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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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那个尖酸刻薄但充满生机的慕容璟和,也不愿看到现在这个安静得让人无力的男人。
“你再这样睡下去,我就把你丢进山里去喂狼。”她不高兴地嘀咕,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那高挺的鼻子,直起身给他掖好被角,然后转身出了门。
眉林是一个是非观念不是那么强烈的人。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她是可以为之做出一切在别人看来不应该的事。她很清楚,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只是在有命的时候才能谈的,跟一直与死亡打交道的她向来是没啥关系。
对于慕容璟和,要按两人刚刚搭伙那会儿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花太多心思去救他。反正已经逃了出来,他若就这样死了,对她其实是利大于弊的。但是现在她想要救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下了这个决定,她就一定会把他救活救醒。这种自信其实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因为眉林决定好一件事后,便会不计一切代价去达成。
所以,她去了一趟安阳,把全城大小药铺光顾了个遍,回到老窝子村时,带回一包袱的人参。她琢磨着怎么也够慕容璟和吃上一段时间的了。之所以下手这么狠,一是怕做过一次后引起警觉,下一次便没这么易取了,二来就是因为她体内的毒快要发作,恐怕没有精力再进一趟城里。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等她踏入家门时,慕容璟和竟然已醒了过来。
他正睁着眼看着旁边的木窗发呆,听到声音便转过了头,脸色仍然苍白,神色如昏迷时那么平静,看到她也没什么变化。
“给我弄点东西吃。”他开口,却什么也没问,还是一惯的命令语气。
眉林眼中惊喜一闪即逝,脚本来已往前跨了两步,又倏然收住,微微一点头,便提着带回来的人参去了厨房。不片刻,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进来。
“这是昨日的,你先吃点。”她说,也不去理他微微皱起的眉,将他扶坐在炕头,背后垫了床褥子撑着,便开始笑吟吟地喂起来。
慕容璟和也只是有些不悦,但并没说什么,闷不吭声地吃完了一碗粥。事实上他是前半夜醒的,那个时候眉林正在赶往安阳的路上。四周黑乎乎的,只偶尔能从窗缝中看到一两下闪烁的星光,面对安静而陌生的一切,他无法不惶然,却又找不到人来问。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眉林归来。
他不得不承认,当看到眉林的那一刻,那悬吊了一夜的心瞬间便落回了原处。
第十二章(1)
无论之前眉林曾怎么想过,真脱了险,她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慕容璟和了。她也干脆,直接问他想去哪。
“去哪儿?我哪儿也不去。”慕容璟和正在喝她熬的人参炖野鸡汤,闻言连眼皮也不抬,淡淡道。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眉林的意料,她知道这不会是他真心所想的,但仍不由觉得有些欣喜。这种欣喜毫无掩饰,显在了眉眼间。
慕容璟和没有察觉,久违的热汤让寡淡的味觉终于得到了弥补。
眉林没有再说话,专心喂完了汤,让他靠坐在炕头消消食,还撑开了炕旁的窗子,让外面的景致流泻进来,才端着空碗出去。
窗外就是院子,篱笆围墙,荆扉掩门,一口苔色斑驳的水井位于篱笆左近。院子里是压实的泥地,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从正屋延伸到院门。篱笆内外长着几棵枝叶掉落的老树,一时也分不清是什么树种,黑鸦鸦的枝条横展开来,映着澄蓝的天,着实有几分野趣。越过篱笆,可以看到远处别家的屋顶,以及更远处的山林石崖。
慕容璟和静静看着这一窗之景,眸光沉敛,静若深水。
眉林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对住的地方并不是很挑剔,所以一旦安定下来便没打算再离开。慕容璟和不说走,她自也不会热心过头地为他做决定。事实上,如果真把他送去他该去的地方后,这里便不能再住了。她觉得她挺喜欢这里的,他不走那自然是最好。
既然慕容璟和那边没事,她就要全心为过冬做准备了。或许不仅仅要考虑衣食的问题,还有其它……
将砍回的柴一捆一捆地抱进柴房,眉林一边忙碌,一边在心里一件件地盘算需要做的事。却想不到在抱到还剩下小部分的时候,连柴带人一头栽倒在柴房的地上。
阴了两日的天终于下起雨来,雨不算大,但淅淅沥沥地确实恼人。
慕容璟和看着院子里没抱完的柴被打湿,雨水被风吹过半开着的窗子,洒在他半盖着的旧棉被上,不一会儿便湿了一大片。
直到天色擦黑,眉林才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地冒出来,手中举着一盏光线昏暗的桐油灯,映得一张秀丽的脸青白如鬼。
雨仍在哗哗地下着,有加大的趋势。
“你去哪了?”慕容璟和静静看着她爬上炕把窗子关了,又撤掉那因为吸饱了水而变得沉甸甸的被子,并用干布巾擦拭褥子上的水渍,开口打破沉默。
眉林手上顿了下,然后又继续。
“有人让帮忙,去得久了些。”她淡淡道,额发低垂,有些凌乱,有些湿意。
慕容璟和从那轻淡的语气中捕捉到压抑过的紧窒和疲惫,长眸微眯,微带不悦地嘲弄:“你这女人有几句话是真的?”他话中有话。
眉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笑的弧度,没反驳他的话,却也没再说别的。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但该做的事却一样没落下。
烧了炕,有被子挡着,褥子湿得不多,所以没换,事实上也没可换之物。因此只能就着炕的热度烤干。烧水给慕容璟和泡了个澡,将那一身的冰冷除去,又伺候了饮食大小解,用稍厚的干净衣服替代换下来的被子凑和一夜,方才算忙完。
仔细想来,似乎都是在围着慕容璟和打转,关于她自己,反倒没什么可做的。
以往为了方便照顾他,加上没有多余的被褥,并节省烧炕的柴禾,两人都是同炕而眠。这一夜在服侍他睡下后,她便端着油灯走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这一夜,炕始终没冷过。
虽然没有被子,慕容璟和却觉得热,是热,得却又不会烫得让人难以忍受。只是他总睡不着。也许无论是谁,成天躺着什么也不能做,都会睡不着。
灶房那边不时传来细微的响动,让他知道,那个女人也是一夜没睡。
天色还没完全清亮,女人就端着一碗热粥两个馍馍走了进来,这一次她没点灯,在倾身扶他的时候,手有些打颤。他看到不过短短的一夜,她的眼眶似乎就陷下去许多,唇白得跟死人一样,上面还有着深深的咬伤。
“你……”侧脸避开递到唇边的粥,慕容璟和犹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怎么了?”
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眉林不自觉又咬住了唇,牙齿陷进凝血的伤口,手上的颤抖微微止住,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蓦然抬眼盯着他,脱口道:“你给我解药,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慕容璟和目光与她相接,没有避让,里面充满研究的味道,缓缓道:“什么解药?”
眉林目光黯淡下去,不再说话,又将勺里的粥递了过去。
慕容璟和目光落在她浸出血的唇上,半晌才张开嘴,将勺中的粥喝下。只喝了小半碗,又吃了大半个馍馍,他便别开了头。
“我说过哪里也不去。”看着坐到一边低头闷不吭声吃他剩下食物的女人,他再次重申。
眉林嗯了声,没有抬头,脸上也不见那日的欢喜,微微弯曲的背让人感到一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紧绷。
匆匆将残剩之物吃完,她便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抱着昨日打湿的被子。此时已干,盖上身上时,尚能感觉到带着柴火味的暖热。
“我中午前会回来……”给慕容璟和翻了个身,又按揉了两下四肢以及挨着炕的那面身体,她道。目光看向透进清幽曙光的窗子,雨仍没停,啪啪地打在上面,顿了下,道:“下雨,今日就不开窗了。”她其实也知道,从早到晚都躺着,连翻身都做不到,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所以常常在出门前会给他把身体稍稍垫高一点,然后打开窗户,至少让他的视线不用困在一屋之内。
“去哪里?”慕容璟和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
眉林摇头,没有回答,抬手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快步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慕容璟和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第十二章(2)
眉林并没去别的地方,她找了那个老人,回去时也不过是弄了点普通的解毒止痛的草药。心中其实知道是没多少用处的,但试试无妨。
她其实可以将慕容璟和的情况传递回组织,还有石林下那神奇的墓葬,任选一项都能帮她拿到解药,而且还是效果最好的那种。但这种想法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毫不犹豫地抛开了。
且不说泄露慕容璟和的行踪会惹来多大麻烦,便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脱离组织,再回头去招惹上,不是没事找事吗。何况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无法确定慕容璟和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更不敢鲁莽行事了。
早上那一诈,不仅没让她看出丝毫端倪,反而迷惑更深。不过也不稀奇,钟山一劫,她已知道若论玩心眼,自己那是拍马也及不上他的。与其这样,以后倒不如直来直往的好。
回到家,眉林熬了草药喝下,除了那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部的温暖以及苦涩外,并没有其它特别的反应。疼,还是分筋错骨万针钻心的疼,即便这么多年已经熟悉了,却并没有因此而变成习惯。
力气在一点点失去,内力却越来越澎湃,鼓胀着因毒发而变得脆弱的经脉,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将她撕成碎片。
她一直知道内力恢复得蹊跷,但没想到有一天它也能变得致命。
颤抖着手抓住近旁的东西,站起,还没缓过气,胸口一阵翻腾,哇地一下,刚刚喝下的药又全部倾倒了出来。本来就药味弥漫的厨房味道更深了一重。
眉林掏出手绢,擦去口鼻上残留的汁液,定了定神,然后走到水缸边舀冷水漱口。
再出现在慕容璟和面前,她已将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除了脸色不好外,并不能看出什么。慕容璟和既然问过她一次,没有得到答复,便也不会再问。
就这样过了两日,到得第三日时,眉林终于支持不住,在慕容璟和面前晕了过去。醒来时,一眼看到他皱着的眉头,她也没解释什么,自去喝了两口冷水,让精神稍稍振作起来。
“我照顾不过来你……”回来时,她开门见山地说,顿了下,又道:“你说个可靠的地方,我送你去。”说这话时,心中突然一阵难受。原来就算她想养他一辈子,就算他愿意让她养,也是不行的。
慕容璟和静静看着她在短短两天内急骤消瘦下去的面庞,慢慢问:“扔掉我,你欲去何处?”
眉林的心窝被扔掉两字刺得一缩,但这个时候已不想去计较,深吸口气,勉强平稳了气息,她苦笑:“走哪儿算哪儿。”她本打算长居此地,奈何熬不过毒发之苦,只能四处走走,看能不能寻到解毒之法。哪怕是能缓解一点疼痛也是好的。
慕容璟和沉默下来,目光从她脸上移向窗外,看远山横翠,间杂褐黄醉红,半晌,淡淡道:“你若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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