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

第六章晴川和舅爷
下飞机的时候很是折腾了一阵。因为舅爷他老人家的晕机症状还没消退，头重脚轻的在那里直晃脑袋，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好不容易帮套上一身换洗的衣裳，在空姐们表面笑容灿烂其实眼底下全是嫌恶，我们才刚走出舱门，就听见后面响起撕扯座椅的声音，以及夹杂着空姐们不耐烦的哼哼声。
我叹了口气，心下里颇为有些愧疚，看看舅爷，他老人家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晕乎乎的靠在我身上一个劲的往地上倒。
没奈何，我只得就近找了个拖行李的拖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舅爷给扔到上面，和着行李一块推着往出站处走去。
这可真叫丢人丢到外国去了啊！我泪流满面的如是想到。
也正是这么一折腾，我只顾着去张罗舅爷了，一下子没注意念苍生和小萝莉龙的行踪，等到我反应过来，这两个家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也好，念苍生的这所谓瞳术念力能力似乎还处于时灵时不灵的状态，万一他带着笑萝莉龙过关的时候一个没拿捏得好，这可就是非法偷渡的罪名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跟这两个家伙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
一念至此，我顿时又有些庆幸起来。
“靠！我怎么坐在这上面！！”一声严厉的呼喝打断了我的遐想。
我慌忙抬头，只见舅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坐在行李拖车上，双目圆睁的瞪着我。
“扑哧！”身边不时传来过路的疑是日韩外籍美女的掩嘴笑声。
我看看舅爷，只见他一身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被我随手扔的两个行李包压着，俨然就是一副跟随父母去超市买东西坐在推车里面戏耍的顽童状，唯一不同的是，舅爷脸上青筋爆裂，眼见就要濒临暴走的境地了。
等到跟舅爷解释清楚他晕机后的那些个狼狈情形，又被他好一顿威胁，诸如“回去打死也不准跟任何人说！”、“如果我听到任何风声，就唯你是问……”
舅爷威胁我完毕之后，变魔术一般又从他那硕大的行李箱子中摸出一套明黄色的西装，跑到洗手间里花了好一阵子，又换上了另外一身行头，顿时从爆发户变身成赶赴上海炒房的山西煤老板……
经过一番折腾，整个入境大厅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在入境处等待验证签证的工作人员早就在不住的打量着我们了。
还好办理入境手续的时候倒没有花费多少纠葛，不多时间，工作人员就“啪”的给我们敲上了准允入境的章，挥手放行了。
“老大，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啊？”刚一走出进出境大厅，我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已经满耳的“阿达西瓦”之类的语音，顿时有些怯场了。
“让我看看……”舅爷也在翘首四望，“不是说会安排人来接我们的么？怎么没看看到……真是奇了怪了……啊！那边！”
我顺着他的声音望去，就见前面大约几十米处，有个人正举着一面纸板，上书：“接机，中国的风林先生。”
那牌子极大，似乎唯恐别人看不见一般，以至于将举牌人的脸都遮了起来。
“风林先生？”我疑惑的看了又看，“好奇怪的姓啊……”
“有啥奇怪的！”舅爷恶狠狠的道：“你姓风，我姓林，所以就成了风林先生了！”
我：“……”
当我们赶到近前时，那举牌的人似乎也看到了我们，随即放下了牌子，露出了面容。
这一刻，我竟有些失神。
那是一张极为精致的脸，看上去约莫不过十七八岁，齐额的刘海沿着额头柔顺的垂下，衬托出其细腻的肌肤，两只眼睛的睫毛极长，微微颤动，就好似雨后的含羞草一般。红润的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正随着她的笑容深深陷了进去。
“请问，是中国来的风林先生么？”这女子张口竟是中文，声音柔和，但是听上去似乎有些生硬，大抵是平日里并不常说的缘故。
“什么风林先生，我们是两个人！”舅爷老大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
“嘻嘻，了解！”那女子深深鞠了躬，道：“我是安倍晴川，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不知道为什么，舅爷对这女子似乎极为不感冒，满脸不高兴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倒是这小姑娘极为热情，大抵是日式礼仪的各种规矩给做了个极致，张口闭口就是多谢关照，请多指教什么的。
一番说道下来，我们也知道了，这名叫安倍晴川的女子，是square?enix公司的外联人员，今天接到公司的任务，专程来机场接我们去公司的。而由于之前的邮件传真里面中文和日文夹杂不清，结果最后连到底来几个人都没弄清楚，就知道一个风和一个林，于是总务处的就直接按照“风林先生”来接待了。
“我自小就仰慕中华文化，大学的时候还特意上了汉语研习班，所以这次总务处特别安排我做两位在日本的陪同，请多多关照，请叫我晴川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舅爷已经不耐烦的说：“好了，不用说这些虚的了，赶紧带我们去公司报个到吧！”
安倍晴川微微颔首而笑，露出两个酒窝，道：“那好，相信两位也很累了，就跟我一起来吧。”
那日本姑娘前面引路，我在后面帮舅爷提着行李，而舅爷依然满脸不耐烦，似乎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
不对啊……我大惑不解，按说以舅爷的个性来说，完全不是这种视美女于无物的类型啊，眼前这日本小姑娘长相实在不算差呀，怎么舅爷居然转了性子？
不一会，安倍晴川领着我们到了停车场，转头对我们略微歉意的一笑：“对不起了两位，我去取车，麻烦你们稍微在出口处等我一下。”
舅爷不置可否的别过脑袋，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
晴川异常有礼貌的再次对我们鞠了个躬，转身进去了。
“老大……”我压低了声音，偷偷碰了碰舅爷。
“做什么？！”舅爷似乎心情不大好。
我吐了吐舌头，道：“这日本小姑娘哪里不招你老人家待见了啊？怎么横鼻子竖眼的的对人家啊？”
“你是傻瓜么？”舅爷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她哪是普通的小姑娘！你知道什么啊，这种所谓的陪同参观专员，表面好像是导游一样，其实就是日本人公司安排了监视咱们的，生平咱们偷了他们的东西去……”
“不会吧！”我有些怵了，“看不起人也得要有个限度啊！咱们再怎么说，也没可能千里迢迢还跑到日本来偷他们的东西，真把我们做小偷了啊？”
“不是！”舅爷压低声音道：“不是小偷小摸的概念，是技术资料和人力资源！这种事情日本人常干，以前咱们的景泰蓝工艺的外泄，不就是一个日本代表参观团过来参观，接着没过几个月，日本就仿制出跟正品几乎没什么差异的仿品了！借着考察或者学习的名义，然后卷走资料，或者直接接触核心团队挖人……哼哼，你真当这小姑娘是好心给咱们做导游的么？”
我哭笑不得的看看舅爷，再低头看看自己，讷讷的说：“你意思是说，他们把咱们当商业间谍啊？”
“那当然！”舅爷腆着肚子，面上那硕大的墨镜竟映衬出森冷的寒光来，“你不要不相信……我告诉你啊，这种事情电视里不是常演的么，某公司派遣骨干精英去竞争对手公司，表面上是学习调研，其实是……”
“等等，老大。”我异常纠结的打断他，说：“可是……我问一下，出发的时候，公司的老大们给我们交代了要盗取他们核心技术资料的使命么？”
“没有。”舅爷奇怪的看着我，说：“怎么可能！”
“那不就结了么？”我无奈的摊开手说：“反正我们心里没鬼，那你这样担心这日本姑娘是不是监视我们的做什么呢？”
舅爷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望着我，投过那巨大的墨镜后面，我都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说错什么了么？”我被舅爷身上散发出的凌烈杀气所激，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没说错……”舅爷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默默的取下了墨镜，一脸的沮丧，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语气里也带上了说不出的无奈，“是我神经过敏了。”
我：“……”
“嘀嘀——”
我们身后突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将我跟舅爷的谈话打断了。
回头看去，却是一辆银色的本田小车正停在我们身后，车窗缓缓摇下，那脸上有两个酒窝的日本小姑娘晴川探出了头，笑容可掬的对我们喊道：“风先生，林先生，累你们久候了，请上来吧！”
就在晴川探出头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身旁一股凛冽的寒气，就好似三伏天的盛夏，突然走到冷气机旁边，那种急剧的温差改变才有的寒意，让我不由得浑身一颤，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光扫过，只见舅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墨镜戴回了脸上。
“发什么呆，上车！”舅爷的语气又变回先前那种冰冷的感觉，随手在我背后一推，我一个踉跄，顺势就被推上了车。
晴川等舅爷也上车落座，再次微笑了一下，拉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我有些狐疑的偷偷看了看舅爷，他似乎浑然不觉任何有异，端坐在那里摆酷。
真是奇怪了，刚才那种诡异的寒意，是怎么回事？我看看舅爷，又看看前排专心开车的晴川，心里一阵疑窦丛生。
不管如何，抵达东京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