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小嫁娘

第 1 部分阅读

作品:爱哭小嫁娘
作者:古灵
男主角:方瑛
女主角:香坠儿
内容简介:
一个陌生人,她已经嫁给一个陌生人了
从没见过面,连名字都不太记得的陌生男人,她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了,
现在后悔大概来不及了吧呜呜呜,她真的不想嫁人呀
不是不想嫁给他,而是不想嫁给任何人,
她只想留在家里,让爹娘让大哥养一辈子,可是可是
她不能不嫁,为了娘,她也不能反悔。
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陌生的丈夫,陌生的公公婆婆,陌生的小叔小姑,
对于她的胆小爱哭,他们会如何看待要是他们很生气又讨厌,她该怎么办
愈想愈担忧愈想愈惶恐,于是她的泪水也愈掉愈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
她的红罗巾被掀开了,有人在她前头蹲下,轻轻扶起她的脸儿,
然后就在她的视线触及眼前人的那一瞬间,她忘了害怕,还情不自禁的笑开了,
她干嘛笑他是她的夫君吗她有可能喜欢上他吗
正文
搬家 狸狸
从半年多前就一直吵着要搬家的小狸,这次总算下定决心,怎么样也要给他搬个人去楼空
呃好像有点怪,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小狸真的要搬家了
会决定搬家是因为小狸得知某位朋友刚好缺一位室友,在众多朋友的热烈鼓励兼讨论下,小狸于是决定成为那位朋友的室友,虽然小狸从以前除了跟嘟嘟一起住之外,就是自己一人住套房,但一整层公寓跟一小间套房比起来,总是比较好处多多。
例如,再也不用挤在自己小小的几坪房间内,而多了客厅饭厅和厨房,不仅可以开伙煮东西,洗完衣服后甚至还有前后阳台可以晾衣服,空间大更多,价钱却更省
当然,同住一屋檐下,共用许多生活空间和家具物品,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或许难免会有些磨擦,但是如果彼此能互相尊重包容,应该也是可以生活得很愉快的,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小狸就决定搬啦
另外,小狸原本住的地方,虽然是永和地区算是还满便宜的套房,但是只要有看过小狸之前的序的朋友们,应该都了解那是一间常让小狸有种愈住愈觉得生活乏味人间无趣且体弱多病的房间,楼梯连个扶手都没有,哪一天真的不小心滑倒滚下去摔成肉饼都没人知道,因为一楼是房东的仓库兼车库,多个肉饼躺在地上,大家还以为是房东的杂物咧
不仅如此,套房的定义就是房间里有浴室,因此在不通风的情况下,湿气特别重,就算放了好几罐除湿桶还是一样湿热,只是让小狸更了解房间的水气有多重罢了,也因此滋养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生物,让小狸要持续喷洒许多特别药效的杀虫剂和杀蚁剂等等
因此,综合以上各式前因后果和理由,小狸要搬家了,这是重点。
至于小狸搬到哪里,这是秘密。
不过搬家当然不是随便把东西扔过去就可以了,还要整理打包装箱,另一个最大的麻烦是:本人还要上班
因为这些问题,小狸能整理的时间少之又少,最后没法度,小狸只好趁最后几天的休假,从家里叫了两个小帮手过来,一个是媲美完美整洁度百分之两百的狸妹,另一个是整理时虽然有点笨手笨脚,不过提重物时却非常有用的qq。
而小狸,却在大整理要搬家的前一天,挂病号。
好不容易趁假日把那两个小鬼又哄又骗的抓来帮我整理兼搬家,搬家的主角却莫名其妙感冒,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小感冒,开始搬家的前一天,整个喉咙沙哑,上班时几乎完全讲不出话,全身无力四肢疲乏眼冒金星都不夸张,第二天正式整理时更严重,小狸是边整理,更正,边指挥狸妹整理,边拿包卫生纸的哈啾哈啾个不停。
至于qq呢英雄无用武之地,因为还轮不到他上场,所以除了把垃圾收一收之外,就躺在床上滚啊滚的,总算等到狸妹差不多整理完后,当天因为真的身体不舒服,所以只努力把书搬到新家去,而且小狸因为没有汽车,只能用陪伴小狸多年的小噗噗,一趟一趟慢慢的运到新家去。
运了大概五六趟后,小狸已差不多快升天了,因此,第一天的搬家作业只好先到此为止。
搬了两三天后,小狸真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只好花抠抠去租个小轿车,跟朋友合力把最后的东西用轿车运过去,这样真的快多了
只花个一天,东西就都搬过去了,当最后一件东西放到房间里时,小狸有点感叹为什么总要到最后一刻才认清现实的残酷。
东西搬完了,剩下的就是整理问题,不过整理又是另一个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的重大工程。
唉搬家真的好累喔
序曲
“一定要”
“要”
“非要不可”
“要”
“不再考虑”
“不”
“不能商量”
“不”
“可是人家舍不得嘛”
“少装可爱,快给我出发”
“老爹,你好奸诈”
“我哪里奸诈了”
“明明是你的女儿,原就该由你这亲爹送她出阁,怎地反叫我送”
“她已过继给你外公家,姓香,不姓独孤,又是你们七兄弟姐妹之一,自然该由你这做大哥的送她出阁,我哪里错了”
“老天,你是说我不只要送这一个妹妹出阁,还得送另一个妹妹出阁”
“正是”
“没天良的老爹,竟然要我亲手送两个宝贝妹妹出阁”
“对极了”
“我要去撞头”
“这就要撞头那改明儿个你要送宝贝女儿出阁时,你不就得去跳天池了”
“”
“回来,话还没说完,你想溜到哪里去”
“我要先去警告我老婆,不许再生女儿了”
“胡说,生男生女天注定,哪里由得了你”
“那将来我要陪我女儿嫁到夫家去”
“”
“该死的老爹,你可知身为人父的我,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凄然悲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老爹你不同情我一下也就罢了,竟敢嘲笑我,还笑得这么夸张”
“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我比我还可笑”
“这个青就免了吧”
“咳咳,别再啰唆了,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去”
“可恶,就算娘跟他们方家早订有婚约,可也是他们方家先毁婚娶了别人,娘何苦再跟他们另订婚约”
“因为当年你外婆带你娘逃命之前,就跟方家约定好了,你娘一满十六岁,就会送她到方家完婚;倘若没有,即是她们已被杀害,方家自可另行结亲,但你娘直至十八岁才艺成出师,业已超过约定时间,认真说起来,该说是你娘先毁婚的”
“可是娘她”
“我知道,其实这反倒合了你娘自个儿的心意──她并不想嫁到方家去,不过她也不愿坏了你外婆的承诺,因此才会跟对方订下另一桩婚约,并许下同样的承诺──女儿一满十六岁就送过去成亲”
“嗯嗯,不是我在说啦,可娘这么做不也很自私吗”
“别这么说,你大姐二姐大妹二妹都在满十六岁之前就有了意中人,你娘不也都没勉强她们”
“但”
“这回也是你小妹孝顺,了解你娘的为难,不想再看到你娘成天愁眉苦脸哀声叹气,才会自愿嫁到方家去,并没有人逼她,甚至没有人问过她”
“雪菱不反对的话,我也可以自愿嫁过去呀”
“”
“怎么我不行吗”
“当然行,先把你下面那些碍事的玩意儿切掉就行”
“那怎么成,我老婆会哭死的”
“不成就少在这边耍嘴皮子”
“叫娘再生一个送过去做童养媳好了,那我就不会舍不得了。”
“闭嘴”
“不然怎么办我舍不得小妹呀”
“是她自愿的嘛况且,也只有她满十六岁了还没有中意过谁”
“会有才怪,她胆子那么小,顶多只有两粒芝麻籽儿那么大,一见生人就燥红了脸儿,能躲就躲,没得躲就低头装没看见,人家眼珠子瞪大一点,她的泪水就噗噗噗往下掉,告诉你,黄河就是被她的泪水淹到决堤的,哼哼哼要靠她自个儿中意,别等了,下辈子再说吧”
“所以啦,这桩婚事不正好合她吗”
“扯淡,要她嫁到千山万里远,黄土碉堡,极边的关城,还是个风窝口子,春天沙尘暴,夏天也暖和不到哪里去,秋天是还好,但冬天再没有比那里更冷的了,不仅生活辛苦,想回个娘家都不容易,哪里合了”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领朝廷的薪饷就得听从朝廷的命令,朝廷要你上哪儿去守城,你就得乖乖上哪儿去守城,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真是见鬼了,同样是毁婚的后遗症,娘跟四婶儿的麻烦怎地相差那么多”
“不同人啊”
“再毁一次婚不成吗”
“成,只要你娘同意。”
“饶了我吧,谁敢跟她提呀,一个不小心惹得山洪爆发可怎么办”
“筑堤堵水防洪呀”
“好,我就先拿老爹你这块人肉去堵”
“嗯嗯嗯,这就对了,也只有我才堵得住你老娘的洪水”
“”
“你在干什么”
“呕吐”
“真体贴,老婆怀孕,你还替她害喜”
“对,我这场喜起码得害上三年五载,请老爹三年五载后再来跟我提这件事,届时我再考虑考虑何时送小妹出阁最合适慢着,老爹,请问你这只脚是想干什么”
“想一脚把你踢到天山那头去”
“不必,我也很孝顺,毋须劳烦到老爹伟大的狗腿,儿子我自个儿爬过去就行了。”
“你到底想如何”
“不想如何,只想再问老爹一句,若是方家不能好好对待小妹呢”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那一身武功虽说是你们七兄弟姐妹之中最差的一个,可一走出去,武林中又有谁及得上她”
“一个也没有。”
“那就是啦,尤其是她那哭功,跟你娘一样,堪称宇内第一天下无双,保证三两下就哭死千军万马更何况方家虽是武将出身,能动刀剑也能耍枪棍,但其实并不懂武,她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就算对方块头有她十倍大也顶不住,你还怕她保护不了自己”
“哈哈哈老爹,你这笑话还真好笑”
“哪里好笑了”
“没错,小妹的确是有一身江湖上鲜有人能敌的武功,少林掌门都不一定打得过她,但她压根儿不敢使出来呀”
“呃,这个嘛”
“对吧对吧,打从九岁那年,她不小心打断村子里那个最爱欺负她的鼻涕小鬼的手臂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使出半点武功来了,好像她从没学过武似的,就算有人要强暴她,我看她也只会呜呜咽咽掉盐水,两脚发软猛打哆嗦,搞不好连逃命都忘了,请问老爹你要她如何保护自己用眼泪淹死对方”
“要真急了,她会使出武功来的。”
“爹能保证”
“她会的。”
“少说废话,爹敢保证”
“”
“哼哼哼既然爹不敢保证,那就请爹别让小妹嫁到方家去”
“好吧,我并不想提,是你逼我非提不可的。”
“提什么”
“你娘做错了一件事,你没忘记吧”
“”
“很好,你没忘,虽然你娘打死不承认她做错了,但大家都心里有数,她是错了,要没出什么事是最好,但若真出了事,坠儿便得代替你娘去承担这个责任,因为过继给香家的是她,所以你娘原就希望嫁到方家去的是坠儿”
“但”
“别说,你要跟你娘说一样的话,我会马上跟你断绝关系,再也不认你是我的儿子了”
“”
“无论如何,你娘是做错了,她可以装作没事,我却不能,所以,我不能不同意让坠儿嫁到方家去,除非我能肯定不会出事,但我不能”
“那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
“胡来,如今那人的身分不同了,你想替悠然村惹来滔天大祸吗”
“”
“总之,既然坠儿自个儿都同意了,我就不能不让她嫁,这是为了你娘,你该懂。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
可恶的娘,又不是没杀过人,为何当年就下不了手杀那个罪魁祸首呢
第一章
方瑛最爱耍长枪。
虽然他爹弟弟和四个姐妹都惯使刀和剑,偏他就是爱耍长枪,而且非得一丈三尺长的长枪不可。
为什么呢
因为他生平最仰慕的就是宋朝那位无敌大将军杨业,杨老将军耍的就是一丈三尺长的杨家枪,还耍出了惊天撼地可歌可泣的丰功伟业,方瑛是既崇拜又仰慕,恨不得出生在当时当刻,才有机会跟随那位骁勇善战的无敌英雄搏杀陷阵,展开一场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事,以流传子孙万世,供千秋万载颂扬。
瞧,多么光辉灿烂的远景
可惜的是,一切纯属幻想,方瑛并非生存于那个伟大的时代,而是当下这时这刻,害他英雄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左手抹眼泪右手擦鼻涕,夜里躲在被窝里感叹生不逢时。
见鬼的英雄,那只不过是个差劲的借口罢了
方瑞方瑛的弟弟对于这点再清楚不过了,事实是,方瑛根本不适于军旅生活,不是他吃不了苦,而是他的个性不对。
自古以来,武将最容易受到文官的掣肘打击与陷害,不是抑郁不得志,就是莫名其妙惹来杀身之祸,运气再不好,还得背着一支超级无敌大黑锅被砍头,冤死又被批斗,遗臭万万年,大家一起来骂个痛快吧
而方瑛最受不了的就是被拘束在军规纪律之中,也受不了得对看不起的人卑躬屈膝,更受不了必须毫无质疑的盲从上司的命令,心里头疑问一生,嘴巴马上噼哩啪啦爆出来,要是再多来点不服气,看着好了,管你是天皇老子或王母娘娘,他当场就飙得人家难堪到不行,万花筒挂到脸上去了。
像方瑛这种个性,若非是在自己老爹的军队里,脑袋早就搬好几十次家了,这辈子不够砍,下辈子再出世,干脆脑袋身体分开生出来,省得刽子手还得费神再砍他好几次脑袋。
就连他这个弟弟都替大哥掩护过好几回了呢
眼瞅着跟前的人,方瑞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已经变成他的习惯了,他愈来愈怀疑,到底谁才是大哥
方瑛
还是他
“一个时辰前就开始找你,现在才冒出来,大哥,你到底又混到哪里去了”
“谁混了,我去帮忙修边墙呀”漫不经心的语气,无辜的表情。“怎么找大哥我有事”
“废话,没事我干嘛找你”方瑞没好气地说。
“啥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爹要我再提醒你一下,下个月你就得成亲了。”
成亲
某人立刻惊恐的连退好几大步,咻一下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大坨乌云,恰恰好覆盖在他的头顶上,不但遮住了半边天,还轰隆隆的打雷又闪电,劈得他脸冒黑烟。
“成亲不是”
方瑞举起手来摆出噤声的手势,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大哥会抗议些什么他清楚得很,也早就准备好答案了。
“我知道我知道,二十多年了,对方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连爹都以为对方又反悔了,没想到三个月前,香家却突然跑来说要履行婚约了,而爹也不想毁婚,所以啦,你不娶要由谁来娶”
“你也”
“喂喂喂,别想赖给我喔,大哥”双臂在胸前摆了个大叉叉,方瑞又气又好笑的大声抗议。“倘若你已成过亲,现在要我娶香家小姐我没话说,但媒婆来提过好几回亲,你都不肯答应,那你是老大,当然要由你来娶香家小姐啰”
“还有”
“少在那边鬼扯,”方瑞嗤之以鼻的翻了一下眼。“人家是跟我们方家订亲,又不是跟赵家订亲,什么道理要表哥娶人家”
“可是”
“对啦对啦”方瑞叹着气。“香家虽也是武将之后,但如今已成为平平凡凡的庄稼人,香家小姐绝不可能懂得上阵打仗那种事,更别提耍刀弄剑,多半只会拿镰刀割稻禾举菜刀切肉片,这确实不合咱们方家娶媳招婿的基本条件”
“我也”
“我了解我了解,”方瑞一边说一边点头,表示他是真的了解,不只是说说而已。“特别是大哥你,我知道大哥一直希望能娶个可以和你一起上阵杀敌的老婆,最好是像穆桂英那种英勇威武不让须眉的男人婆,不,巾帼英雌,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谁让爷爷当年跟人家订下了亲事,我也没辙呀”
“那就”
“想都别想”方瑞摇着手指头。“爹说咱们方家不做那种食言背信的事,要想退婚,大哥你自个儿先去吊颈吧”
“”
“好好好,别哭了,大哥,反正你迟早总要成亲的嘛”硬把笑声往肚子里憋回去,方瑞温声安抚大哥,可惜不能拍拍大哥的脑袋瓜子,不然大哥一定会很“友爱”的反拍回来,而且一掌就拍掉他的脑袋。“就算不是穆桂英,讨个温驯乖巧的小媳妇儿也不错呀,虽然虽然”
“别瞪我,大哥,”方瑞赶紧退后两步,躲开暴风圈范围。“我不是想瞒着你什么,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听说呃,听说未来的大嫂子超级胆小又特别爱哭,稍微一个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她变耗子躲进地洞里去,可能三年五载都不敢出来,所以说,大哥你最好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在新婚夜就吓死她”
“”
“大哥你要昏倒了吗请稍候,待为弟我先拖张凳子来,免得你撞破脑袋”
方瑞真的转身去搬凳子,不过他一回过头来,方瑛早已不见人影了,多半龟缩到哪里去怨天怨地了。
他不禁失笑,摇摇头,他知道大哥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很无奈。
话又说回来,如果未来的大嫂果真是那么胆小如鼠的话,大概也只有大哥才不会吓着她,因为
边墙九镇之中,大同被称为北方锁钥,可想见其重要性,长达几百里的防线,先后设置了十五个卫所和五百多个城堡,还有十万雄兵长期驻守,真可谓城堡林立,烽火相望,是防卫京城和屏蔽中原的战略要地。
独孤笑愚就是要护送宝贝妹妹香坠儿到大同成亲。
“小妹,现在还来得及收回这个馊主意哟”
“怎么可能嘛,明儿就到大同了耶”
“只要尚未拜堂就还来得及”
香坠儿啼笑皆非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打从出发开始,大哥就不断在她耳边碎碎念,骑马走在花轿旁念,休息用膳时坐在她身边念,过夜打尖时更是要念譬如现在,念到她开始昏头,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劝她改变嫁到方家去的决定。
“嫁给咱们村子里的人不好吗”独孤笑愚苦口婆心的继续挥霍口水。
“可是”香坠儿为难的迟疑道。“村子里的人都太熟了,一想到要嫁给他们,人家觉得好别扭嘛”
“我就不信嫁个陌生人会比嫁熟人好”独孤笑愚懊恼地咕哝。
“大嫂嫁给大哥不好吗”香坠儿眨着水汪汪的眸子反问。
独孤笑愚窒了一下,“是你大嫂运气好”他强辩。
香坠儿笑了。“说不定我的运气也很好呀”
“才怪上回我去通知方家可以成亲了,顺便私底下探听一下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独孤笑愚不屑地哼了一声。“竟是个没用的家伙,成天游手好闲到处混,他弟弟还比他有出息呢”
“大哥没见过他吗”
“爹不许我见。”
“为什么”
独孤笑愚耸耸肩。“爹说我见了他,肯定会先一掌劈死他再说,这么一来,你就不用嫁给他了”
香坠儿失笑。“大哥不会吧”
独孤笑愚没吭声,只是斜眼睨着她,这表示有八成会。
香坠儿的笑容顿时僵成大理石雕刻半成品,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后,她才呐呐道:“呃,我想大哥还是不要见他比较好。”
独孤笑愚深深注视她好半晌。
“小妹,老实告诉大哥,你不会只是为了娘才答应嫁过去的吧”
“当然不是”一刻也没犹豫,香坠儿的回答快得有点可疑。“人家早晚总是要嫁人的嘛,不如就嫁到方家去,省得将来大家还得替我操心要嫁给谁才好。”
“那简单,要是你没中意上谁,大哥养你一辈子,你就不用嫁了”
“可是,大哥,人家”双颊赧然,香坠儿害羞地低头扭绞着手绢儿。“人家也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嘛”
独孤笑愚呆了一下,继而长长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依你了,不过大哥要你发誓,嫁到方家去,若是有任何人对你不好,或者日子过得不开心,你一定要立刻通知大哥,嗯”
“我发誓了。”
“好,那你睡吧”
独孤笑愚叹息着离去,房门静静阖上,又过了好半天,确定独孤笑愚已回到他的房里之后,香坠儿才敢容许自己脸上的笑容消失。
呜呜呜,她也不想嫁啊,但为了娘,她不能不嫁呀
“你们”
“闭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麻烦你乖乖的穿上这新郎服不行吗”方瑛的大姐方兰。
“拜托你不要乱动,让我替你梳发髻好不好”大妹方翠。
“请坐,大哥,我替你穿靴。”二妹方虹。
“大哥,娘要我来跟你说,拜过堂之后她不会让任何人去闹洞房,大哥安心招呼未来的大嫂即可,千万别把人家给吓着了,大嫂的大哥一再又一再交代,大嫂可是很胆小非常胆小十分胆小超级胆小的喔”小妹方燕。
“”某人。
“唉,说到这也真教人泄气,”方兰低低嘟囔。“咱们方家可是将门世家,娶个媳妇儿竟是个不懂耍刀弄剑又胆小如鼠的小娘子,真叫丢脸”
“没办法,这是大哥尚未出世前就订下的亲事呀”方翠叹气。
“更窝囊的是,大嫂明明比我小,我还是得叫她大嫂”方虹不甘心的嘀咕。
“我倒很好奇大嫂究竟有多胆小,不会见了小虫子也怕怕吧”方燕喃喃道。
大家面面相觑,继而同时翻白眼。
“最好不是,否则”
“快到了快到了”方瑞突然满头大汗的撞进来,“送亲队伍就快到了,已经在城外了,大哥你准备好了没有如果还没好,拜托你动作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话说完,人又跑出去了。
于是,大家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了。
除了主角,他的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傀儡似的被姐妹们七手八脚一起拉过来扯过去,根本没办法自主,他开始担心,待会儿他的身体是不是会头手脚被四分五裂的扯开来
“别动别动,头发还没梳好呀”头。
“等等等等,衣裳也还没穿好”手。
“还有一只靴子”脚。
快了快了他就快尸骨不全了
“腰带腰带”
“红发带红发带”
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方政方瑛的亲爹也跑来参一卡了。
“好了没有准备好了没有”
“我”
“你闭嘴,听我说就行了”
“”明明他才是主角,为什么大家都叫他闭嘴
“身在军营,你不能亲自去迎亲,只好麻烦亲家大舅子把他妹妹送来,现在你未来的媳妇儿已经到了,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牛脾气闹什么别扭,好好跟人家拜堂成亲,只要有一点差错,小心我亲手拧下你的脑袋”
“可是”
“住口什么都不许说,准备拜堂”话落,方政即匆匆离去。
可恶,连吐槽两句都不行吗
虽然是边关重镇,大同的繁华热闹可一点也不输给江南,棋盘式的街弄巷道,店铺坊肆林立,客栈酒楼一家接一家,还有羊市马市柴市绸缎市,今天三元宫庙会,明天城隍庙庙会,不打仗的时候,还真看不出这是有重兵驻扎的关城。
特别是今儿个,总兵府娶媳妇儿,那还不热闹得翻天,花轿尚未进城,鞭炮就连串爆个不停,不久,唢呐锣鼓声便远远传来。
“快快花轿到了”
“新郎呢该死的新郎呢”
“我是新郎,也是你大哥,你竟敢说我该死”
“该死,大哥,你又混到哪里去了”
“真是目中无人,还是你眼瞎了我一直在这里呀”
“”
终于,一阵鸡飞狗跳翻天覆地之后,新郎顺利迎进了新嫁娘,也拜过了堂,没人耍脾气,也没人闹别扭,未几,前厅喜宴就开始轰轰烈烈的热闹起来了,恭喜声劝酒声,闹烘烘的一片嘈杂。
而后院西厢里却寂静得像墓地,洞房内红巾红枕红罗帐,喜烛泪一滴又一滴,床边的新娘已枯坐不知多久时候,换了其他大胆一点的新娘,不是偷偷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就是干脆自己先来大吃一顿再说。
但香坠儿不会,别说动一动,她早已一身冷汗,又紧张又害怕得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一个陌生人,她已经嫁给一个陌生人了
从没见过面,连名字都不太记得的陌生男人,她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了,现在后悔大概来不及了吧
呜呜呜,她真的不想嫁人呀
不是不想嫁给他,而是不想嫁给任何人,她只想留在家里,让爹娘让大哥养一辈子,可是可是
她不能不嫁,为了娘。
从做下这个决定开始,她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但每当任何人问她的时候,她都打死不承认后悔,因为她不能后悔。
为了娘,她不能后悔。
于是,她终于嫁了,现在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陌生的丈夫,陌生的公公婆婆,陌生的小叔小姑,对于她的胆小爱哭,他们会如何看待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开始流瀑布。
她也不是故意的嘛,胆小是天生的,虽然她也不想那么爱哭,但泪水就是会自己冒出来,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嘛
在家里,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不是娘被小蜘蛛骇到,就是她被小蟋蟀吓着;不是娘哭倒茅房,就是她水淹厨房,总之,这种事就跟呼吸一样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她不在家里了,她已经嫁人了,周遭左右全都是陌生人,他们不一定能够忍受她的胆小爱哭。
要是他们很生气又讨厌,她该怎么办呢
愈想愈担忧愈想愈惶恐,于是她的泪水也愈掉愈凶,差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就在这时
喀啦
突然,一声门扇开启声吓得她猛一下噎住了喉咙,不但呼吸停止了,连心跳也忘了。
喀啦
另一响门扇关阖声过后,轻快的脚步不疾不徐地来到床前,不一会儿,她的红罗巾被掀开了,但是她害怕得连偷看一眼都不敢,只敢深垂螓首,卯死命盯住自己颤抖的手,都揪成一团麻花卷了。
于是,随着轻笑声,有人在她前头蹲下,修长的手悄悄伸到她的下巴,轻轻扶起她的脸儿,她的眸子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抬高了,随即,就在她的视线触及眼前人的那一瞬间,她就忘了她的害怕,情不自禁的笑开了。
她干嘛笑
不,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蹲在她跟前的人,红衣红鞋红发巾,是她的新婚夫婿,而他那张脸,两只眼两弯弦月,双颊上还有一对又深又迷人的酒窝,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璀璨辉煌光辉灿烂的笑脸,那样明朗那样坦率,乍见之下,竟然好像真的在闪闪发光。
最可怕的是,它还有传染性,使她不由自主的忘了紧张忘了恐惧,莫名其妙的跟着拉开嘴露出白牙齿,不明所以的学他一样把两只眸子笑成两弯弦月,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嗨,我叫方瑛,你呢”温暖轻快的嗓音。
“坠坠儿,我我叫香坠儿。”她到底在笑什么
“啧啧啧,瞧瞧你,可真娇小,果然是个小巧可爱的香坠儿呢”有点轻佻的语气,却不会令人感到不快,只会让人脸红。“凤冠很重,对吧快拿下来吧,然后,我要送你一样礼物。”
香坠儿驯服的听从他的话,摘下凤冠放到梳妆枱上去,心里却还在疑惑,前一刻她明明还害怕得要死,但这一刻,她究竟在笑什么
然而,一回过身来,她又忍不住拉嘴笑得更绚烂。“好可爱喔”
一只毛茸茸的,金黄色的小狗就窝在方瑛手上对着她吐舌头。
“喜欢喏,送给你啦”
“给我的”香坠儿惊喜的接过来。“谢谢谢谢,它好可爱喔”
“那当然,我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才挑上它偷来的”方瑛说得得意洋洋。

香坠儿呆了呆。“这是你偷来的”
“我娘养的狗儿生了三只小狗,可她一只都舍不得给,我只好用偷的啦就在刚刚,当大家都在前头热闹时,我就悄悄溜到我娘房里偷了它来,只要给了你,娘就不好意思要回去啦”方瑛满不在乎地坐下来斟酒,又拿筷子吃糕点。“是我成亲,谁也想不到我会趁这机会去偷狗”
“可是”香坠儿忐忑地咽了一下唾沫。“婆婆不会生气吗”
“不会不会”方瑛挥挥筷子。“是她自个儿说的,偷得到就给,偷不着就没,现在我偷到了,那就是我的啦”
考验偷功
香坠儿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婆婆一定很拿你没辙。”
方瑛点点头。“虽然是后娘,但她对我真的很好,有时候我还觉得她疼我比疼弟弟更多呢”说着,他用筷子指指另一张椅子。“坐下坐下,你一定饿了吧来,一起吃吧”
一整天没得吃没得喝,她还真有点饿了呢
因为他的笑容,还有怀里不断蠕动撒娇的小狗儿也分了她的神,香坠儿早已忘了紧张,也忘了要害怕,一听他说,立刻坐下来拿筷子想要喂小狗仔吃东西,旋即顿住。
“它多大啦”
“快四个月了,可以吃东西了,但千万别给它吃太多,”一看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就跟他后娘一样,自己不吃,老爱先喂狗吃。“不然它拉肚子,我可不负责清理,告诉你,它可贪吃了”
“快四个月了”香坠儿惊讶的端详怀里的小狗。“可是它好小喔,我以为刚出生不久呢”
“它再大也大不了多少,所以我娘才会养这种小狗。”
“那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麻烦比较少,”方瑛挤眉弄眼地说。“要有麻烦也是别人的,不关咱们的事”
香坠儿的脸又红了,脑袋掉下去,装作喂小狗狗吃东西。
“讨厌,说什么麻烦嘛”
方瑛莞尔,仰首饮尽杯中酒,再转眸悄悄打量他的新婚妻子。
说老实话,她的模样可真教人意外,原以为庄稼人的姑娘即便不庸俗,也该很平凡,没想到她眉儿端秀眼羞怯鼻挺嘴更小,精致的五官镶嵌在葱白水净的瓜子脸上,再加上纤细娇小的袅娜身材,还有几分稚嫩几分青涩,就像一支精致纤巧的扇坠儿,虽没有耀眼醒目的美,却透着另一种含蓄的蒙胧的美,细腻婉约灵秀雅致,得细细的品尝,可以一再回味,十分耐看。
嗯嗯,他喜欢,很喜欢
笑咪咪的,他又斟满两杯酒。“喝过酒吗”
香坠儿飞快的瞟他一眼。“过年过节时才喝。”
“那么”轻轻挪过去一杯,方瑛滑稽的挤着眼,那弯月型的笑眸透着几分暧昧。“一杯应该醉不倒你吧”
香坠儿顿时又挂上一脸红,她知道,方瑛要她喝的是交杯酒,默默的,她端来酒杯半口半口地慢慢喝完,抬头看,方瑛的酒杯中早已涓滴不剩,正望着她直笑,那笑容又像在发出万丈光芒,使她不由自主的又跟着笑开来。
“吃吧,”他说。“别光顾着喂小狗,也记得填填你自个儿的肚子。”
话落,他就自顾自吃喝起来,连多看她一眼也没有,但也亏得他如此,香坠儿才敢放胆的夹饺子吃舀莲子汤喝,不然有个陌生人瞪着她看,她吃得下才怪,大概吞下一颗饭粒就够她饱上三天了。
也或许他就是故意的,因为知道她会害羞,所以故意不看她不管她,看似不体贴,其实这才是体贴。
想到这,她不觉飞过眸子去偷觑他,换她打量他了。
粗犷的浓眉,帅气的鼻,那张嘴却挺秀气,还有两弯顽皮的笑眼和一双迷人的酒窝,近乎圆溜的脸娃娃似的可爱,凭良心说,他的五官分开来都很好看,可一旦配在同一张脸上,就有点搭不起来的感觉,又粗犷又秀气又帅气又可爱,全都混在一起了,好像茶杯配错了水缸盖和菜盘子,还搞错了用途,竟然拿去装酱油了。
不过如果再多看两眼,却又会发现他这奇特的五官搭配反而有一种极为特殊的魅力,看得久了会拉不开眼,会忘形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大概是想看清楚,他的五官综合起来究竟是粗犷还是秀气是可爱还是帅气
此外,他的笑容更特别,既非大哥那种慵懒的别有用心的笑,也非四哥那种狡诈的不怀好意的嬉皮笑脸,而是那种坦率又爽朗,不带一丝虚假的笑,总是灿烂辉煌得使人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
“夫君。”
“嗯”
“听说你有三个妹妹”
“一个姐姐,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他们”香坠儿怯怯地瞅着他。“年岁都比我大”
方瑛哈哈大笑。“的确,我姐姐早嫁人了,大妹二十二,订亲三年却老拖着不肯成亲,弟弟二十一,二妹十九,三妹跟你同年,十六,不过大你两个月,可他们还是得叫你大嫂,天知道他们有多不甘心”
不甘心
这词儿好像有点危险耶
香坠儿又不安起来了。“他们很生气”
方瑛横瞥她一下。“别胡想,不管我和谁成亲,只要你不会耍刀弄剑,他们就不会甘心,跟你无关。”
她会的可不只耍刀弄剑呀
香坠儿两眼心虚的飞开。“你们都会武功吗”
“谁说上战场打仗一定要会武功要真是,打仗的人可少了。”吃下一粒白胖的饺子,方瑛含糊的继续说:“不过爹既然是武将,虽说不会武功,但耍弄起武器来可一点也不含糊,耳濡目染之下,那几个丫头使刀棍倒比用针线灵活,要她们上战场也不会害怕。偷偷告诉你,我过世的亲娘和现在的后娘都跟爹上过战场喔”
“真的”不会武功的女人也能上战场
“真的真的,因为她们也都有个身为武将的父亲,所以啦,我姐夫是禁军营卫指挥使的三子,现已升至副千户;大妹的未婚夫是宣府都指挥同知的次子,也跟他爹打过好几次仗了,换句话说,咱们方家的小姐们找的对象都是能够上战场的将门之子,不然她们是看不上眼的。”
“但我我不是。”香坠儿垂首嗫嚅道。
“你是,如假包换的将门之女,只不过经过四十年前那次劫难之后,香家心灰意冷,宁愿归隐山林,这我了解。”方瑛柔声安抚她。“更何况,方家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个正常的女人,就算不会耍刀弄剑,更不能上战场,但听说你女红中馈样样在行,在我看来,这就比那些丫头们能干,往后我想吃点好料的,就靠你啦,老婆”
听他说得好夸张,香坠儿不禁又笑了。“方家没有厨娘吗”
方瑛深深叹了口气,“还说呢,咱们方家上至主母大人,下至厨娘张嫂,会的就是把肉和青菜混在一块儿煮熟,再洒两撮盐巴,糖醋酱油全都省了,吃是可以吃啦,但要谈上美味”他摇摇头,太悲惨了,说不下去。
“那以后就由我来负责膳食好了”虽然她不敢上战场,但要提起下厨做菜,保证没人不伸大拇指的。
“一顿餐十个人用,你应付得来吗”
“我家一顿餐二三十个人,不用大锅炒还不行呢”
“厉害”方瑛惊叹。“都可以负责军营里的伙食了”
想到自己还有一点用处,香坠儿不由开心的笑眯了眼。
“没问题,只要时间够,那也行”
“那就麻烦你顺便教教你那三个小姑吧,”方瑛喃喃道。“起码要懂得如何切菜,不要一颗大白菜一刀砍成两半就算切好了,又不是刽子手斩人头;随便丢把盐巴也不试试味道就算调过味了,不是咸死人就是一点味道都没有,那回尝过她们做的菜之后,一听到她们又要下厨,我拔腿就逃,再也不敢领教了”
“那那么”香坠儿笑得差点岔气。“恐怖”
“还不止呢”方瑛继续叹气。“再说说她们的女红吧,告诉你,她们绣的花连她们自个儿也看不懂自个儿到底绣了些什么,红红绿绿黑黑白白全混在一起了,我看倒像茅坑里的玩意儿”
“好好惨”香坠儿呛咳着猛掉眼泪。
“还有她们缝补的衣裳啊,那更是惨不忍睹,不缝不补还能多穿两天,一缝补起来,连穿都穿不上去了”
人家的洞房花烛夜是忙着计算春宵一刻到底值多少,他们却聊起天来了。
不过,他们聊得很开心很尽兴,聊得香坠儿忘了夫婿是个陌生人,也忘了害怕忘了恐惧,不时失声而笑,就好像她在娘家时一样。
“不会吧”
“哪里不会,那三个丫头真的偷了我弟弟三套衣服,就大摇大摆的混进军营里头去了”
“那大家都被她们骗过去了”
“开玩笑,才一眼我就认出来了,然后就立刻去通知爹来捉奸细,先打他个三十大板再说”
“奸细”
“不是士兵,却混进军营里来,不是奸细是什么”
“夫夫君,你好毒喔”
起更了,他们还在聊。
二更天,他们继续聊。
三更天,他们卯起来聊。
四更天
第二章
庄稼人的生活十分规律,总是日出即起,然后就开始忙碌个不停,直至日落后方才休歇,打小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变,即使嫁到不同的环境来,而且前一夜她也没睡多少,但香坠儿仍是天一亮就醒了,打算如同往常一样陪大嫂做早饭给大哥吃了好下田去。
可是
“耶耶耶,这这这这是哪里”
谁知一睁眼,入目的竟是陌生的环境,没见过的床顶蓬,听不见熟悉的虫鸣蛙叫,也没有五更鸡鸣,甚至连空气都不一样了,想都来不及想一下,她马上就吓破了芝麻绿豆胆,瞬间便陷入一片天昏地乱的惊慌之中。
她怎会在这里
她惊恐的坐起来,正打算拉嗓门尖叫,或者放声大哭,两者之间总要选择一个好好表现一下,不过她连两片嘴皮子都没来得及分开,眼角又瞥见睡在一旁的男人,臂弯里窝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仔,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睡得可熟了。
只一眼她就想起来了,那副奇特的五官,还有那只小狗仔。
对了,她嫁人了嘛,而那男人是她的夫婿,小狗仔是夫婿送给她的礼物,它叫小豆豆,是她和他一起为它取的名字。
望着那张安详的睡脸,她很快就定下心来了。
昨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她的夫婿却没有碰她,但那并不表示他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他喝醉了,他不碰她,那是他的体贴,她知道。
他并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急躁,新婚夜就迫不及待的想索取身为丈夫的权利,也不管新娘有多么惶恐;相反的,他很有耐心,在索取丈夫的权利之前先关心到她的感受,他的体贴是那么明显。
就像昨夜他不落痕迹的抚平她的紧张,除却她的畏惧,还逗她笑逗她开心,又告诉她许许多多关于他关于他的家人的事,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有所了解,逐步减轻他们之间的陌生戚。
记得在见到他之前,她是那么的恐惧害怕,随时都有可能逃之夭夭,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夜而已,他已经从陌生人变成在这里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
不管大哥说什么,她相信他会对她很好。
不过娘也说过,脾气再好的男人一旦超越忍耐极限,他还是会发飙的,想想,她最好不要去挑战夫婿的极限,或许她在这里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吧
香坠儿努力安慰自己,可是不过一会儿,她的表情又垮了。
但现在,她马上就得挑战他的耐性了,听说男人最讨厌睡觉时被吵醒,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犹豫好半晌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爬过去怯怯地推推方瑛的肩,怯怯地低唤。
“夫君夫君”
可是她的夫君一动也不动,像死人一样,倒是小豆豆立刻惊醒了,她只好又推推他,再唤。
“夫君醒醒,夫君”
他动了,眉头微微揽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原状,继续呼呼大睡,而小豆豆闻闻她的手后就爬爬爬爬爬爬,爬到角落去,跟它主人一样,趴下来缩成一团毛球再睡。
真是,女人就是爱吵男人睡觉
“夫君,醒一下好吗,夫君”继续推继续唤,嗓音里已经夹带着一点哭音了。
终于,眼皮撩一下又掉回去。“唔”
“夫君,我得去拜见公婆,”怯怯地,香坠儿低声央求。“夫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去呢”
“拜见公婆”什么东西
“我娘说的,这是新妇的规矩。”
“唔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放心吧,爹娘不会生气的。”
“但”
“不用去了。”
“夫君”
“我好困,拜托别吵我了。”
其实方瑛的口气并不凶,也不重,甚至是含含糊糊的,好像在说梦话,再胆小的人听了也不会觉得可怕,但他的动作可就不太客气了,熊熊一下转过身去用背对着她,任何人看了都会猜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香坠儿不会猜想,她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得惊噎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已经断定一定是她惹火了夫婿,于是
呜呜呜呜呜呜
再过片刻,方瑛慢条斯理的转回来,先睁开一只眼,再打开第二只眼,表情是啼笑皆非的。
果然是个爱哭鬼
“好好好,别哭了,我陪你去。”说着,他坐起身,挺背伸了个大懒腰,再扭扭颈子活动一下,转头看,她竟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揉着眼睛继续呜呜咽咽,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又怎么了”
“呜呜呜,你呜呜呜,你生气了呜呜呜”
他更是哭笑不得。“我没有。”
“呜呜呜你有呜呜呜”
“没有。”
“呜鸣呜,有”
爱哭的小孩好像很顽固呢
方瑛无措的搔搔脑袋,忽地两眼一亮,唇畔撩起一弯暧昧的笑,“嗯嗯,或许我是有点不高兴吧,不过”骤然探手掳来她的小脑袋,俯首在她唇上重重啵了一下。“行了,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两手捂着自己的嘴,香坠儿满脸通红,又吃惊又羞赧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别说哭了,她连呼吸都忘了。
方瑛若无其事的挪腿下床,回头眨了一下眼。
“好了,老婆,伺候夫婿更衣梳洗应该是你的责任吧”
啊一声,香坠儿立刻回过神来,急忙从床角落用四脚爬出来,太慌张了,一个不小心差点用脑袋直接撞下床,方瑛及时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扶她站好,顺便再偷一个吻,惹得她又涨红脸的捂住嘴。
“慢慢来慢慢来,还没更衣梳洗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于是,香坠儿开始手忙脚乱的伺候方瑛梳洗更衣,递衣服给他洗脸,拿毛巾给他穿,甚至要拿茶杯梳他的头发。
一察觉到她的紧张,方瑛马上又挂上那张有恶性传染力的笑脸,很神奇的,香坠儿几乎是立刻就放松下来了,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用裤子换回毛巾,拿毛巾换回衣服,等他穿好裤子再把衣服给他,最后拿梳子准备替他梳头发。
待她伺候好夫婿,换她自己坐到梳妆枱前时,她才发现自己跟夫婿一样又是满脸笑。
她到底在笑什么
“咦咦,你的媳妇儿呢”
婚礼翌日,方家八口人一大早就等在大厅里,兴致勃勃地等着想看看新娘子到底是凤凰还是母猪,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只等到新郎那张早就看厌了的脸。
“来啦”
“来了胡说,在哪里”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只有新郎,没有新娘子呀
方瑛咧嘴一笑,大拇指往后一比,这时,一双怯生生的眸子才从他的手臂旁边歪出来,其他部分仍然隐藏在他身后,舍不得露出来。
“好了,老婆,可以出来了吧爹娘等着你拜见呢”
要拜见公婆就得先现出金身来,理所当然,谁知方瑛这么一说,只听得一声惊惧的抽噎,那双眸子又消失不见了,方政与方夫人不禁啼笑皆非的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那么可怕吧
方瑛只好回过身去百般劝诱,又哄又骗,好不容易当新娘子终于肯从他后面现身出来时,众人早就等得快睡着了。
而后,当新娘子在奉茶的时候,她竟然还一手紧紧地揪住方瑛的袖子不放,唯恐他丢下她跑了似的:奉茶完毕,她马上又躲到方瑛身后去,小气巴拉的不给人家看到她,方瑛想坐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坐,总不能坐在她身上吧
现在,大家终于了解香坠儿有多么胆小了。
“天,真是丢脸”方兰抚着额头呻吟。
“兰妹”方兰的夫婿宋玉虎低叱。
“简直跟耗子没两样”方翠嘀咕。
“翠儿”方夫人的语气是斥责加上警告。
“我说她是根本还没长大”方虹嘟囔。
“虹儿”方政不但吼,还瞪眼。
“大姐二柹三姐又没说错”方燕咕哝。
“小妹,我警告你”
警告内容没机会出口,断音了,方瑞跟其他人一样,十六只眼全都讶异的望住方瑛,而后者则扭头向后。
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新婚第二天就得到证实,新娘子果然胆小又爱哭,就跟她大哥说的一样。
方瑛又回过身去低声安慰人,也不晓得他说了什么神奇的字眼,新娘子的呜咽立刻中断,还满脸羞红地捂住了嘴,好像怕被苍蝇蚊子跑进她嘴里去似的,而后,方瑛回过头来,挑着眉,一脸不怀好意的冷笑,笑得那四个姐妹毛骨悚然,背脊直泛凉意。
“你们以为她丢脸哼哼哼,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三个丫头,不,四个,包括你在内,大姐,你们四个比谁都丢脸”话落,他便牵起香坠儿的柔荑走人。“走,咱们逛街去”
逛街
众人疑惑不解的你看我我看你。
丢不丢脸跟逛街有什么关系
说是逛街,其实方瑛是带香坠儿去买菜,他猜想,如果香坠儿的手艺真是好,府里惯常用的菜肯定不敷使用。
“老实告诉我,老婆,你的手艺到底好不好”
“其实也不怎么”
“实话我要听实话”
“呃,很好,非常好,顶顶好。”
“好极了那么”方瑛搓着手眉开眼笑。“你会什么菜”
“会什么菜呀我想想”香坠儿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数。“娘教我的是淮阳菜,二婶儿教我的是安徽菜,四婶儿教我的是山东菜,六婶儿教我的是江浙菜,七婶儿教我的是湖南菜,还有大嫂”
“等等等等,”方瑛听得嘴里直泛潮,舌头淹没在一汪口水里,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掺杂着咕噜噜的杂音。“你到底会多少菜”
“很多呀”
“很多”方瑛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好,那么你就每一种菜都做。”
“是,夫君。不过”香坠儿好奇地仰起眸子看他。“夫君,你干嘛捂着嘴呀”
“免得口水冲出来淹死你”
买好菜回到总兵府后,方瑛还亲自陪香坠儿到厨房去做菜,以防下人们欺负少奶奶年幼胆小。
果然,厨娘张嫂和帮厨的婢女们各个捧着轻蔑的表情在一旁看热闹,也不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光顾着叽叽喳喳的批评这批评那,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虽然各别声音都不大,但七八个人加起来就足够吵醒死人了
不过,当香坠儿开始刀法俐落的切菜片肉雕花时,闲话开始减少了;当她开始使用那些厨娘婢女们从未用过的配菜调味料时,闲话只剩下三分之一;再见她居然像酒楼大师父那样甩锅抛菜,闲话没半句,只剩下赞叹声。
于是,厨娘婢女们半字不吭地围过来,乖乖的依从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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