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窝里的女人们

本不想去课堂的，早上起来之后坐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去一趟的好，要是不去的话只怕其他主任会有想法。再说，这么久没去看看陈老师了，怪想着的。这老太太就给你一种家的感觉，虽然她那店小得可怜，只有一个小柜台，可每天都挤得满满的一屋子外地来搞传销的家伙，便是不买东西只进去坐坐，老太太也招呼得蛮勤快的，甚至你多去个两回，你的名字她都能给你叫出来，能不叫人贴心才怪了！
子创那边楼上下来八个人，我看子创也要去，便叫住子创，拉到一边儿，低声道：“你今天去我住那屋，跟琴韵在一起，她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她。”
子创大吃一惊，道：“江哥，那咱们不是什么都把在这女人手里了？那她要是反水，咱们能有好日子过么！”
我轻轻一笑，道：“她要反水的话早便反了，这会子你就听我的，没错儿。对了，顺便瞧瞧那晴晴，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我倒不担心琴韵，担心这妞儿又出什么事儿！”
子创嗯了声，道：“江哥，我听你的！”
看着子创跑着去了我那幢必楼，知道子创会照我的意思去办，虽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着兄弟们上了车，一路向舞厅开去，我那屋子里果然只有张莉起得来，唐宝宝勉强起了身，给我按回去又睡着了，我现在只是个主任，一个宿舍里便来了八个，还要怎么的？！
下了车，我先让兄弟几个先上楼去，便见周小红跑过来低声道：“江主任，琴韵怎么不见来？”
我呵呵笑道：“她身子不舒服，留在家做饭了。”一边轻声道：“周主任，你到底想怎么着？分开了便分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儿！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周小红脸上一阵慌乱，赶紧正正神色，道：“江主任，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开心不？没其他的意思。”
我看着惶惶然的周小红，不由有些为她难过，想以前多么飞扬跋扈趾高气昂的一个女中豪杰，居然为了一份感情变得如此卑微起来。叹了口气，道：“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在我那里她过得很快乐。”我长长吐了口气，道：“不介意的话一起出去走走？”
周小红便笑道：“江主任你请我吃早餐？我今儿个可真没吃呢！昨晚没睡好，起得迟了些，没来得及，呃，不说了，走吧。”一边回头对值日的主任打了个招呼，便与我出门去了。
一屋子里十几名主任眼睁睁看着我们出门儿，愣是没个人敢说句话儿，一个是牛x主任，加入公司一个月不到点数就到了经理级别的，一个是女中豪杰，连科长都赞赏有加的，这两人要一起出门儿吃早餐，便是今天有几名新朋友，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出来！
一家早餐店离舞厅很近，转过街角就到。
我和周小红坐下来，我只要了碗粥，周小红要了豆浆油条，慢慢吃起来。
店里人不多，并排两排的六张桌子，周小红一边咬着油条，嘴呶了呶，叫我看前边一张桌子上正吃早餐的两位老人。
我看这一男一女两名老人正在吃豆浆和油条，年纪都在六十以上了吧？一头的银发，老大爷头都秃了。老太太正把油条细心地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泡在豆浆碗里，然后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老大爷。不时拿着纸巾帮老大爷擦着嘴角流下的豆浆汁。
周小红低声道：“我每天早上都来这里吃早餐，每天早上这个时候都能看着这一对老夫妇，老大爷手不能动了，每天老太太扶着老大爷来，不论刮风下雨下雪都能看到，每天都相同的动作喂老大爷，我第一天看了还没什么感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流泪了，一个女人能与一个男人相守几十年，还能这么相互搀扶着一起走人生的最后一段，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周小红轻叹一声，放下了筷子，道：“那时候琴韵也在，我们就说，我们到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也要这么幸福！可是，这才多少工夫，便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着周小红哽咽着趴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双肩抽动着无声地悲哀着，我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我抢了她最心爱的东西一般。是我把琴韵藏起来不还给她了，害她这么伤心难过的一样。
这种感觉让很不舒服，起身道：“我们外边走走吧，人都看我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周小红低头狠狠揉了揉眼睛，把满是泪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把，跟着我出了门儿。
这几天没下雪，可前些日子下的雪还没化完，倒弄得地上冰不像冰雪不像雪的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看着心里堵得慌。
一边慢慢走着，我淡淡地道：“有些东西，咱们先不说它是不是正确的或者错误的，这年月，什么都有它的两面性。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人不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就非得要再去把它找回来的。有很多东西其实都不是必须得有的。”
“可是我就是想着她！”周小红无奈地道：“怎么忘也忘不了，每天晚上我在睡觉前都告诉自己，一定虽再想着她，没有结果的！可是连梦里都是她的影子，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我指着前边陈老师的那小间得不能再小的店，道：“有没有在这里来买过东西？”
周小红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道：“没有，我买什么都是去超市，外边的东西质量得不到保证的。”
我轻轻一笑，道：“咱们进去坐坐吧。”
也不管周小红愿意不愿意，便先头掀开那小店的厚重门帘走了进去。
一屋子的温暖气息扑鼻而来。屋子里这时候没人，陈老师见我来了，呵呵笑道：“小江，还买香烟？来来来，坐坐，外边冷，咦，这是你女朋友呀？真是登对儿，女女身板好，持家少不了，多好的一对儿呀，来来来，闺女，赶紧来大娘身边坐坐，屋子里有火，暖暖手！”
跟着进来的周小红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我不是他女朋友。”却拒不过陈老师的热情，过去坐在了陈老师身边。
我呵呵一笑，介绍道：“陈老师，这是我的同事，听说有您这里这么好的去处，非要来看看不可。”
陈老师呵呵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拉着周小红的手道：“闺女，大娘这里别的没有，累了过来坐坐，渴了来喝口水，饿了大娘给你做面条，别把大娘当外人儿，大娘便喜欢得紧了。”
周小红伸出双手在脸上胡乱抚了一阵，冰凉的脸开始有了些暖意，感慨地道：“没想到陈老师这里这么温暖，真好，以前怎么就一直都没发现过呢！”
我轻笑道：“你事儿忙，没心思出来走动，情有可原的。嗯，你便在这里坐坐，我回去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好不好？对了，陈老师给我充三百块话费，回头我给你钱。身上没带钱，马上过去取。”
陈老师嗯嗯应着，拿着店里的电话便开始约我充话费，一边儿道：“小江，我看你也忙，要不然还想留你吃个饭呢，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么精神的年轻人了！真难得！”
我呵呵一笑，转身出了门儿。
到门边儿，便听周小红问陈老师：“陈老师，你们很熟么？怎么这么相信他呀？要是他不回来了，你这三百块不就没有了么？”
陈老师呵呵笑道：“如果钱能让我看清一个人，我宁愿餐餐吃白水煮面条儿……。”
我口袋里有钱，只是现在不给。
回舞厅转了一圈儿，跟几名相熟悉的主任打打屁，看看时间快到下课时候了，这时候周小红还没回来，我不由松了口气。
也许陈老师那里的温暖能让周小红知道她的那种爱，其实是很偏激，可以遗忘掉，可以用其他的感情去替代的吧。
但愿周小红还没有真的可以为了琴韵到了着魔的地步，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她了。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我也不恶毒，事情能够把它向好的方面推进的时候，我不过是加了把柴火而已，毕竟，人心都是渴望着美好的。
我借口买包香烟，又出了门儿，快步走向陈老师那小店。
掀开门帘来，看着正在陈老师怀里乖巧得像只小猫咪的周小红，我微微一笑，感激地看了一眼陈老师。
陈老师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会意地放轻脚步，把钱恭敬地放在柜台上，然后双手合什，向陈老师鞠了一躬。我真诚地祝愿陈老师这样的好人能够享命百年，幸福一生。
什么是神，什么是佛？那个信徒们每天跪拜的石头砣子吗？不是，只要你有着善良的愿望，在向善良的方向做着，你慈悲天下，你就是神，你就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