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瑾玉院。
沐浴之后的慕容瑾和衣坐在屋里,油灯的火苗偶尔跳跃,发出“滋滋”声响。
慕容瑾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调羹,不缓不急地把蜂蜜水往嘴里送。刚刚自己一身酒气被小凌扶回来的时候,李嬷嬷可吓坏了,赶紧让人准备热水,洗去一身酒气,然后又准备了蜂蜜水醒酒。
折腾一通之后,确实酒醒了不少。酒精似乎随着温热的水蒸气一起蒸发了,慕容瑾看着浅黄色的液体映出碗里繁华的青花图案。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李嬷嬷端的那一碗甜食。
那是一碗红糖煮蛋,慕容瑾这才反应过来,南方有一些地方有生日要吃甜蛋的习俗。
而就在这时,李嬷嬷刚好走进来,脸上的担忧还未全然消失,占到慕容瑾身边,关心地问:“小姐,可好些了?”
慕容瑾回过神来,又继续喝了一口蜂蜜水,回道:“嗯,让李嬷嬷挂心了!”
“应该的!”李嬷嬷见到慕容瑾的笑容,脸上的担心才敛去,一边把慕容瑾已经搁下的青瓷碗放到托盘上,一边欲要往外走。刚转身李嬷嬷便“哦”了一声,然后对慕容瑾说道:
“对了小姐,今天燕王府那边给小姐送来了嫁衣,我让小凌和芙蓉拿进来给您试试?”
慕容瑾看着李嬷嬷脸上掩藏不住的欢喜,眼睛眯了眯,嫁衣?
还未等李嬷嬷再次开口,慕容瑾便摆手道:“不了,今天不想折腾了,等明日再看吧!”
李嬷嬷眼里有明显的失落,但看到慕容瑾脸上的倦色,也知道慕容瑾是真的累了,于是边说:“哎,那我让小凌进来伺候您更衣就寝吧?”
慕容瑾刚想点头,但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问李嬷嬷:“稍等,李嬷嬷,今天早晨的甜点,还有剩吗?”
“啊?”李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容瑾口中的“早晨的甜点”是什么。见慕容瑾要开口,突然就想起了早晨慕容瑾看着红糖煮蛋说她“不喜甜食”,双眼一亮,顿悟过来:
“啊!有!我这就去准备,给小姐端来!”
慕容瑾原本想说,算了,没事。结果看到李嬷嬷这么高兴,也不忍拆穿她话里的漏洞了。
吃过红糖煮蛋,慕容瑾就躺下了,虽然酒醒了大半,精神得很,但是眼皮子抬不大起来。
于是慕容瑾躺在床上想着从穿越到如今的事,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些事看似没有联系,但实则不然。她平时虽然谨慎,但没有从整体想过,正好闭着眼睛凝神好好地想一想。
自己是在秋夕节,被柳美娜和慕容瑶雇来的山匪追杀的时候遇到王子衍。他那时也被人追杀,追杀他的人是谁?为什么他身上的毒发周期,刚好就在那天,由一年变为半年?
第二次遇上王子衍被人追杀,是在京都城郊,那些人跟不要命了似的,不赶尽杀绝不肯罢休。这两波追杀是同一个幕后黑手吗?王子衍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对他这么穷追不舍?
想到这慕容瑾不由苦笑一声,别说王子衍了,就连自己这么一个“深闺女子”,都遇到不少追杀。慕容瑾都想怀疑,难道古代的人动不动就买凶灭口吗?
第一次正式的麻烦,是妙春堂开张的时候。之前自己让人查过,应该是萧鸾的意思。不过萧鸾这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稍微不满意就杀人灭口的自恋狂,无论是慕容瑾还是沈瑾都有足够的理由让他出手。
接着就是去云城的途中了。明目张胆的刺杀,针对的是慕容瑾。天莲阁的雇主不难猜,如果慕容瑾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李默找来的,想要为李锦绣报仇。
下雨的那次,慕容瑾可以肯定,应该是天莲阁失手后,李默去求萧鸾出手相助。当时萧鸾对自己在朝堂上怼他的行为很不满,所以慕容瑾一点也不惊讶萧鸾会帮李默。
可后来,归途上的另外一批杀手,又是谁呢?慕容瑾当时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有和这批杀手打过照面。后来听莫南说相关情形,慕容瑾可以肯定,那批杀手不是萧鸾所派。
慕容瑾得罪的人不多,就那么几个,能那么大手笔要取自己性命的,慕容瑾实在想不出来。
慕容瑾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只不过想在这个陌生时代安安静静地活着,为什么那么难呢?
慕容瑾刚来的时候,只想运用自己的医术以及头脑里那二十一世界的商业头脑,做一个颇有名望的大夫,再把妙春堂的分店开满整个大萧,最好能掌握着大萧的药材供应链,特别是军方的。
这样,就算她脱离慕容家或者逃婚,也有手段保自己一条小命。毕竟无足轻重的自己和整个大萧的安危相比,皇帝不蠢的话应该懂得取舍。
可真正实施起来太难了,开张第一天就被有太子撑腰的对手下了个马威。这鸿鹄之志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砍断了双腿。这让慕容瑾意识到,创业确实很难,在古代创业更难!
不过后来慕容瑾还是有了名望,“大萧女神医”这个名号就像一张通行卡,走哪都能刷。只是想要掌握大萧药材供应链是不可能了,不过,慕容瑾发现了另外一条更暴利更,就是兵器。
只是需要和王子衍扯上关系。慕容瑾想到“王子衍”三个字就不由地有些烦躁。
但很快慕容瑾又想到了今晚的情形,那犹如星辰的眼睛,那温柔又强势的吻,那掺杂着醇酒的香甜,那鲜红刺眼的喜帖……
慕容瑾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想歪了,困意猝不及防地袭来,意识在渐渐地流失。
慕容瑾翻了个身,低声呢喃:
“王子衍……混蛋……”
在外屋守着的小凌隐隐听到了慕容瑾打声音,侧耳倾听没有听到下文,便轻声唤了一句:“嗯?小姐?”
慕容瑾这时已经进入梦乡了。
更深露重,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淅淅”作响,但二月末春风已经不似早春那般湿冷,而是夹杂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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