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嫔,皇子皇女,跪成一片,抬起衣袖,抹着眼泪,嘤嘤地哭起来,整个皇宫陷入深沉的悲痛之中。
康熙坐在瑾琀的床前,缓缓伸出手,抚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白皙的面容,纤长的睫毛覆在往日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之上,红润的双唇泛着光泽,唇角微微上扬,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或许此时正在做一个美梦!
“阿松,表哥对不起你……”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溢出,划过脸庞,滴在两人交叉相握的手上,再缓缓地落在地上。康熙声音哽咽,悲痛不已,刹那间,就像老了十岁。
他最在乎的一个女人,也走了……
上谕:皇贵妃佟佳氏,乃领侍卫内大臣舅舅佟国维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今不幸早逝,朕甚悲痛,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追封为皇后,谥号,孝懿皇后。
胤禛跪在最前面,一张脸突然变得苍白无色,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精神恍惚,微微张开嘴唇,蠕动了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音符,“额娘……”
几天前,他才失去了嫡长子,这时,却又突然没有了额娘。身子微微颤抖,悲痛欲绝,却没有一滴眼泪,就一直跪在瑾琀的床前。
胤礽来劝他,一动不动;胤祥来劝他,一动不动;康熙下旨,还是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石化了,滴水不进,更不用说吃饭了。
三日后,奉移皇后梓宫至朝阳门外享殿。胤禛也移至外享殿,穿着孝服,头戴孝麻,继续跪……
“胤禛,跟二哥回去,好不好?”胤礽走上前,轻声对胤禛说道,悲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看到这样的胤禛,只觉比抓挠他的心更要疼痛!
胤礽凝望眼前这个憔悴的人,感觉心都碎了,皇额娘走了,接下来就应该由他来保护他,心疼他,只要他还是太子,那份心思就不能暴露。此时,他只是他的弟弟,亲弟弟……
胤禛,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76章
乾清宫。
康熙坐在御案前,手中拿着一道折子,沉着一张脸,扫视了一番下面的大臣们,“啪”的一声,把折子扔在案上,不怒自威,“混账,一个个酒囊饭袋,就着这样报效朝廷的?”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各部尚书,辅政大臣,皇子阿哥纷纷跪下。
“哼!”康熙冷哼一声,“江南官员贪污一案,牵连广泛,对百姓之祸害尤为大,朗朗乾坤,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些勾当,看朕怎么收拾他们。”
胤禛跪在地上,轻轻抬头,不留痕迹地看了胤礽一眼,面色冷峻,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逝,然后朝康熙磕头,正色道,“儿臣愿前往江南,替皇阿玛清除这大清国的蛀虫,贪官污吏,儿臣决不轻饶,请皇阿玛恩准!”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片寂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胤禛,这冷面阿哥出手,又不知道会挖出多少烂根,然后低下头,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可有曾受过他人贿赂。
看着胤禛消瘦的身形,胤礽微不可查地皱皱眉,眼底划过一丝心疼,皇额娘已经走了半年多了,可还不见他恢复过来,反而更加冷漠,就像满身长刺的刺猬,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让人靠近!
眼神黯了黯,不过为了大事,还是狠下心来,跪在康熙面前,“四弟向来嫉恶如仇,公正无私,此次前往江南是最合适不过了,儿臣以为此事可行。”
康熙轻笑,斜睨了胤礽一眼,然后转向在场的大臣们,“既然皇太子都向朕保举四贝勒,那朕就允了吧,不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四贝勒还是要冷静思考。”
胤禛身子一愣,差点失控,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康熙,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脸上是别人看不懂的表情,心里嗝的一声响,难道皇阿玛看出来了?
回到府中,见那拉氏正在教小格格识字,胤禛的脸上才稍稍露出写暖意,轻步上前,“纯儿……”
“阿玛?”小格格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头来,满脸惊喜,连忙上前,张开双臂,蹭到胤禛身前,“阿玛好久没来看纯儿了,纯儿可想阿玛了。”亲昵地在胤禛的脖子上蹭了蹭。
“妾身给贝勒爷请安。”那拉氏面带微笑,向胤禛福了福身,温柔地看着胤禛怀里的小女儿。
胤禛眼神一黯,又想到了自己的额娘,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宠溺和温柔,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都是依他的,也不知操碎了额娘多少心……
回过神来,胤禛勉强笑道,“福晋辛苦了。”然后把小格格放下来,轻声道,“纯儿跟奶娘去玩儿,阿玛和额娘说会儿话,好不好?”
小格格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恋恋不舍地看了胤禛一眼,点点头,撅着小嘴,“那阿玛今晚上一定要陪纯儿,要不然纯儿会不高兴的。”
“嗯,乖!快去吧。”胤禛点了点小格格的鼻子,温和的说道。
得到阿玛的保证,小格格才笑开了眼,拉着奶嬷嬷欢天喜地出了门。
“爷……”那拉氏上前,给胤禛斟了一盏茶,柔声道,“天气转凉,贝勒爷还是注意身子,前儿个妾身绣了两件袍子,让苏培盛给贝勒爷送过去了。”
胤禛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很快严肃了表情,“明儿爷去江南,府里的事你好生管着,别出什么岔子。”
“江南?”那拉氏一愣,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担心地看了胤禛一眼,“妾身派几个细心的丫头去,好好伺候爷。”随即眼神一黯,“爷都瘦了好大一圈儿了,妾身看着心疼。”
“崩闹心,爷自个儿的事爷自有主张。”胤禛面无表情地看了那拉氏一眼,继续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好好管着府内,爷不在这段日子闭门谢客,不接待任何人,而且小心府里的钉子们,一个个全给爷拔了。”
那拉氏紧绷着神经,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听着胤禛的吩咐。
“若发生什么事情,你也装作不知,爷会派先生与太子殿下联系。还有,最近也不要进宫了,只好好待在府内便是。”胤禛嘱咐那拉氏一阵,低头想了想,眼睛里划过一丝黯然,“好好照顾弘昼和纯儿……”
“妾身遵命。”那拉氏低头应道,看贝勒爷这样子,好像是有大事发生!
八贝勒府。
胤禩披着浅墨色的斗篷,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八福晋郭络罗氏在一旁添茶倒水,时不时地与胤禩吵上两句,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如今倒真成了闲人。”
“那福晋觉得我应该当个什么人呢?”胤禩脸上的带着温和的笑,转向郭络罗氏,“虽然闲一些,倒也自在,我倒觉得这日子挺不错的。”看着郭络罗氏的眼里满是宠溺。
郭络罗氏站起身来,笑嗔了胤禩一眼,爽朗道,“若你就这样闲着,难不成想饿死我呀?”走到一旁的花丛中,摘下一朵红梅,又笑,“不过我倒希望你穷得叮当响的样子,温文尔雅的八贝勒成为乞丐,哈哈,想着就好笑的很。”
“胡闹,哪有像你这样打趣夫君了。”胤禩佯装责备,横了郭络罗氏一眼,不过唇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
两人正闹得开心,却看到管家走上前,“启禀贝勒爷,九爷来了。”
笑容突然僵在脸上,胤禩站起身来,“快请,让他在书房等着,爷马上过去。”
“你们哥儿俩好好谈,我就不打扰了,先去张氏那儿看看弘旺。”郭络罗氏不在意地说道,朝胤禩温和一笑,接着便退下了。
还没有踏进书房,就听到胤禟的大笑声,好似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胤禩稳了稳心神,进门,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什么事情值得九弟这样开心?”
“哈哈,八哥,好事啊好事!皇阿玛提升你为内务府总管事,这样便可不必在家待着了,到朝堂上走动走动,对咱们可是有极大的好处。”胤禟双手一拍,笑呵呵的说道,“想必过不了多久圣旨就会下来。”
胤禩一愣,眼睛里划过一丝黯然,暗自皱眉摇摇头,“可知是什么原因?”皇阿玛突然升了他的官,也不知是好是坏?
“今儿早朝,佟国维向皇阿玛提议的,八哥你满肚子的才华,哪能闲置在家里呀?”胤禟没有感觉到胤禩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不过,皇阿玛派四哥去江南调查官员贪污一案,恐怕,对咱们不利……”
佟国维举荐八阿哥?胤禩严肃了表情,这佟国维明面上是八爷党,可私底下就不知道他安得什么心思了?只是这个时候想皇阿玛举荐他为内务府总管事,到底是不是衷心于他?
说到烦心处,胤禟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也不知道温代那里办的怎么样了?”这温代是索额图的人,若是不及早下手,被太子二哥逮住了,这下场可想而知了!
胤禩沉思,“我担心是皇阿玛的态度,这次让四哥去江南,是铁了心要整顿朝纲了。”突然又想到自己平日里结交的那些人,严肃道,“你让他们最近安安分分地做事,别出来走动,等这段日子过去再行动。”
胤禟赞同 ,点点头,皇阿玛的心思还真不好揣测,虽说心里偏袒太子二哥,可对四哥也是看重得很。前段时间,本想借着皇贵妃那些流言打击四哥在朝堂上的地位,没想到却被皇阿玛干涉,强制罢了一些人的官,把反太子一党的势力清肃得干干净净;待皇贵妃死后,又被追封为皇后,那么四哥现在也算是嫡子了……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胤禟凑上前,小声对着胤禩说道,“对了,八哥,前儿我在街上遇见一个道士,说八哥有大贵之相,只待时机成熟……”
胤禩猛地一惊,瞬间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住口!”接着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看,关上房门,皱眉,“是在哪儿听的这些胡言乱语?道士的话也信?”
“八哥……”
胤禩一边跺脚,一边来到书桌旁,坐下,神色凝重,叹了一口气,“他们这是让我下地狱呢……”
“此话怎讲?”胤禟皱眉,疑惑地看着胤禩。
“你别问为什么,告诉我,那道士现在身在何处?”胤禩猛地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胤禟,“我要你尽快下手,让那道士闭口。”
胤禟身子一颤,随即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立马反应过来,“那道士如今在我府上,现在就去做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傍晚,天色渐暗,四贝勒府。
胤禛立于书桌前,沉思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呆呆地看了半响,犹豫了很久,才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碧绿色的翡翠扳指。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胤禛突然站起身来,“苏培盛,备车,进宫。”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
“嗻。”
暮色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向紫禁城。
毓庆宫。
“臣弟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禛?”胤礽惊讶地抬起头,连忙上前扶起胤禛,“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胤禛起身,不说话,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奴才,眼神冰冷至极。何柱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领着一屋子太监宫女退出了房间。
缓步行至桌前,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锦盒,然后放在桌上,抬头看向胤礽,眼神真挚诚恳,轻唤了一声,“二哥……”
“这是什么?”胤礽拿起那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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