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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以前青龙的脾气那是又冷又硬,冻着一张脸,任谁在他面前都得乖乖的,哪里像是现在,麒麟凤凰他们察觉到动静转过视线来看。
殷寒亭已经毫不顾忌地贴上白蔹的面颊,吻去他掉下来的眼泪,“我会来接你的,只是去蓬莱玩一个月,会很快……”
白蔹不听,已经是泪眼摩挲,嚎啕大哭的前兆。
只是时间真的不能再等了,殷寒亭狠了狠心,对着白泽道:“走吧,帮我照顾他,大恩不言谢。”
“会的。”白泽从身后抱住白蔹的腰,虽然看似极温和的动作,但白蔹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白泽的力气很大,他登时叫起来,“不要……不要!”然后伸手去紧紧攥住殷寒亭的衣服。
殷寒亭握住他的手,垂下眼眸去掰开他的手指道:“小草,别哭。”
“不要……呜呜……不走。”白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嘴里一直断断续续地喊着不要走,身子死死想要朝着殷寒亭的方向倾去。
朱雀和白虎已经架起了一片流云,白泽抱着哭闹的白蔹,一个纵身就跃了上去,朗声道:“诸位,后会有期。”
凤锦和凰绣并肩站在一块,给同样红了眼眶的朱雀挥手。
麒麟抱着手臂,笑道:“若是下次再会,把你珍藏的酒开来,我们不醉不归!”
白泽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他知道,在场送别的这些人中,或许会有谁等到战火停息时就已经不在了,就像当年死去的那些前辈一般。
而白蔹则是彻底怔住,只一个晃眼的功夫,他就与殷寒亭拉开了好远的距离,“啊……不……啊殷——”
殷寒亭站在河滩上,望着流云上的白蔹,风把他的眼眶刮得生疼,好像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也在跟着流云远去。
白蔹大哭着道:“不要走,我不要……去玩了……殷……殷寒亭——”
“你不要我了……呜呜……”
“殷寒亭——”
殷寒亭默然地仰着头,眼眶泛起一圈红,这是小草第一次在失去记忆之后喊他的名字,以前也几乎不曾听见他喊过,现下却撕心裂肺地拉扯着他的内腑五脏。
小草哭得那么伤心,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喊着他的名字,向他伸出手,还期盼着他会像给他摘东海树梢上的灯笼那般,飞起来,牵住他的手,把他从飞高的云端上摘下。
“殷寒亭——”
凰绣不忍地偏过身,小草的哭声同样让她感同身受,还好小猪心智成熟一些,已经不怎么爱哭,她的眼泪很快溢了出来,赶忙拭去。
殷寒亭等到流云飞远,一行人都看不见了,也再也听不见小草崩溃的哭喊声,他心口空了一大片,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麒麟走到他身边道:“青龙,你这样瞻前顾后,是上战场的大忌,若是放不下,那就干脆和他一起走,反正这里还有大爷我镇着呢。”
殷寒亭缓缓收回远望的视线,冷冷地扫他一眼道:“胡闹。”说罢强自压下心底的疼痛转身准备离开。
麒麟被噎了一下,满脸郁闷地对一旁的凤锦和凰绣道:“不就是开个玩笑,那么严肃。”
凰绣本来很伤感,却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起来。
凤锦拍拍麒麟的肩膀道:“少说两句。”
而与此同时,白蔹被白泽抱着,哭得满脸都是湿痕,还止不住地抽噎,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伸出手,向殷寒亭喊出声,呼唤他的名字,直到自己声音发哑,可是他们最终还是越飞越远,他也被人强行带走,就像是曾经被从小黑身边带走一样……
小黑到现在都没有来找过他,会不会殷寒亭也一样……
他们一个个都不要他了……
白泽一手揽着白蔹的腰,怕他从流云上摔下去,一边伸出手给他擦眼泪,迭声安慰道:“小狐狸,别哭,我保证龙君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
白蔹哽咽着道:“说谎……”
白泽叹了口气问道:“龙君他骗过你没有?”
白蔹先是眼泪汪汪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身上还因为刚才哭得太伤心而轻颤着。
白泽已经有些能够体会到殷寒亭在面对怀中人时的手足无措与心疼了,他一边拍着白蔹的背,一边示意默不吭声地站在一边的朱雀和白虎道:“身上带着吃的吗?”
朱雀嗯了一声,从身后的布裹里拿出一包饴糖,递到白蔹面前道:“很好吃的,给你。”
白虎一见有糖,忙道:“我也要我也要。”说着也蹲到了白蔹身边。
白泽坐在流云上,拿了糖拆包,给白虎抓了一把,将人哄到前面去驾云,而自己则往白蔹嘴里喂了几块,安慰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白蔹靠在白泽怀里,含着糖舔到甜味后终于不哭唧唧了,只是一下一下地打嗝。
白泽摸着他的脖颈给他揉捏,等到白蔹吃完糖,精疲力尽地偎着他睡着,他这才小心地把人放平在流云上,盖上一件衣服,走到朱雀和白虎跟前,压着嗓子问道:“我们到哪了?”
朱雀往下一看,还是茫茫的平原,偶尔能看到河道处聚着房屋的城镇,“大概还得等一炷香。”
白泽对朱雀还是很欣赏的,虽然只是少年人,但行事间已经有了几分凤锦的从容不迫和凰绣的机灵爽利。他又问呆呆地蹲在一旁看白蔹睡觉的白虎道:“在想什么?”
白虎低落地回道:“想爹爹。”
白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穷奇,他接着问道:“你爹爹让你跟凤凰回来的?”
白虎点点头道:“爹爹说,凤凰上仙他们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上战场了……他说我法术学得不好,等学好了再去找他,他会先去极北躲躲。”他说完顿了一下,“爹爹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凤凰上仙和我一样大的时候,上战场。”
白泽本来无意提这些往事,却见两个半大少年都好奇地望着他,眼中是对于父辈们往事的敬佩与向往,他就只好道:“确实是这样。”
“啊!”白虎和朱雀都叫起来,不过怕惊着睡着的白蔹,他们又赶紧捂住嘴。
白泽道:“上一次与魔族争斗,我、青龙、凤凰、腾蛇和麒麟也参与了,当时或许也只比你们大一点点,都没有成年。”
而那一场争斗,也是近千年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这就是为何如今四方仙君之中只有青龙处于成年的巅峰期,因为朱雀、白虎、玄武都因为损伤巨大,散了形,魂魄重新聚回出生的地方修养,直到再次降生长成如今的少年人,虽然性情和心智会不同,但他们在成年后就能够找回上辈子修行积累的法力。
不过这些白泽心里清明,却没有说出口,万一让这几个少年人以为不努力就能有所收获可不太妙,他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说着。
比如青龙殷寒亭,以一敌多一战成名,以至于后来魔物闻风而逃,他杀死的魔物数量不可计数,让寒冬一月的河面结成的冰都是深红色。
朱雀和白虎哇地张大嘴。
又比如说麒麟,麒麟比青龙年纪还要更小一些,独自对战饕餮,本来只有被虐的份儿,结果他用狱火竟是一点一点生生把饕餮烧化了,后来凤锦和凰绣把他从火海中带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身上的皮肉都焦了大半。
朱雀和白虎哦地表示吃惊。
再比如说凤凰,凤锦和凰绣一同拖住了九婴,虽然最后让九婴逃了,还让它咬得身上没一处完整的金羽,但是他们活了下来,还救了人间界的很多凡人。
白泽干咳了一声,当然,还有一些他没有讲出口。
关于朱雀、白虎和玄武他们曾经也都非常英勇,如果不是他们杀伤魔物无数,拼尽全力顶在最前线,或许结局犹未可知。还有腾蛇,腾蛇本来已经可以吞食梼杌,若不是穷奇出手,也不会落到那么多年神智全失的地步。
“那你呢?”白虎忽然出声问道。
“对啊对啊!”朱雀兴奋道,“白泽上仙,你和谁交过手?”
“我?”白泽没想到话题落到了他的身上,先是一怔,然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没有和谁交手……”
“怎么会……”两人十分不解。
白泽看着流云下方,白色的雾气氤氲成一片,仿佛与他一身淡色衣裳融合,就要乘风而去。
“我没有和谁交手。”白泽又重复了一遍,“我杀不了人……”
朱雀和白虎同时愣住了。
只有白泽捻过素白的指尖,然后握紧成拳,因为他的心慈手软,他只能在战场上四处躲避逃窜,直到遭遇了正在与饕餮打斗中的白矖。
白矖为了保护他,被饕餮啃食了内脏,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而他,却还是没有办法去厮杀,即使是为白矖报仇……直到后来麒麟杀死了饕餮,他才像是从噩梦中被人拉了一把,醒过神来。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会由他带领他们一同躲去蓬莱,因为他的战力不够,他帮不上忙,只能尽力将他们守在一个大海中虚无缥缈的小岛上。
让他们不成为主战场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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