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被雨化田抱在怀里,两手揽住他的脖子,在听到那句“回家”之后,不由地仔细看着雨化田的脸。不过她不敢太放肆,只能盯着他的下巴和脖子看。雨化田的唇轻轻抿着,不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十分严肃。他的下巴如白玉一般,可鸳鸯现在知道了,雨化田要在无人的时候自己剔去胡须。
这时,有一队小太监从他们面前走来。见到雨化田立即行礼,至于神色之间带着好奇——好奇雨化田抱着的女人是谁。鸳鸯面皮子薄,哪里能被人这么打量,再加上接下来遇见的人愈发多了,她只得将脑袋埋在雨化田的颈窝处。
雨化田微微蹙眉,沉声道:“头发都湿了,快点把脑袋挪开!”
鸳鸯知他洁癖成性,可一时又想起雨化田在万贵妃宫里那个“诧异”的眼神,心中微微不满。听了他的话,也不将脑袋挪开,反而对着他的颈窝蹭起来。雨化田脸一黑,道:“回府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鸳鸯立即想起来今早的事情还没了结呢,赶紧不动了。
“大人,我知错了。您可以不收拾我吗?”
雨化田目光冷凝,哼道:“你说呢?”
鸳鸯又道:“大人英明神武,心胸豁达,就不要与我等小女子一般见识了。”
雨化田略略停下步子,低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问道:“夫人可愈发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鸳鸯一噎,心道,英明神武和心胸豁达真不是形容雨化田的。她想起尚书和那铁房子里的所见所闻,身子微微一颤,道,说这厮陷害忠良、睚眦必报还差不多!不过他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雨化田眸色深沉,道:“夫人这是何神情?莫非在心中道本督坏话?”
鸳鸯立即赔笑:“妾身哪里敢?大人,这是您的错觉。”
雨化田哼了一声,不再与鸳鸯说话。不过鸳鸯感受到了他的脚步更加快了,一直到自家马车外都没有开口说过话。鸳鸯索性也闭了嘴,今日在雨化田面前真是说什么错什么。
坐在马车内,雨化田忽然拉过鸳鸯的手,将她软嫩的左手放在手中把玩。
鸳鸯的脸登时红了,偏偏力道不及雨化田,哪里能缩的回?雨化田道:“夫人这双手美如白玉……比脸还好看。”
他起初注意到的便是鸳鸯的这双手,由这样的手给他上药,他才觉得舒服。
鸳鸯起初倒是有几分羞涩,可听到雨化田后来的话……她默默地咬着嘴唇,不打算理会雨化田。雨化田笑的有几分古怪,将手掌和手指都摸了一遍,然后将它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很快就要出宫了,马车忽然一停。鸳鸯听外头厂督府的车夫厉声道:“车里坐着的人是督主大人!你一个小小侍卫居然敢拦我们厂督府的马车?!活的不耐烦了吗?!”
鸳鸯心道这车夫和上次送她去万府的车夫并非同一人,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声音洪亮,气势……嚣张。只是上次随雨化田出宫,一路畅通无阻,几乎让鸳鸯以为这宫门口的侍卫是不检查出入皇宫的马车的。
“请督主大人恕罪!小的是奉了东厂贵公公的命令,严格搜查所有出入的马车,逮捕乱党。”
车夫愣了一下,转而对车内的雨化田道:“督主大人,守卫说是东厂厂公的命令。”
雨化田道:“什么时候皇宫的禁卫也由东厂来管了?拦下本督的马车是要搜查是吗?那你就来搜吧。”
场面登时安静下来。那守卫脸色发白,哪里敢真的上前来搜?车夫颇仗着主人的气焰嚣张地道:“督主大人让你来搜,你还愣着做什么?!”
守卫早已匍匐在地,连连叩首道:“小的不敢。请督主大人恕罪。”
雨化田倒是没甚么表现,那车夫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鸳鸯心道,雨化田这厮哪里会窝藏什么乱党?他巴不得将所有“乱党”都弄死才好……车内一时无人说话,雨化田掌心依旧冰冷,而鸳鸯的手却热乎的很,甚至于掌心都冒出了细细的冷汗。雨化田便掰开她的手再次把玩起来。
鸳鸯已然麻木,就随着他去了。
马车再度停下的时候,鸳鸯方才大吃一惊,因马车内原本放置瓜果点心的格子里突然冒出来那个长发逶地的小男孩!小男孩一出来便皱着小脸,道:“雨叔叔,格子太小了,可憋死我了。”
……这是怎么回事?!
雨化田略略勾唇。男孩又好奇地看着鸳鸯:“原来和雨叔叔在一起的人就是你。适才雨叔叔说的人是你吗?”然后,他的目光落到鸳鸯的手上。
雨化田略略挡去小男孩的视线。
“大人?”鸳鸯心道,侍卫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知道是西厂的马车也给拦下来,莫非他们要搜查的根本不是什么乱党,而是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再联想这孩子以前的种种事情,鸳鸯愈发惊疑这孩子的身份……
“大人,可以下车了。”这时,那车夫掀开了轿帘,鸳鸯见他依旧是之前的那个车夫,可是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要沉稳许多!几乎让鸳鸯以为这一段路下来是换过车夫的!而小男孩这时已经兴冲冲地跳下了马车,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物。鸳鸯放眼看去,这哪里还是什么厂督府?竟是一个陌生的院落!
院子里种满了桃树,有些枝头已开起了花苞!
小男孩跑到花丛里,时而摸摸这棵树,时而摸摸那棵树。在跑到桃花深处,忽然惊讶地道:“你是何人?”
他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捧着书靠在一棵树干上看书。
那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被雨化田请来的金鳞。
金鳞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两眼带着好奇,耷拉着衣服,长发拖到地上,有着两条浓浓的眉毛的怪小子,温润一笑:“小弟弟,你也是姐夫请来的客人?”
鸳鸯吃惊地看着雨化田,道:“大人,这里是哪里?小弟怎么也在这里?”
雨化田的声音散在风中,实在好听,清凉一如泠泠清泉:“夫人在宫中受惊,本督特带夫人来别苑静养。为怕夫人寂寞,又特意请来小舅子陪夫人解闷。”
鸳鸯知道雨化田这厮是将他们姐弟二人都套进去了!
不管是她的静养,还是小弟的来到,都是为了掩护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从未见过同龄之人,虽然小弟比他要大上五六岁,可到底也是小孩子。而且小弟生的孱弱,面容清秀,不似坏人,且又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这让小男孩立即心生亲近之意。他慢慢踱步到小弟跟前,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书,道:“你在看什么?”
“小弟弟读过几年书?”
“……我娘教过我几个字。”
“没事,那以后我来教你。”
两个小男孩很快说到了一起,金鳞道:“我尚未见过姐姐和姐夫,这便去行礼了。”
“我与你同去。”小男孩赶紧缠着金鳞。金鳞微微一笑,又看了看他那宽大的裤脚,似乎每走一步,他那小小的腿就会被裤脚缠住。他便拉住小男孩的手,道:“我拉着你吧。别摔倒了。”
雨化田看着他们二人,对鸳鸯道:“看来金鳞也挺喜欢他的。他们二人不是处的很好?”
鸳鸯看着相携走来的二人,只好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下去。
“小弟见过姐姐、姐夫。”金鳞行礼毕,然后立即看向鸳鸯,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思念之情。鸳鸯看的心中一暖,问道:“小弟,你怎么来这里了?”
金鳞道:“不是姐姐说阿爹阿娘的铺子开张,我在家中无人照料,特请姐夫让我来别苑静读的吗?”金鳞聪慧,立即看出了猫腻,然后疑惑地看向雨化田。
雨化田若无其事地看着金鳞,道:“我若不以你姐姐的名义让你来别苑,你阿爹阿娘可会同意?”
鸳鸯微微张着嘴——雨化田这话说的没有任何喜怒,不过怎么让人听了都觉得他委屈的紧呢?分明是不受待见的女婿提起岳父岳母时候的语气!
金鳞也听出来了,微微一笑,道:“铺子初开张之时,有不少泼皮无赖前来闹事。多亏姐夫手下相助,才得相安无事……阿爹阿娘对此也是记在心中的。小弟多谢姐夫。”金鳞又看了一眼雨化田拉着鸳鸯的手,心道,姐夫分明是个好的,与姐姐也恩爱有加。只要爹娘知道了姐夫的好,放下心防也是迟早的事情。
小男孩此时扯了扯金鳞的手,道:“雨叔叔原是你的姐夫吗?”
金家姐弟同时看向小男孩。金鳞道:“正是。小弟弟又是何人?”
“我……”小男孩皱起了眉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鸳鸯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雨化田。被两人感染的小男孩也望向雨化田——毕竟自打他出生后,照顾他最多的人就是雨化田。他一直认为雨化田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当然,关于身世二字,他也是近来才有概念。
皇宫里的一个太监、一个宫女,都有他自己的来历,也有自小被拐卖记不得父母家乡的,但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记得某某某是他们的家乡。可是,他一出生就在皇宫,皇宫却不是他的家,他有母亲,却不知道父亲是谁……
他最近也很好奇这件事情。
“时辰不早了,你先带两位小公子去房间休息。”雨化田朝边上看了一眼。之前的车夫立即抱拳,然后请两人离开。金鳞倒是还想和鸳鸯说话,但是瞧鸳鸯一身狼狈,心想,还是迟些再与姐姐说话。并且拉着他的手的小男孩似乎很想单独和他玩耍,一直扯着他。金鳞只好先行告退。
此刻院子里只剩下鸳鸯和雨化田二人,鸳鸯道:“大人,我需要静养多久?”
雨化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弯着,道:“不久了……”
鸳鸯微微叹息,心道,那小男孩人中龙凤,此事自然有风险。可不仅仅是因为雨化田的威迫,单是那小男孩曾经救过自己,自己也要知恩图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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