背离

等林撼呼哧带喘的跑过来，韩乐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没事人一样。
『哥……』
跑的太急，林撼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手拄在膝盖上猫着腰缓了半天，一边的校服衣领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连书包也跟着歪了大半。
『哥，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林撼一边说一边把韩乐从树下拉出来，接着昏暗的路灯，上下的看了一圈说道『这边小虫子可多了，你被咬了没？』
目光在韩乐半湿的袖子上停留了一会，林撼没做声。
『好不容易坐上校车了怎么下来了？』韩乐笑笑打趣道『我可听见那一车的学生可都在骂你呢。』
林撼皱了下眉，显然是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拉着韩乐往一边的汽车站走了走。
『这边待会还有一辆车，不过不是校车，就是公交车。我们等一会就能回去了。』
韩乐哦了一声没再出声。
他原本打算一见到林撼立刻和他道个歉，但一见到林撼好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张着嘴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公交车很快就来了，始发站的原因公交车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乘客，韩乐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林撼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紧挨着韩乐的旁边坐了下来。
『几站到啊？』韩乐问。
『挺远的。』林撼笑笑『公交车和校车不一样，挺绕的。』
车厢里特别黑，好在前面的司机细心的打开了所有的灯，林撼看着司机开了灯，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挺厚的书，韩乐歪着头瞄了一眼好像是本理综书。
『还挺用功的啊你。』
『恩？』林撼摘下耳机一本正经的看着韩乐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对方没听见，韩乐有点尴尬的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林撼不依，往里挪了挪又问了一遍，韩乐没办法，硬着头皮红着耳朵又说了一遍，后者听到之后心满意足的笑笑。
『我高三不读了。』
韩乐一愣，睁着大眼睛看着林撼不说话。
『读完这一年，直接考大学。』
『你妈的意思？』韩乐问道。
林撼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
从始发站没过几站车上的位置就被坐满，过道里也站满了人，等到了中心路的时候，上来了几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步履蹒跚，拄着拐杖走过来，韩乐心一软，站起来就要让座，结果腿还没站直，就被林撼拉着胳膊硬生生的坐回去，韩乐看了一眼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得装作找东西，尴尬的挪了挪屁股。
等过了几站那几个人下了车，林撼附在韩乐的耳朵里小声说了一句。
『赶车的时候跑得比我都快，拐杖也是上车的时候刚拿出来的。』
他解释完，韩乐咧着嘴吧笑笑。
『心眼儿还挺多的……』
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上次做了一次饭被林撼扔掉，韩乐早就没了做饭的欲望，林撼在旁边看书看得正认真，带着耳机也听不见，韩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离家附近有一条美食街，说是美食街，其实一共也没有多大的地界。
据说早几年的时候，这条街是这片有名的红灯区，因为上面一直有后台照着，政府的人来来回回好几次也没有办法一锅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场大火烧了好几个小时，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一把火也了却了政府的一桩心事。
后来这里被改成了几个西餐店，不怎么红火，再后来就被人承包了，改成了现在的美食街。
韩乐挑了一家经常来的店，已经将近九点半，店里没什么人，服务员也打着盹。
有点抱歉的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林撼没什么意见，韩乐看着平时吃的，点了几个样式好看的菜色还有一个汤羹。
菜要做一会，林撼看着窗户外边发呆，韩乐有点憋不住了。
『那个……今天对不起啊……』
林撼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韩乐不说话。
『你家长会……』
恍然大悟，林撼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他笑笑『没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会。』
林撼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我在哥那里住已经很打扰哥的生活了，这些别的事我不想也不应该再影响到哥的生活和……和工作。』
有些稚嫩的男子汉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略成熟的话，韩乐有点没想到，错愕的张着嘴看着林撼。
『我原本是打算去的，但是……』
韩乐话说道一半猛然住嘴，死死的握住拳头勉强的笑了一声『临走的时候突然有个客人打电话过来……』
『哥别说了。』林撼笑笑『我懂。』
韩乐一愣，抬起头看了看他，啧了一声。
你懂？你真的懂吗？话憋在嘴里不能说，真难受。
最先上来的居然是最后点的汤羹，鸡蛋柿子汤，家里最常见的一种汤，韩乐拿起汤勺盛了一碗递给林撼。
『说实话我没带过孩子。』
韩乐话一说完，林撼噗嗤一声乐出来，喝下去的汤全洒出来，韩乐手脚麻利的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我没带过孩子。』韩乐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怎么对才算是最好的，反正我会尽力把我有的都给你。』
简短的几个字韩乐说的诚恳，林撼听得也真切，有点感动。
『我早就想放弃自己了。』林撼笑的温暖『还好有哥在，不然妈在监狱，爸在逃，我可能早就自我毁灭了。』
『你以后的路绝对不是你的出身，你的背景决定的。』韩乐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严肃，透明清澈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撼的双眼『妈在监狱又怎样，爸在逃又怎样，关键是你怎么看待你自己，外界的环境怎样糟糕都好，只要你自己能把你的背挺直，那就没人再能把它压垮。』
林撼有点发愣，看着韩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韩乐突然笑了一声。
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这些话如果搁到自己身上，就特别的讽刺。
两个人回到家里已经快要十一点，韩乐快一步迈进浴室，打开了热水阀门。
前两天阀门坏了，溢满了整个浴缸，直接泡坏了浴室的门，木质的门被热水一泡整个都涨起来，弄的现在开不开，关不上，后来韩乐生气，索性就这么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