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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小草!”
白蔹揉了揉眼睛,等到他真正清醒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寝殿的床上,殷寒亭焦急地执着他的一只手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蔹眨巴眼看了看周围,头顶有银勾和幔帐,怎么不是之前的那个地方?他赶忙坐起来慌乱道:“那个……不可以……打,打里面的!”
“不打不打!”殷寒亭紧紧抱着他,一边亲他的额角一边安抚道:“谁都不打,没事了……没事了。”一路上小草那呆滞的模样可把他吓得不轻,跑回来的时候连瞬移都忘了,直到现在连嘴唇都是麻木的!等床上人眼睛里终于聚上光,他才感觉到后背湿了一片,全是冷汗。
这期间他光是抱着小草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然而小草身体很轻,瘦弱得像是要从他怀中飘走,他不知道小草怎么了,但他是真的怕……
大夫林芷已经为白蔹号了脉,除了气血有些虚浮,心脉稍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即使这样殷寒亭还是让她写了一个温养的方子,让蓝玉抓紧着煎药去了。
现在舒适的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殷寒亭抱着白蔹根本不舍得放手,他把人按进怀里,颤抖地亲他的眉眼,唇角。
白蔹仰起脑袋,男人的侧脸线条冷硬凌厉,削薄的唇紧抿着,眼眸像是淬着冰,不过看着他时会柔和下来,与之前在那个可怕地方见到的穿黑靴的男人不同……
可他又想起了很多黑靴男人说过的话——
“你和崇琰差得太远。”
“从昨夜闯了我的偏殿,到今天吹曲子试探,我已经太过纵容你了。”
好难过,那个人怎么可以那么坏呢?
他和殷寒亭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可是他还是觉得他们很相像。
殷寒亭心疼得不行,握住他冰凉的指尖道:“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蔹摇脑袋,抽回指尖微微瑟缩。
殷寒亭心底一寒,他直觉小草是想起了些什么,不过小草宁愿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让他连解释都无从谈起。
这一天里,他白天给小草喂饭喂药,晚上守夜盖被子,还生怕小草有哪里不好,结果第二天早上,白蔹又恢复了平日的活力,反倒是他自己精神糟糕起来。
因为没有龙珠护体,殷寒亭的体质显然要比以前弱得多,昨天又是心绪起起伏伏,急火攻心,他竟然觉得额头一阵一阵发疼。
白蔹坐起身,自己拿着衣服胡乱往身上套。
殷寒亭脸色隐隐泛白,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白蔹慢吞吞道:“去看昨天……那个……蓝玉带我……”
殷寒亭立即道:“你想去看长薇?”
白蔹歪着头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不记得了。”
这还是没能全记起来,昨日发生的那一幕,或许只是触景融情,让小草一时吓着了。殷寒亭垂下眼眸,也跟着翻身坐起道:“我带你去。”
不过话音才落,他就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扶住额头,等到眼前的黑圈缓缓褪去,这才皱着眉头很快地穿好衣服,再回来帮白蔹套上鞋袜,整理衣着。
白蔹做事想一出是一出,说要出去竟然连吃饭都忘了,还是蓝玉端着一只温药的小炉子进来,殷寒亭看到药炉上的碗,赶紧吩咐早膳。
侍女们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殷寒亭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蓝玉担忧地问道:“龙君是否身体不适?”
白蔹闻言也从香气四溢的粥碗里抬起头,摇摇晃晃往椅子上下来,和蓝玉一样也紧紧地盯着殷寒亭看。
殷寒亭拿起干净的手帕去给白蔹擦黏在下颌上的米粒,淡淡道:“无碍。”不过小打小闹的病症,熬一天就能过去。谁知道,白蔹竟然还学着昨日林芷那般伸出手,先皱着脸摸摸他的手腕,再摸摸他的额头道:“你……生病了,吃药!”
白蔹的声音很软,扫过殷寒亭鼻尖的袖子虽然带着一股新鲜的虾壳味,但却把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很快拉了起来,他捏了捏那只手,没忍住,当着蓝玉的面毫不顾忌地轻轻咬了一口。
白蔹“啊”地叫了一声,十分惊慌地将手缩了回去,抱在怀里,眼神像是看着十恶不赦的坏人。
蓝玉:“……”
殷寒亭神情异常镇定,对着蓝玉淡淡纷纷道:“听他的,去叫林芷煎一副药。”
白蔹立马指着药炉道:“喝……那个!”
难为他还记得那是他自己需要喝的苦药,这下分派到殷寒亭头上,他很快高兴起来,因为出现幻觉而带来的困惑也去了几分。
殷寒亭无奈地看着他道:“那是你的。”
白蔹见他说得完全不容反驳,很快又耷拉下脑袋。
殷寒亭哭笑不得,心里却觉着小草比前些日子似乎更聪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日刑殿的影响。
林芷进到龙君的寝宫还得有一会儿,白蔹却是等不及了,他趁着殷寒亭不注意去晃了晃蓝玉的手,似乎是想让蓝玉带他出去,不过经过昨日那一番惊心动魄,蓝玉哪里还敢做这种有可能让她掉脑袋的事情?
白蔹立即可怜地看着殷寒亭道:“我都不……不可以自己出去玩……”
殷寒亭闻言一怔,小草的眼神充满了对东海的失望,其实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就应该也是小草的家,若是小草在东海呆得不开心,那么恢复神智以后只怕就更是要讨厌这里了。
不过话虽如此,到底放心不下,他略一犹豫道:“去吧,记得在天黑之前回来,不可以跑太远。”
什么?蓝玉听完差点没傻眼!宠溺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她前几天都白白担惊受怕了?事实上让小草进出偏殿或是夜荷苑澜轩根本无所谓?
等到白蔹欢快地跑出门去,殷寒亭揉了揉额角,立即站起身道:“我跟着他,让林芷不用来了。”出去玩可以,但依小草的个性,走丢或是不认识路回来完全大有可能,他怎么能够真的放心?
再说即使让蓝玉跟着,昨天还不一样出事?连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他实在不愿让小草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难过了。
然而殷寒亭刚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阵发晕,可能昨晚光顾着照看小草感染了风寒,他已经好些年没生过病,竟然来得如此迅猛,连带着精神也不济起来,不过还可以再撑一撑。
得到许可四处玩耍的小草则在宫里一通乱走,他没有察觉到默然地跟踪在身后的殷寒亭,只是隐约有些在意昨天幻觉中那个男人对他说过的话——
偏殿?哪里是偏殿?
崇琰又是谁?
殷寒亭真的会打他吗?那种血淋淋的可怕与疼痛,只是看着就觉得好绝望啊!
他还记得殷寒亭和他说过的故事,他们最初的遇见,明明在男人的描述下,虽然大半都不懂,但是那种满足只是听一听都能感受得到……
结果直到昨天,他才发现他所听到的和眼见的完全似乎不同……
白蔹在昨日呆滞着不说话的那段时间里,心中一直藏着这个困惑,他本来想悄悄问一问蓝玉,但是蓝玉又不和他一起出来玩……
他可以直接去问男人吗?
如果问了的话会不会被吃掉?
白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因为他一阵蒙头瞎走,此时不知来到了哪个小花园中,团团粉蓝深红的珊瑚紧紧簇拥着,甚至还有几只从珊瑚中跑出来的小鱼。
他蹲在花坛边玩了一会儿,忽然就看见有几个穿着长裙的侍女从远处路过,他顿时心中一喜,赶忙跟了上去,结果半路却发现侍女们要去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紧接着他又看到了拎着长刀的侍卫,和昨天……昨天的那些人好像!
白蔹:“=0=……”
殷寒亭眼睁睁地看着白蔹先是跟随侍女走进后宫中浣衣的地方,然后又和侍卫绕去了内务局,最后侍卫们对着走丢的白蔹一通手舞足蹈的比划,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这才指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通往澜轩。
白蔹兴高采烈地一路跑开,却并没有看到为他指路的一干侍卫向他身后的殷寒亭恭敬地行礼。
澜轩,这个地方离龙君的寝宫很近,不过小草已经没有再住进去的必要。
而且殷寒亭也并不怎么愿意让小草去这些曾经让他伤心的地方,就像昨日误闯的刑院,只是他知道,他即使尽力阻止小草现在过去,可是以后呢?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除非……那个地方永远消失不见……
白蔹走到了澜轩门前,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刚踩着篱笆伸头往里瞅,正好一个浇花的侍女就看到了他,惊喜得叫起来道:“白公子!”
他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从篱笆上摔下来。
过了一会儿,似乎整个澜轩里的下人们都围了出来,其中昨日哭得梨花带雨的长萱更是看到他后激动得不行,赶忙上前来接引。
白蔹就这么呆呆地让几个姑娘领了进去,穿过吊着花束的长廊,殿前清澈的水池荡着微波,他被引到一处石桌前坐下,凉风习习,再上一壶好茶,竟然还有新鲜飘香的果盘!
白蔹目光死死钉在果盘上。
长萱睁着肿得像桃似的眼睛,一边给他剥水果一边道:“昨日乍然见到公子没来得及多说话,也不知道公子这两年过得好是不好?”
自从两年前澜轩主人无故失踪,澜轩一下就乱了套,本以为她和长薇都会被重新分派到别的地方伺候,谁知道后来龙君又下了令,让她们就呆在澜轩,不能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也并没有短着澜轩的份例,冬碳夏冰,时鲜蔬果,一如主人离开之前。
“这里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长萱说给白蔹听的时候还怕他不信,开了寝殿的门,又拉着他进去看。
每一件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一直没有搬动过。
“龙君有时候也会过来看看……”长萱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白蔹的神色,没看出任何异常后这才又接着问道:“公子还回来住吗?”那会儿白公子和龙君之间矛盾接二连三地爆发,最终也导致了公子的不告而别,这些长萱一直最是清楚。
白蔹茫然地眨着眼,“我……想想……”
长萱以为这是白蔹在拒绝,有些低落地转开话题道:“姐姐受伤晕过去了,还没醒,不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用的药也很好,昨日实在是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龙君听闻白公子插手匆匆赶来,只怕长薇就要被打死了!现下影四虽然被关入地牢,但至少性命无碍,长薇也能够先回澜轩养伤,实在是莫大的恩赐。
她说完就要下跪,结果让白蔹出手一把捞住。
白蔹表情异常严肃道:“你……你认识我,那我可以……可以问你问题吗?”
长萱愣了一下,也跟着结巴起来,“可……可以啊。”
殷寒亭没有进去澜轩,而是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苍白的面容落着一圈斑驳的树影,他静静地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结果只那么片刻的功夫,他就看见白蔹怒气冲冲地涨红着脸从澜轩里跑了出来。
殷寒亭愣了一下,赶忙装作不经意的撞见,上前去拦住他道:“小草,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他的眉宇间夹杂着隐隐的担忧,似乎并不介意白蔹看出他是在说谎,他只在意他怎么了,又为何会生气?
白蔹的脸色涨红,他看到殷寒亭之后先是一愣,再然后,昨日强忍的委屈的恐惧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彻底爆发了出来,“你——骗我!”他话音未落,就几乎是用尽全力将殷寒亭推了开来,然后大叫道:“根本……就和你说的,不一样!”
殷寒亭愕然在当场道“什……什么……”
“你打我……你打我了!”白蔹直视着他,眼中满是因为听说自己真的挨过打而积聚的怒气和委屈,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伤心道:“打我的……人……讨厌!”为什么要打他呢?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
最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但他又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毕竟小草恢复记忆之后总会知道,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殷寒亭的脸色一点点地惨白回去,这一刻来临得非常突然,他没有准备,却也没有否认,但或许他否认了小草会相信,可他没有。
白蔹好委屈啊,也觉得自己很伤心,他们明明之前玩得那么高兴,还去一起去看了山上的雪,满目都是白色,还玩水,飞得很高很高,一起吃饭……他还给他点了满城的红灯笼。
就现在小灯笼还挂在房门口的架子上呢!
他顿时就哽咽起来道:“你为什么要……打我……呜呜……”
“对不起,小草……”殷寒亭心口一阵一阵发疼。
可是如果道歉有用,他们就不会一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是彻底承认了,殷寒亭默然地站在白蔹面前,不敢碰他,也不敢再伸手抱他,他只能道:“是我的错。”谁会想到他曾经认定的真相根本不是真相,而他曾经所怀疑的才是真正的心上人。
白蔹往后退了退,带着哭腔道:“就因为……我是,小狐狸吗?!你觉得……我比不上你说的那个……人,你还……骗我!”
殷寒亭脸色更是煞白,他知道小草因为崇琰一事特别受伤,但他那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才……
“不是这样小草,我没有认为你比不上……”
他还未说完就被白蔹再一次打断道:“骗人!我和你……说的那个不一样,那个人,不是我!”
他说的……哪个人?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小草每每艰难地吐出一个个琐碎的词,都把他整个人一点一点压向痛苦的绝境,他停顿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你觉得那天晚上我说的故事是在骗你?”
白蔹委屈极了,气冲冲地想绕开殷寒亭往外跑,结果却被殷寒亭揽住腰,男人的声音也拔高起来道:“我没有!”
白蔹身子往前倾,根本不听,殷寒亭因为精神不济,再加上被小草弄得心神欲裂,他双目闭了闭,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白蔹两眼通红地转过头看他。
殷寒亭缓缓伸出手,见小草并没有再抗拒,便给他擦了擦快要滴下泪珠的眼角道:“你不愿意我在乎那段记忆,我就不在乎。”
或许小草也并非不愿让他在乎那段记忆,而是那段记忆听起来那么美好,间隔了多年,好像从不存在于他们之间,不仅没有抚平苦痛,反而带来更深的折磨。
小草在失去灵智之前对他下跪那次,他就应该明白的。清潭边他们分离之后,他唯有抓住一段记忆才能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可是也因为太过于依赖,让他忘记了——记忆永远不会改变,但人是会的。
所以小草才会为他重视那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崇琰而难过。
他怎么舍得他难过……
“和我来。”殷寒亭去牵白蔹的手,白蔹挣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男人不容拒绝地紧紧握着他,迈开步子往宫中任何人都不得踏足的禁地走去,那是龙君藏匿了多年的偏殿。
“不要……”
“不要去……”
这一路白蔹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要被打,或是又要被欺负了,先前那点喷薄的怒意立即就像是脆果子一样被捏得七零八碎,他吓得更是不住地打嗝,毫不配合地让殷寒亭一路拖到了地方,偏头一看,这个地方和他晚上住的屋子很像,但是更阴凉惨绿一些,旁边栽种着高高的树,有水草,还有珊瑚,只是没有人,没有光。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海空看不到太多漂亮的云霞,日光渐去后,很快就是墨蓝的夜,星河浅淡,但还好有半轮明月。
小草白着脸,眼神中满是哀求道:“我不要……”
殷寒亭神情说不出的黯淡,他知道这么多天里小草对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信任正在飞快地流逝,但他还是圈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然后走上前,一手摁在门上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不进去。”
白蔹视线怔怔地落在雕花的漆木门上,很漂亮,他……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里面放着一架屏风,上面画了你。”殷寒亭顿了顿,接着道:“我以前等不到你,被崇琰弄得头痛欲裂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
白蔹眼角带着先前还未完全干透的水痕,也小心地伸手在门上摸了一下。
“现在不需要了。”殷寒亭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怀念,却没有不舍,他淡淡道:“我已经有了你,就不再需要它……”
“不管它是真还是假……”
白蔹愣愣的,他不懂殷寒亭是什么意思。
殷寒亭拉着他退后,放开人,又瞬移到别处拎来了一只点着烛芯的灯笼。
灯笼在昏暗的天色下泛起红艳艳的光,紧接着,蜡烛就被取了出来。烛芯上那团火焰暖暖的,竟然在水下也能燃烧,殷寒亭的声音极轻,“你不高兴,我可以送你回去,在那之前,再多陪我三天……好吗?”
白蔹傻傻地看着他用手中的蜡烛去缓缓点燃木质的门扉。
海底下想要烧起什么是很不容易的,然而殷寒亭一挥手,就把整个偏殿都笼罩在了禁制之中,禁制像是薄薄的一层水膜,在昏暗的夜色下透出莹润的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
气泡里面是被火焰逐渐吞噬的偏殿,殿梁上隐约还能看见雕龙画凤的影子,然后一片一片,吃过整个殿门之后又窜上房檐,画画似的,很快映照得周围都是一片红光。
白蔹惊得都呆住了,害怕地站在殷寒亭身后,因为有禁制的存在,他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灼热,“你……不要……不要它了?”
殷寒亭望着逐渐烧到殿中的大火道:“我还有你。”
“只有你了。”
偏殿的大火烧了一整个晚上,惊了宫人无数,先还有人惊慌地大叫走水,后来发现纵火的犯人竟然是龙君本人之后,都纷纷闭上了嘴,成了讳莫如深的样子。
而当晚,在偏殿的禁制忽然消去,一阵呛人的烟尘散开后,焦黑的殿门及房梁轰然倒塌,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剩下。
殷寒亭把哭过又被他的举动弄得发傻的白蔹抱了回去,偏殿离住的地方并不远,他却觉得身体难受得厉害,但同时心里又感到解脱。
他很喜欢现在的小草,还没有失去记忆之前,他们一起去探寻过漆黑的深渊,失去记忆之后,他们放过纸鸢,看过雪松和白皑皑的山林,游过清澈如镜的湖水,点过比满城灯笼还要灼目的大火……再往后,还会有更多……
只是他已经许下了三天的承诺,三天里能走多远?看多好的风景?又怎会足够呢?
当晚回去,殷寒亭的头疼小症就发展成了高烧不退,等到第二天就烧得连原本冷淡漠然的脸色都看不出了,唇瓣干燥龟裂,连白蔹看到都吓了一跳。
更别说第二天一早从外间的小床上爬起来进内室伺候的蓝玉了,蓝玉差点被急得哭出来,这是她的疏忽啊!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白蔹虽然不怎么和殷寒亭说话,但已经看不出在生气,也许是因为床上人还在生病的份上。
殷寒亭自己也没想到,其实昨夜里他醒来过一次,当时嗓子干咳,本来想唤蓝玉伺候,结果身体一动,才发现小草还枕着他的手臂,显然是睡得很熟了,而且这些天里靠着他也靠成了习惯。
想到这里他弯了弯嘴角,对着自己坐在床里面打滚的白蔹道:“可以再宽限我几天吗?”
白蔹犹犹豫豫地想了想,掰着指头又比了个三的手势。
殷寒亭轻轻嗯了一声,放松了因为刚才白蔹的犹豫而紧绷的身体道:“如果我明天好起来的话,就赚了两天。”
白蔹有点呆,还以为是又往上加了两天,自己掰着手指怎么也算不清楚,倒把躺在床上静养的人看得眼中满是笑意和柔情。
“到时候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眸假寐,不一会儿倒是真的就睡着了。
白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伸出手去戳他像是扇面一样的睫毛。这时候男人的面容就剥去了平日里的那份冷漠和严肃,鼻梁高挺,眼眶下疲惫的青痕有些重。而且似乎瘦了很多,就连脸的轮廓都变得凌厉起来。
原来前天幻觉中坐着椅子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挨打的男人,近看是这样的,再没有那时候的距离感和压迫感。
白蔹只戳了几下就被殷寒亭迷迷糊糊地逮住了,可能是觉得痒,不过握了他的手后却下意识地不愿意放开,好像这样睡梦都会变得香甜许多。
林芷过来把脉的时候蓝玉已经知道龙君睡下了,她引着人进去,结果发现就连早就起床的白蔹也忍不住蜷在旁边打算睡一个回笼。
林芷看完后和蓝玉一起出去,寝殿外面还站在一个人,那人长相俊秀,穿着蓝色的朝服,面色紧绷。
蓝玉赶忙行礼道:“丞相大人。”
“多礼了。”越鲸看了林芷一眼,林芷行过礼后很干脆地走远了些,招手唤来边上另一个侍女,自行嘱咐煎药的事宜。
他似乎察觉自己求见的时间有些不妥,不过事情有些紧急,越鲸还是只得道:“烦请姑娘通报一声,下官有要事求见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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