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月三十。
慕容瑾刚用完午膳,就被人拉去试嫁衣了。
这嫁衣本来应该由慕容瑾自己做的。但慕容瑾在十六岁前半段时间没爹疼没娘爱,十六岁后半段到十七岁先是被皇帝派去解云城瘟疫之灾,后则请去江南,根本没人提醒也没时间自己做嫁衣。
沈浩天和沈老夫人倒是想得周到,在让张超把沈家产业当嫁妆送给慕容瑾的时候,也准备了一套嫁衣。
嫁衣的料子是姑苏有名的宋锦,慕容瑾看过,上面用金丝绣了一副白雀起飞,百花齐放的图。金丝的粗细不同塑造了图案的层次,看起来栩栩如生。
李嬷嬷说,那可是沈老夫人请来江南最好的几十个绣娘连夜赶制而成的。慕容瑾不疑有他,虽然在现代也见过类似的文物,也感叹古代纺织技术的先进,但是当她亲眼看到如此精美的服饰时,还是被惊艳了。
然而,慕容瑾看着身上燕王送来的嫁衣,已经不能用“惊艳”二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这嫁衣是小凌和芙蓉花了两柱香的时间帮自己穿好的,由此可见这嫁衣的讲究和繁缛。慕容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套嫁衣从里衣到薄纱,一共有六层。
虽然如今依旧是寒春,但身上若是穿了五六件衣服,感觉不被压死也会被闷死。可是这嫁衣,却偏偏没有这种沉闷感。
整套嫁衣都是用云锦料子制作。从第二层衣裳起,领口和袖口就都有用银丝绣的暗纹,只有在转身和挥动袖口的时候,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丝亮光,但仔细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第五层的大红色云锦上绣着傲然而立的孔雀,羽毛上的流光溢彩几乎能让人闪了眼,裙上隐隐金丝透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边缘滚金丝缀,稍微一走动,仿佛那傲娇的孔雀随时都要飞走了一般。
嫁衣虽然穿起来没有压迫的感觉,但是繁华的图案却显得厚重。最后加上一层红色云纱,乍一看并无特别之处,但在光线的照耀下,就能从那薄如蝉翼的纱衣中,看到金光暗涌——原来是那透薄的云纱中,嵌入了金线。
慕容瑾被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穿上了这一整套的嫁衣,此时并未挽发,更未施粉黛,却教人美得窒息。
小凌与芙蓉刚刚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帮慕容瑾穿戴,只有胆战心惊,怕一不小心碰坏了这珍贵的嫁衣,所以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己的“作品”。
如今一看,惊得有足足一刻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李嬷嬷先反应过来:“小姐!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慕容瑾站在屋里,看着面前三人的反应,李嬷嬷简直要喜极而泣,但是慕容瑾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因为“喜”而泣。因为其他两个人,小凌和芙蓉此时的神情,说好听点就是被吓到,说难听点就是像见鬼了一样。
慕容瑾拖着后面的长尾巴去看梳妆台上的铜镜,无奈铜镜面积有限,只能看到一部分,所以慕容瑾并不能与李嬷嬷感同身受。她抬了抬手,层层叠叠的广袖便垂了下来,看起来是挺好看的,就是觉得好麻烦。
要是她自己穿,指不定传到第二件就没耐性了,要不然极有可能传到一半就被自己扯烂了。刚刚光站着抬着手都能抬到手酸,这确定是嫁衣不是机关么?
小凌见慕容瑾走动了一下,眼神有所移动才回过神来,幽幽地对慕容瑾说:“小姐,我真的,没见过比您还好看的人了!”
慕容瑾听得挑了挑眉,你这小丫头,十几年的人生才见过多少人,这是在夸我吗?
芙蓉并没有看到慕容瑾的表情,此时视线一直在她的嫁衣上流连,听到小凌的话连忙附和:“就是!这嫁衣穿在您身上简直太美了!”
慕容瑾有些无奈,无论听了多少遍,每次听到有人说她没,总要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
“行了,一个个嘴都甜。尺寸没什么问题,只是裙摆是不是太长了?”
慕容瑾说着便在屋里又走动了几步,看着后面长长的裙摆,虽然不绊脚,但实在是累赘。
小凌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小姐,这样很好!”一副唯恐慕容瑾要她们把裙摆剪了,破坏美感的惊慌模样。
芙蓉也跟着点头如捣蒜。
慕容瑾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以脱下了吗?”
慕容瑾说着就要动手去脱最外面那层云纱,没想到手刚碰到云纱,就听到小凌惊呼:“不行!”
声音有些洪亮和着急,让慕容瑾手一顿,疑惑地看着小凌。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大呼小叫的,请小姐责罚!”小凌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慕容瑾,立刻低头认错,但随后又怕慕容瑾手快做了什么地补充道:“但是现在先别脱,咱们也顺便戴上凤冠吧!”
慕容瑾看着小凌指着的方向,是托盘上的一顶看起来十分有重量的黄金头饰,慕容瑾第一反应就是皱了皱眉,紧接着刚要开口拒绝。
李嬷嬷已经把它端到梳妆台前,笑着对慕容瑾说:
“是啊,小姐,顺道戴上试试!”
然后,慕容瑾又被摆弄了两柱香的时间,在此期间她差点打瞌睡,听到一声“好了”之后,便抬起头来,觉得头上十分沉重。
慕容瑾艰难地扭着脖子去看铜镜里自己此时的模样,心里早已给自己安了一个暴发户的形象,谁知看到铜镜的时候,却不由一愣。
这凤冠头饰虽然繁重,但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看。雕梁画栋般的手艺,以假乱真的花鸟草木,丝绸般黑色的秀发衬着雍贵的金饰,颇有大俗大雅的意思。
李嬷嬷激动地扶着慕容瑾,示意她走几步试试。慕容瑾因为头顶太重,只能移着小碎步走动,然而她每走一步,凤冠上的灵鸟,嫁衣上的孔雀,仿佛都有了生命般。
慕容瑾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她觉得得赶紧把头上的饰品卸了,否则脖子会被压断。转眼便看到了屋子外边站着四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小丫鬟,不由一笑,然后察觉到院子里的树枝似乎摆动了一下。
慕容瑾笑容一滞,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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