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性开脱吧?我本就是你心目中的坏人,再往坏里想,也没什么要紧。”
有两滴打在眼睫,眼前便有些模糊。我酸涩地笑了起来,“侯爷可记得,庄碧岚临走时说了什么?”
唐天重目光一转,“他说,南雅意做的莲子羹很好喝,莲子剥得很干净。”
我吞咽着喉间涌起的气团,笑道:“可庄碧岚从不吃甜食,更不吃莲子羹。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甜汤,便是盛了给他,他也必定把莲子夹出来给我吃。”
我眯起眼,那样深沉的夜色,却隐隐听到年少时彼此轻快的欢笑。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艳。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那样美好的时光,风和日丽。
唐天重的神情渐渐难看。他尴尬地转过脸,说道:“哦,那倒是我不知道的。”
我又告诉他,“剥得干干净净的,是连心。煮汤的莲子,是没有心的。”
唐天重悟了过来,苦笑道:“原来……原来那时你便知道了是我的计谋。那你为何不拆穿我?”
我反问:“我为何要拆穿侯爷?我已是侯爷的人,明知侯爷的用心,何苦去招侯爷不痛苦?我再不可能是碧岚的妻子,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拦他们在一起?如果碧岚能接受雅意,也算男才女貌,必定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
唐天重瞪着我道:“所以,你认为他们可以幸福?你却不可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认定跟着我会受一辈子苦楚?”
我叹道:“我只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子。而侯爷……侯爷的心太大,太深,并不是我所能了解的。”
“是吗?可我不觉得。”他凝视着我,“我心里从来只装过一个人。从那个晚上,我瞧着她一个人在月下哭,我便再也放不下了。”
那样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眸子居然亮得如玻璃一般,映照出我被细雨打湿的脸,以及湿润无措的眼睛。
如果唐天霄向我说同样的话,也许我会一笑置之,可他是唐天重,宁愿用刀兵和鲜血说话也吝于言辞的唐天重。
“清妩!”
他忽然无奈地换着,随即将酒壶扔入池中,便张开双臂将我拥住。
“好……我承认我不好好人,我从来就是坏人。我用铁骑和刀剑分开了你和你的心上人,我用很不光明的手段枪占了你,我用可能很愚蠢的计谋离间你们……所有的不是,我都认了。可你也不该把这些事全憋在肚子里。我宁愿你不高兴时指责我斥骂我,至少还见到你是把我当成可以说话的家人或朋友。我从没想过我会把你逼出病来。我……很灰心。分开这些日子,我其实很想把你完全丢到脑后,哪怕……哪怕就当做我从来没有找到你,也比现在这样好。可我偏偏还放不下……一听到唐天霄暗中见你,我立刻回来了,生怕一不小心,再也见不着你。清妩……”
他突然便吻上来,被夜雨侵得冰凉的唇,唇内炙热的舌,那样不顾一切地卷入,以摧枯拉朽之势蛮横地扫荡火来。
我的身体仿佛软了,喉间发出止不住的呜咽,滚热的泪水不可抑制地落了下来。
其实我也宁愿他那样冷淡着,用满身的威煞逼人让我继续固守着心中的那份执念,平静安然地度过我余下的岁月。那么,无论他的未来如何,唐天霄的未来如何,我总不至于再次经历那些大起大落的生离死别,无大喜大悲,亦无大愁大恨,便算是我余生的幸事了。
可他偏偏舍下所有的尊严和冷峻,这般悲凉地承认他所有的不是,所有的爱惜,所有的软弱,所有的患得患失。
“清妩……”
他呢喃地换着,一边试着我的泪水,一边将我拥得更紧,双眼有些迷离。
他一定是醉了。可这一次,我相信他醉后的语无伦次,才是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默默揽住他的脖颈,我小心地回应着他的拥吻。
他却似被烫着了一般,含糊发出低低的呻吟,忽然拦腰将我抱起,走向屋内。
屋中的灯盏很明亮,骤然照过来,让我不适应地闭上眼。
耳边恍惚传来九儿清脆的话语,“姑娘得先换衣……”
下面的话头不知是被谁用手掩去了,接着是侍女们蹑手蹑脚退开的脚步声,连门也被轻轻掩上了。
雨点不大,但在外面这么久,衣衫的确湿透了,肌肤凉凉的。
唐天重的黑眼睛被浅碧的纱帐映得如春水般柔和连解开我衣裙的动作也轻巧得不像久经沙场的武将的手。
但他的身躯依旧是武将的魁伟健壮,炙热的肌肤烫的我微微的哆嗦。
他便轻笑,珍爱地在我肌肤上摩挲着,轻缓有致地揉捏着,看我涨红着脸,不安地在他的身下躁动着,才缓缓倾下身来。
“清妩……”他恍若叹息。
“侯……侯爷……”我低低地喘息。
“叫我天重。”
“……”
“那日你被我逼的急了,就曾唤我天重。”
“侯爷……”
“……”
回应的是很不甘心的剧烈动作,而我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十九章 堪笑飘零,识腕底乾坤
日子于一夕之间又热闹起来。
唐天重不但恢复了每日回莲榭留宿的习惯,并且待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以至于二门外不时有大臣或部属派了人来莲榭通报求见。有时回来还未及坐定,便因有人求见而匆匆去书房见客。
我再不知他哪来那么多公务可忙,叹道:“能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侯爷,你何不看开些,将这些政事多交给二爷和丞相他们处置?”
唐天重难得见我关心他的大事,倒也答得爽快:“天祺到底年轻,有时做事很没分寸,至于那群老臣……虽有几个忠心的,可大多各怀鬼胎,在本侯面前是这样说,在太后面前又是另外一说。如若本侯有所松懈,他们没了敬畏之心,再不知生出什么事来。”
我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也不能怪他们成了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他们忠心的,只是唐氏的大周江山而已。”
唐天重立刻皱眉,“你不必明讽暗喻,我知道你和唐天霄一直暧昧不清,就不想让我夺他江山,对不?想让我对宣氏那老贱人和唐天霄那黄口小儿俯首称臣,只是做梦!今日我明着和你说了,这大周江山,就和你宁清妩一样,我是要定了!”
我实在不能理解男人这种所谓的雄心壮志,但他既然把太后都骂成那样了,我也懒得再去纠结他对我和唐天霄的疑心病,只是说道:“如果你执意为一己之私令生灵涂炭,那也由得你了。”
唐天重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帝王名将皆是如此,何尝听到史官下一笔半笔他们的不是?何况血债血偿,本事天公地道。”
血债血偿?
我疑惑,这又是从何说起?
唐天重似也自知失口,再不说下去,只将我上下一打量,本来皱紧的眉舒展开来,挥手道:“去取套男装来!”
同样不由我争辩,片刻,我成了唐天重随身的侍童。
九儿在我跟前转来转去,忍不住嘀咕道:“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吗?我瞧着……实在不像啊。”
但唐天重根本顾不得像不像了,点头道:“好得好,以后我去书房你便跟着去,去宫里就不必了!”
自那晚之后,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把我栓在他跟前,如今更是打算把我往外面带了。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显而易见的女子面庞,虽然好笑,也不愿违拗他的心意。何况时时伴在他的身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一个人在房发呆好。
以前自觉很能耐住寂寞,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在身边时,我也会觉得孤单起来。
也许,是因为满池的残莲终于连叶子也枯萎了,内拔得一干二净,水面便显得太过单调而清寂吧。
唐天重在书房里要么看公文,要么找大臣议事,要么传来部属调兵遣将,并不避忌我,对我也不亲近,宛如我真的是个为他磨墨递纸的童儿而已。
我看管了他任倩冷冽威凛的模样,也不以为意。倒是那些来往的重臣武将,对他身畔多了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小童很是纳闷,只是唐天重素有威仪,无人敢当面发问,而背后穿成了什么样,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我既在唐天重身畔,许多不该女子参与的政事,渐渐也看到眼内,传入耳中。
不怪唐天霄提到唐天重便恨得入骨,唐天重的确快把金銮殿放到内廷的勤政殿或王府的大书房内了。
几乎七成以上的重大国事从兵马调动到官员任免,从城池的修建到水运的疏通,竟是先向唐天重请示后,再奏报朝廷的。便是上朝有人提出异议,因唐天重这一支系的臣子也会上前力保通过,不比他亲自出头,已在暗中摆布得清清楚楚。
若他真的在金殿上指鹿为马,只怕符合的人不在少数。
他已是实际上的摄政王了,比少年帝王大不了几岁的摄政王。
或许他的打算也有道理。如果他不交出权柄,唐天霄母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如果他交出权柄,以他们父子在朝中的威望,功高震主外加曾经处重擅权,必为帝王所忌,最好的待遇,也只是容他做个闲散宗室罢了。
而唐天重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因被唐天重绊着,我去陪着唐承朔的时间更少了。
这日我去请按时,他便叹气,“本以为找着了个好儿媳,便多个人在跟前伺候了。没想到天重那小子还和我这变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抢人。你说我这倒是生的什么好儿子呢!”
我微笑道:“侯爷公事缠身,也的确辛苦了些,所以我才跟了去照看照看。其实他也记挂着王爷,刚才我过来时还在嘱咐我多代他尽尽孝心呢!王爷既然喜欢清妩服侍,我回去便和他说下,以后再也不随他去前院了。”
唐承朔摇手道:“罢了,我老了,可还不糊涂。想这孩子也可怜,挖空了心思才得了你在身边,我好端端的扰了你们的好事,那才叫昏聩呢!”
陆姨娘笑到:“王爷自然心疼儿子了。不过真为清姑娘好,还是尽快把他们的事办了才好。”
唐承朔皱眉,沉吟道:“嗯……这个再商议,总是要办的。”
我忙道:“侯爷春秋正盛,加之康侯夫人新丧,我们的事……不急的。”
唐天重岁未及提及,我却猜得到,他满心是想娶我为妻,但我曾是后宫昭仪,见过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成亲后宫内眷难免有往来,轻易便能被人认出。便是他不怕人非议,多少也得顾及些我和天家颜面。
唐承朔点头道:“自是不用着急。天重和他母亲一样,死心眼得很,唉!认准了一个,再不会变的。你在他跟前,他这辈子也亏不了你。”
我想起传说中早夭的摄政王妃,以及传说中的伉俪情深,笑道:“王妃必定也是个国色天香重情重义的大美人了。”
唐承朔眼神一飘忽,怅然叹道:“性子太刚硬要强了。你瞧着如今天重的性情,就和他母亲是一模一样。须知过刚则易者啊!”
他拍拍我的肩,“我还是喜欢你这孩子的性情,有时候虽刚强了些,但到底懂得进退有度,不会一味打硬碰。如果……如果天重能学些你的柔韧,我也便放心了!”
唐天重的刚毅执着,我是领教过了,不过实在很难想像,这位据说很是痴情的王妃,姐姐是母仪天下的宣太后,夫婿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如果生就唐天重那样的个性,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不过唐承朔待人温和,甚有城府,不但未立侧妃,连特别受宠的姬妾都没几个,想来对王妃也应该很是专一,摄政王妃的生活应该还算顺心吧?
不知唐承朔哪里来的刚过易折的感慨。
从唐承朔处出来,我问无双:“摄政王妃哪一年甍逝的?”
无双想了想,答道:“有块十年了吧?好像是我进王府的前一年甍的,我并没有见过。侯爷很是孝顺,已经随着王爷冲锋陷阵了,有几次受伤发起高烧,口里喃喃叫的都是母亲,平时也常去王妃墓前祭拜。今年迁都江南,离王妃墓远了,四时八节也不忘令人备了果品水酒遥祭。”
快十年,也就是在唐天霄初登大宝不久之后,唐天重的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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