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夜暮醒来的时候,却看见北采一个人正在梨花树下喝露水。
夜暮蓦地愣住了,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确认自己没有起晚,师父今天……起得这样早?
北采看到他,立刻笑起来:“小徒弟,过来。”大清早的,系统把她叫醒就是为了在她恢复人形第一天能占据主动权。
夜暮听话的走过去,刚走到北采身边,却被北采一把抱过,她不顾夜暮的抗拒,笑眯眯地捏着他的脸道:“啊呀,我终于变回人了,又可以捏你脸了,小徒弟长大了,可是脸上还是肉肉的。”
夜暮推拒:“师父,我不是孩子了。”
北采笑:“是吗?”
……算了,师父喜欢捏就捏吧。夜暮看着霓裳的笑靥,默默地想。
就在这时,白鹿也从屋中出来了,他看到梨花树下的两人,也仿佛忘了昨天的事一样,淡笑道:“早。”话落,他又轻笑道:“我就说你变成人形后定是个绝色女仙,果其不然。”
北采听到这样直接的赞美,不由面色一红,她别开目光吞吐道:“……啊,恩。”
夜暮只是在一旁冷淡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师父待他和待白鹿,明显是不同的。
没错,北采昨晚也和系统分析过了,霓裳始终把夜暮当成小孩子,那种亲昵也只是师父对徒弟的,而白鹿不一样。
在霓裳漫长的过往中,见识过的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而霓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恶心又废话多的男人。可是白鹿,彬彬有礼又淡漠温和,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已在不知不觉中让霓裳动了心。是以,在白鹿面前,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她更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许是看到这样的霓裳觉得很可爱,白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
刚化作人形的北采那是相当的闲不住,她在这屋子呆得要发霉了,可是白鹿的伤还没利索,不适合四处走动,所以她只好在这里又呆了好些日子,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这可难住了北采。
想了半晌,她对白鹿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无聊?”
白鹿一怔,看她苦恼的样子轻笑:“还好。”
北采认真道:“我以前也常觉得无聊,所以会去仙兽森林抓一些小仙兽解闷,你要吗?”
无聊?解闷?
许是太顺风顺水了,上仙才会觉得寂寞吧,像他这种生活太丰富多彩的人,反倒觉得这样闲适静谧的时光像是偷来一般。
是以,白鹿只是摇了摇头:“对仙兽不是很有兴趣。”
“这样啊……”北采有些失望。
看着她的样子,白鹿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心,大概是看她笑眯眯又有活力的样子太多了,所以,顿了顿,白鹿道:“不如,我们在这梨花树下,下棋对弈如何?”
北采眼神一亮:“好!”
……恩,她后悔应承下来了。
梨花树下,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鹿神色自得,北采纠结不已,而棋盘上她明显已成劣势。不论是她还是霓裳,都不是能静心下棋的人,她宁愿风风火火去杀魔人,也不愿在这下劳什子棋,想得她头疼。
啊……好烦啊!
北采心里已经默默地开启了吐槽模式——
喜欢人好麻烦,要去努力迎合他,还要做自己讨厌的事,为什么要喜欢别人呢,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下一步怎么走,不然直接认输吧?不行,霓裳最是倔强,不会轻易认输的,自己答应的事,哭着也要完成。
不过,如果是系统的话,好像就不会这么麻烦了。系统知道她喜好,他们彼此了解,不需要做这些违心的事……
等等,系统什么鬼嘛!为什么她刚刚会产生——如果和系统在一起就不会费心费力的迎合别人这样的鬼想法!
“我输了。”白鹿淡淡的声音响起。
哎???
北采猛地从繁杂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几步是怎么走的,于是她连忙低头看棋盘,这一看,她才知道,是白鹿故意让她了。
北采有些尴尬:“我可能不太适合下棋……”
“我来和你下。”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正是观战的夜暮。
看了一眼夜暮,白鹿也露出了带些许兴味的笑,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期待,于是他淡声道:“好。”
这盘棋下得……当真是好激烈。
两人你来我往,时而蹙眉冥想,时而落子有声,气氛很是严肃,北采亦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下了多久,北采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才终于有人出声——
“是你赢了。”这声音,却是夜暮。
北采只见,棋盘上夜暮呈破势,而白鹿有条不紊地防守,最后竟是反守为攻,胜了这局。
白鹿边看棋盘边淡淡道:“你只攻不守,只想着置对方于死地,却不给自己留后路,这种下法,太急了。”
是的,太急了。
夜暮知道,是他急了。他怕自己输,他怕师父被抢走,可是越怕输越输,最后,他到底还是败了。
夜暮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内。背影,有些萧索。
北采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她收好棋盘,给白鹿倒随意了些梨花酿,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小徒弟”便转身进了夜暮屋子。
***
她进去的时候,夜暮正在低头看着什么珍重的东西,模样很是认真。
“小徒弟,在看什么?”北采问。
夜暮不语,看了她一眼,伸开手掌,在它手掌上的,赫然是一道剑穗。
北采一怔。她记得的,这是霓裳当年和他游历人间时,在热闹的市集上随手给他买的剑穗,说是奖赏他,因为最近他的法术学的不错。
转瞬这么多万年过去了,人间的东西本就经不起磨损,即使他在上面施了法术,那剑穗也已经破败不堪了。
北采垂眸,掩下眸中的同情和心酸。如果在这里的是霓裳的话,应该完全不懂夜暮的心意,所以她也只好装作不甚在意地笑道:“这么久了你还留着呢,都很破了,师父以后送你一个湘潭木做的剑穗,永远不会变旧的那种。”
不是这样的。
夜暮攥紧了手中的剑穗,嘴唇紧紧抿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是这样的,我不需要新的,这是……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的证明啊。
从人间到天上,从仙魔边界到仙府,陪伴你的,一直都是我啊。
难道因为我变旧了,就不要我了吗?新的……就能完完全全取代旧的吗?
白鹿,早晚有一天,会取代我吗?
“啊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北采说着又要捏捏夜暮的脸颊,可就在她的手即将碰触到夜暮的脸颊的前一秒——
夜暮忽然一个反手,她竟被按在了床上。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北采彻底怔住,这这这,这是她的徒弟做出来的事?虽然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因为夜暮一直以来,从未忤逆过她。看来夜暮……要黑化了。
夜暮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半晌,他声音低沉地说——
“师父,我不想叫你师父了。叫你师父,你就永远把我当成你的徒弟。可是,我不是小孩子,我也不喜欢你捏我脸,我想做……你的爱人。”
你的爱人。
你的爱人?
北采看着近在咫尺的夜暮,眸光是惊愕和不可置信。
可是这么看,夜暮真的,早就不再是之前的夜暮了。
他早已不是之前稚嫩的孩子,如今甚至脱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间体现着男人的俊美,其实第一天变成人形的早上她就发现了,夜暮早已比她高,她一把抱过他甚至有些费力,只是当时她忽略掉了而已。
可现在,他轻轻松松地就能将她按倒在床上,有力的臂膀可以完完全全地包围她,她此刻满眼都是这个人,周身更都是他的气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北采仍不肯相信。
夜暮闭了闭眼,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做什么,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可是最后还是到了这种境地。
他输了棋局,已经带着失去师父的恐慌。而师父却浑然不知,还对他珍视的剑穗不甚在意,最后,更是还把他当作孩子般的捏他脸颊——
这些,终于让他失去了理智。
再睁开眼时,夜暮周遭的气息已经变了,沉默而冷淡,他似乎做了决定般道:“以后,我叫你阿裳吧。”
之前不敢靠近,不敢说自己不喜欢,不敢对白鹿怎样,就怕师父讨厌自己。
可是现在,大概已经被讨厌了吧。
那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师父永远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他会爱她、保护她,会让她很幸福的。
看着北采仍没反应过来的震惊神色,夜暮低声道:“阿裳,白鹿不喜欢你。”
似是被戳中心事般,北采顿时脸一红,她有些恼羞成怒道:“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白鹿的伤已经好了,该走了。”夜暮的神色有些疲惫,他就好像,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从之前听话的小孩子,突然变成了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小徒弟……”
北采有些慌,不应该是现在,这和系统说的日子不一样。
夜暮黑化的时间提前了,一切似乎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夜暮松开她,可北采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
他站起身,轻声说——
“阿裳,以后,不要叫我小徒弟了,叫我,阿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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