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回到房间的时候,客厅里非常安静,看起来和他独自一人再时没有任何区别。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然后小心地往自己的屋子走。
流理台挡住了莫宁的视线,等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布偶。那是个很普通的玩具熊,基本上就是游乐场里投飞镖或者大娃娃机能得到的赠品类型。但莫宁认出来了,它是他第一次和长官出去时长官从游乐场给他赢得的礼物,后来因为飞机坠毁不知丢在何处。
但长官把它找回来了。高空坠落的玩具熊没有太严重的损伤,只有耳朵和侧脸微微烧焦。
莫宁蹲下来,抱住了它。他想,法塔尔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星球,才能有一个像长官这样好的人?每当他那颗空荡的心被长官填满的时候,长官还会觉得那还不够多。长官觉得他不该把他擅自带入六翼,曾经莫宁也愤恨地想过自己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但现在他却觉得很幸运。
他一直都是个很幸运的人,衣食无忧,能够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意外,却也给予了他无数宝贵的财富。他懦弱,长官赐予他勇气;他自卑,白常山教会他自信。他曾觉得自己可能这一辈子都一事无成,但他来到了六翼,他忽然觉得,原来即使是他,也可以变得更好。
莫宁摇了摇头,把更多矫情的想法甩出脑海。他刚想抱着玩具熊回屋子,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不明显的响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他愣了一下,扭过头去看那扇白色的滑门。那是长官的房间,可白常山说长官现在应该在睡觉?莫宁往前走了几步想去确定是否是他幻听,就又一次听到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长长官?”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您休息了吗?”
“是的。”滑门的另一侧传来回应。莫宁松了口气,小声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抱歉,我”
他忽然愣了一下。
和梦魇对练时的制剂仍旧起效,哪怕是那仅仅两个字,莫宁也从回忆中捕捉到了对方语气中竭力地忍耐。更何况,长官绝不会只回答他那么简单的两个字,每次莫宁回忆起他和长官的对话,总会发现其实长官说话说的会更多些。就像白常山说的,长官似乎很喜欢与人交谈。
他又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您您还好吗?”
“我很好。”这次莫宁听的更清楚了,根本就不是“我很好”,明明就是一点也不好!他心头浮现出一个猜测,莫宁闭上眼调动自己的感官,果然捕捉到了血腥的气息。
“您是不是受伤了?!您需要帮助吗?!”莫宁慌了起来。他不懂为什么长官不去医疗室治疗,这样浓郁的气息显然不是小伤,之所以尽量简洁地和他说话根本就是因为说多了会暴露糟糕的状态。
“我没事,别不要担心。”这句话略长,停顿间的喘息就更加明显。莫宁紧张地盯着门板,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没事的,莫宁训练回来吗?早点早点休息。”
理论上而言,长官既然那么说了,那么这时候他就应该点点头,然后乖乖听话回去才对。但莫宁却迈不开脚步,在地下时梦魇和白常山的对话就忽然回响在耳边。
“如果所有能保护他的人都离开了,该怎么办呢?”
“赫利奥斯不会失败。”
他当然相信长官不会失败,但——
“长官!对不起!我非常抱歉!”他猛地推开滑门。浓郁的血腥气味迎面扑来,赫利奥斯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他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在微微颤抖,而一旁医药箱的药剂因为被打翻而滚落在地面上,碎成片片玻璃。
“长官!您怎么会!”
似是没料到莫宁会闯进来,赫利奥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未来得及掩饰的惊讶。莫宁跑过去在他旁边跪下,连声音都一同颤抖起来:“为什么会好严重为什么不去医疗室?”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莫宁伸手扶起医疗箱,里面没有看到止疼药和麻醉剂,但有激光式缝合仪,可以进行手动缝合。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缝合仪,虚空盯着赫利奥斯身后的沙发:“您的伤口需要缝合。我可以帮您,我、我有上过应急处理课,有执照,考试成绩是a”
赫利奥斯的手抬了起来。他轻轻地摸了摸莫宁的脸颊,像在给予轻柔的安慰:“我没想到你会进来。”
“您别别和我说、说这个。我有能力承担这次治疗,患者请配、配合,我可以为此次,为临时处理可能会产生的所有意外负全责,执照可以在官网察”
“好。”赫利奥斯的声音已经轻的微不可闻,“我知道的,莫宁很厉害,你的成绩单我有收到。”
“什、白,白先生明明说的是只有不及格的才会发——”莫宁忽然顿住了,他才发现即使是现在,长官也在尽量放松他的心情。
“我不和您说话了。”莫宁低下头去检查伤口,“医疗箱里没有麻药,您可能会痛。”
“没事的,放手去做,我不怕疼。”赫利奥斯轻轻笑了一下。他仰头靠着沙发,莫宁去给他垫了个靠背才回去观察伤口。长官不在这段时间他也不是白过的,关于伤口紧急处理的课程他学了一个月,白常山亲自领着他去考的证,连激励语都是:“今天不努力,明天成绩单邮箱见”,导致他那个月做梦都在缝合。
激光式缝合仪已经算科技含量很高的产物了,操作起来不难,比最恐怖的考题直接上手缝不知道好了多少。莫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再颤抖,一遍拿着仪器操作,一边找话题分散长官注意力:“长官为什么不去医疗室?”
“除非危及生命,大型的伤口最好不要用医疗仓。”大概是不需要自己用心了,赫利奥斯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辅助治疗用的太多可能会导致身体自身的愈合功能退化,对我而言不太好。”
“您伤的很严重了!”莫宁嘀咕。
“怎么会。”赫利奥斯笑着摇摇头,“这样的”他没再说下去,反而换了一个话题:“我觉得我并没有离开很久你的成长很快,我没想到白常山有做老师的天赋,或许他比我更适合教导你。”
“才不是这样。”莫宁想起他被邮件支配的恐惧,忍不住道,“白先生非要说,如果我不及格就把成绩单给您,每一次都是,每一次都是!”
赫利奥斯失笑:“不及格也没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莫宁想,他才不想让长官知道自己不及格呢。只是他不知道白先生给长官发了多少成绩,要是早说好成绩也会发那他就再考高一点嘛!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过去的人生,忽然笑了一下。果然,哪怕是他,也可以变得优秀,因为他满心想着的都是长官,因为长官在前面,他能看到太阳。
“对了,白先生和我说的是您回来睡觉了,您也没告诉他吗?”
“他很忙,不必让他分心。”
“您——!您是不是总这样!白先生还说您回来总是会睡觉呢,您是不是一次都不告诉他!”莫宁气的抬头看他,下一秒却又烫着般撇开视线。
“没有那个必要的。”
“那白先生总要发现呀!您每次都要睡觉还察觉不出问题吗!”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说:“嗯,不要怪他,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闯到我屋子里来的。”
莫宁微怔一瞬,才想到这样温柔的人,他也是法塔尔的王。他又想到那句“赫利奥斯不会失败”,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堵,小声絮叨:“就算您是王,可也会受伤呀。白先生要是知道也会担心您的,为什么不告诉他?”
赫利奥斯只是笑笑。但他最后摸了摸莫宁的头,说:“这次也要向他保密。”
“您又——知、知道了。”
赫利奥斯腹部横贯的伤口着实不小,深度也属实吓人。好在缝合仪同时具有止血作用,而且法塔尔的恢复力也强的可怕。不过尽管如此,莫宁还是认真缝合了三个小时才结束。之后他才发现除了这一道长官背后还有伤,惊的他平地乍起又因为脱力垂直倒下。
“休息一下吧,辛苦了。”赫利奥斯倒是如同没事人一样,他还想把莫宁扶到床上,被莫宁色厉内荏地批评了:“我、我自己能,能走!长官您不能动!伤员患者要休息!”
赫利奥斯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踉踉跄跄往床上爬:“好好好,我的小医生。”
“认真一点!您得听话!您不能”
他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几乎在刚扑到床上的一瞬间就睡着了。早上训练到下午,下午和梦魇打一架,回来又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三个小时,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已经开始失去谨慎乱说话了。要是醒来想起来自己敢训长官,他大概要骇的闭门一个月不敢见人。
只是在睡着前的最后一秒,他也依旧想着梦魇的话。
。
赫利奥斯坐到他身边,帮忙把被子盖好,凝视了睡着的青年一会儿。有一束火焰总是在燃烧,真挚的,炙热的,被他呵护在身后生怕遭受风吹雨打,却忽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他注意到自己思考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便站起身,走过去收拾沙发旁边的一堆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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