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实实地把我扣在黑暗里,窒息的闷。
这个时间,巴黎正是下午,我拿起电话,拨下长长一串号码,等了一会儿,对方接起,说的中文:“你好,哪位?”
“陈晨,是我。”
“南南?!”电话那边音量倏地变高,“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回国了立马就把我忘了是不是!”
“我哪敢,回来这段时间事挺多,一直没闲下来跟你好好聊聊。”
“切!你那儿都凌晨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肯定有事!说来听听,让知心大姐给你分析分析。”
“知心大姐?”我失笑,“给自己弄得辈儿挺高啊,我记得你比我还小俩月。”
“在感情的事上,我还是能指导指导你的,谦虚点儿。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晚上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得了吧,想找人陪你打发时间还用费这么大劲儿拨国际长途找我?现成的人选一大把,修大帅哥该出手了吧?”
“你行啊,这些年被资本主义腐蚀得智商见长。”
“南南,咱俩这么熟,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当年我就不赞成你跟楚尘,你看,怎么样,折腾了这么些年,还不是离了?现在你落单了,修月肯定有动作了,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告诉你,我不赞成。当年我不赞成你跟楚尘,现在你要想选修月,我一样不赞成!”
“聊点儿别的,不想说这个。”我有点烦躁。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电话里,她无奈感慨,“南南,你说你挺豪爽的一个人,怎么一碰到感情的事就拎不清了呢?”
“嗯,人无完人,我大概先天情商就低下。”
“你得了,少给我来这套,”她高声反驳,“南南,记住一句话,活在世上,首先不能亏待自己。既然离了就让楚尘见鬼去吧,忘记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修月,我承认,他是个好男人,他也喜欢你,这我早就知道。如果当年你选的是他而不是楚尘,说不定现在日子幸福得不得了。可惜,你错过了那个正确的时间。那时候,你没爱上他,现在呢?你能拍着胸脯说,你俩之间有了爱情?”
我默默听着,半天没说话。
“南南,我不知道你发没发现,其实无论在楚尘还是在修月面前,你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在楚尘那闷葫芦的影响下你把自己也捂得发了霉,最佳辩手硬是被磨成了深闺怨妇;修月倒是纵容你,可那厮的智商绝对不是一般人的!跟他在一块儿,被他那对勾人的桃花眼一瞄,立马跟被扒光了衣服似的,无所遁形。这样的男人,适合那些柔情似水的小女人,你不是,南南,你不是那种甩着手就知道吃喝玩乐的女人,你不适合那种永远先你一步安排好一切的男人。对楚尘,你是屈从,跟修月在一块儿久了,却很可能激起你的反抗。”
“听你这么说,看来我最适合孤独终老,天煞孤星转世。”
“跟我抬杠呢!”她愤怒地冲我喊,“叶南!你给我振作起来行不行?别成天半死不活的那副颓样儿!说白了,不就是俩男人吗?我就不信你自己心里没谱!离婚了,能不能回头你会不知道?修月对你好,可你跟他合适不合适你会不知道?你明明就什么都知道,还跟我在这儿穷耗什么!国际长途的电话费不是钱啊!说,你到底想怎么办吧!”
耳朵嗡嗡作响,直到她嚎完了,我才把话筒小心翼翼地放回耳边,说:“陈晨,注意形象,别吓到你儿子。”
“你!我儿子比你出息多了。来,宝贝儿,跟这个没出息的阿姨打个招呼。”
顿了一小会儿,电话里传来咿咿呀呀的童声,撩拨得我心里痒痒的,母性果然是女人与生俱来的。
“行了,你儿子在,我就不跟你多聊了,我也该睡了。”
“你等等。”她在电话那边嘟噜了一串儿法语,估计是让保姆把儿子抱走,“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听见没?”
“你的指示我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呢!”
“下个保证听听。”
“我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振作。”
“怎么个振作法儿?”
“走自己的路,让男人见鬼去吧!”
电话那边,她放声大笑:“行了行了,说正经的,下个月我可能回国一趟。”
“真的?”
“那可不,你上次来蹭了我半个月,我不吃回来哪行!”
“没问题,提前通知我。你老公来不来无所谓,胖儿子一定带来。”
“行。”
“那不说了,睡觉了。”
“南南,别委屈自己,人活在世上总得辜负那么几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不是救世主,记住没?”
“我信佛祖,救世主是外国人。”
“你!你等着我回国,非把你钱包刮干净不可!”
“我等你消息,替我向你老公问好,挂了。”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挺正常,正常吃饭睡觉上班下班。楚建国不见踪影,楚尘已经复工,一贯的冷脸应对,媒体除了无穷无尽的臆测,探不出丝毫有价值的消息。修月每天上午挺自觉地去打点滴,中午我去医院接他,顺便一起吃饭,聊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多半跟公事有关。晚上各自回家,司机接送他,我自己开车。
昨天,董事会通过了几项人事调动,郑伟离职,周希回本部担任副总,香港方面暂时由修月遥控操纵,直到董事会从推荐人选中选出合适的继任者。被推荐的人选名单中,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郑伟还在医院,我不知道这事修月准备怎么处理,不过属于我该承担的责任,我决定不再逃避。对付小人,自然不能用君子的手段,既然他喜欢扮弱者,我就让他扮个彻底。
星期六,我想让修月多睡会儿。昨晚打电话跟我妈说他下午去医院,免不了的,我妈又是一番谆谆教诲。不过这次我没让她老人家失望,洗耳恭听完毕,特痛快地跟她保证,您老别担心,感情上的事我自己有数,跟谁不跟谁心里明镜似的,同样的错我不会犯两次。我妈听了,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南南,你已经很久没在妈妈面前这么自信地保证过了。我记得,从小到大只要你肯开口承诺的事情,最后都能做到。看来你是想通了,妈妈以后不会再干涉,相信你会给自己找出最正确的答案。”我松了口气,特没正形儿地调侃:“谢谢首长信任!一定不辜负首长期望!”电话那边,传来妈妈溢满疼爱的温柔笑声。
一大早,我到花店买了束百合,独自去了医院探病。
车上放着妈妈给的特殊通行证,没人拦,我把车直接开到七号楼前的内部停车场。下了车,拿着花上二楼。郑伟住的2-f病房,去年刚病故了一个保外就医的巨贪,挺好。
护士都跟我熟,打过招呼,她们问我修月怎么没来,我说他今天改下午了。她们又问我抱这么大束花干什么,整个儿二楼住院的就三个人,除了郑伟,剩下的两个人都是早就退下来的部队首长,跟我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儿。我说我就是来看郑伟的。她们特纳闷儿,我没多解释,笑着跟她们挥别,走向病房。
要说我跟郑伟之间那点儿过节,现在可是闹得整个七号楼的医生护士都有耳闻。要不是顾及我妈的面子,那厮估计恨不得举个喇叭站大院儿中间,把叶司令女儿的劣行一一昭告天下,全面树立自己受害者的悲惨形象。
听我妈说,郑阿姨最近情绪一直不好,虽然她不说,可明眼人谁不知道,那是无声的示威。要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现实得让人心寒。昨晚电话里我妈又跟我提起郑伟这事的利害,口口声声都是怕影响爸爸和修叔叔的关系。她说司令员参谋长之间要是有问题,对谁也没好处。到了这个位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派系,跟上面的人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牵扯着不同的利益集团。不仅如此,底下的人也都虎视眈眈地瞧着,就等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到时候上面为了顾全大局,总得找个人出来当牺牲品,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机会趁机往上爬。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我却听得挺不是滋味。我问妈妈,爸爸跟修叔叔这么多年的战友,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变成一切以利益来衡量的局面,身居高位,必须以牺牲友情为代价吗?妈妈愣住,沉默了会儿,轻声叹息,满是无奈。当时,我就在想,我跟修月之间,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这般处处利益为先的局面。
2-f的病房门虚掩着,我站定,很有礼貌地敲了两下。里面静悄悄的,没动静。又敲了两下,等了会儿,还是没反应。于是我试探着推开门,装修雅致的小客厅里空荡荡的,还没来得及往卧室看,耳边突兀地响起冷冷的质问:“你怎么来了?!”
我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郑伟叼着根烟从洗手间里出来,裸着上身,胸前缠着绷带,其他的伤口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
“来探病。”我转身仔细锁好房门,走进客厅,顺手把百合放在茶几上。
“你吃错药了?现在又没外人,何必这么假惺惺。”他看都没看我,兀自晃荡到沙发边坐下,抽出朵百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皱眉,特不屑地扔到地上,双腿往茶几上一搭,吊儿郎当地瞥我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赶快说,我没空跟你在这儿磨叽。”
“听说郑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坐到他对面,淡声问。
“废话,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他冷哼,“修月呢?他不是一向把你当宝贝似的护着,今天怎么你一个人来?”
“最近跟马佳还保持联系吗?就是你痴迷的那个小明星。”我不为所动,声音依然冷淡。
“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他狠狠喷出一口烟,声音很阴沉。
“是这样的,前天我去找过她,聊了一下,气氛很融洽,化解了些从前的误会。昨天中午她来找我,我介绍了个朋友给她,建筑公司的老总,跟集团有点业务往来。听说两个人共进午餐,愉快得很。下午没事,我又亲自去快递公司寄了一份很惊喜的礼物给她,一沓香艳的照片,从你公寓里翻出来的,内容你肯定知道,就是你们乱搞的时候你用摄像机偷拍的那些……”我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被他厉声喝断,“叶南!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只见他刷地起身,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狠狠把我拽到面前,“说!你究竟想怎样!”
“想怎样?”我冷冷地反问,毫不犹豫地抬脚踹去。惨叫声中,我整整衣袖,“就凭你,还不配碰我!”
“你……”他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焦急地向门口张望。
“别看了,这门里包着进口隔音板,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想叫人,按急救按钮,满屋都是,方便得很。”
“你到底想怎样!你凭什么私闯民宅翻我的东西?”他慢慢直起身子,龇牙咧嘴地质问。
“别激动,我话还没说完,刚才说到哪儿了?”坐回沙发,我支着下巴想了想,“说到你偷拍的那些照片是吧?你小子挺能耐,公寓收藏的那些照片我粗略看了看,够香艳,除了马佳,还有不少当红的小姑娘,拿钱砸出来的吧?”
“你把那些东西给马佳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扮演受害者吗?很快马佳就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陷害你了,你又有机会可以扮演无辜的受害者了,我真替你高兴。”
“你什么意思?那些照片要是公布了对她也没好处!”
“当然,她当然不会公布那些照片,那些照片是我送她私人珍藏的。我们现在是朋友,所以我绝没有拿这些照片要挟她的意思,出于朋友的坦诚,我还很诚实地告诉她我有底片。”
“叶南!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要以为这样她就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为什么不会呢?”我耸耸肩,语气轻松,“她只不过是勇敢地站出来向媒体披露楚尘打人事件的真相:同属皇天,楚尘的小师妹,片场不堪你的骚扰,开声求助。楚尘仗义出手,打了那个不要脸的色狼。就这样,跟照片没有任何关系。”
“你,你,你颠倒黑白,你……”
“没错,我就是在诬陷你,你是无辜的。你可以去向郑阿姨哭诉,如果她还肯信你的话。不知道郑阿姨看到那些照片会有什么反应?我实在很好奇,你说我要不要用马佳的名义也快递给郑阿姨一份,看看她到底相信谁?”
“你这样做,只会让媒体把楚尘跟马佳往一块儿联想,你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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