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准备找个理由把滕文珊搪塞过去。打心底里,他还不把这个江阳郡王世子妃看在眼里。同为郡王,延宁郡王齐明勇可比江阳郡王齐涧受重用得多,地位也更高。而且一个是郡王妃,一个才是郡王世子妃,谁更尊贵一目了然。偏偏滕文珊还仗着嫡姐的身份,在郡王府大呼小叫,令人生厌
管家根本不想让滕文珊打扰滕文奇。
没想到滕文奇扶着腰刚好出来散步,正正与滕文珊对上眼了。
“姐姐”因为他嫁给齐明勇一事,滕文奇和滕文珊之间算是撕破脸了。自滕文奇出嫁后,他碰到滕文珊的次数极少。就算见着了,滕文珊也会率先轻蔑地哼一声,扭头就走。滕文奇不聪明,但也不笨,他已经是延宁郡王妃,不再是滕家嫡支长房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庶子,在外,他要替勇武憨直的夫君挺起身板,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故而面对滕文珊的冷待,滕文奇亦不卑不亢,没有像以前那样上赶着去伏低做小。滕文珊认为他攀上高枝看不起她,更怒。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在自家王府见到滕文珊,滕文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滕文珊劈头道“我们一家危在旦夕,滕文奇你只顾躲在府里明哲保身,羞不羞愧”
滕文奇吃了一惊“危在旦夕”
“皇后以权谋私,陷害忠良,我们绝不可以坐以待毙”滕文珊道,“你跟我入宫,我们一起向皇上陈情,奏明真相”说罢,伸手去拉滕文奇。
“主子不可”延宁郡王府的人连忙挡在滕文奇面前。滕文奇怀着身孕,哪禁得起滕文珊如此不知轻重的动作
“我们阿爹还在大牢受苦,难道你要袖手旁观,帮着滕辉那个贱、外人”滕文珊恨恨道。
滕文奇咬牙“我会向皇后问个清楚。姐姐,请你慎言。”他对滕辉月有些了解。滕辉月再飞扬跋扈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他阿爹滕丰誉是朝廷官员,绝不是滕辉月想处置就能肆意处置的人。这其中必定另有因由。他不信滕文珊的一面之词。
“滕文奇你不肖不孝,枉为人子”滕文珊见他不上钩,气愤骂道。
她知道滕文奇和滕辉月关系好,才想让滕文奇进宫打头阵。滕文珊很清楚大房倒台对自己的影响。但即便她有了江阳郡王一脉的骨血,府里亦不肯为滕家嫡支出头。
这么多年来,江阳郡王府一直行事低调。这次滕家嫡支大房的遭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滕皇后在整治滕家立威,并且得到文帝的默许。他们不会为了一个新妇,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与文帝和滕皇后对上。滕文珊的夫君齐明毅一点也不赞同她为了娘家上蹿下跳。这次出门,滕文珊还是背着齐明毅来的,目的是驱使滕文奇为大房求情。
可是滕文奇居然不肯滕文珊震怒不已。
滕文奇脸色微变。时人重孝,滕文珊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对滕文奇的名声可是大大不利。
生母早逝,父辈忽视,他对大房的感情本就不深,出嫁前所受的屈辱还历历在目。面对滕文珊的咄咄逼人,饶是泥人也有三分性,滕文奇捏了捏拳头,道“江阳郡王世子妃如此孝顺,何不先进宫为娘家求情”
“我们是姐弟,自该同去”滕文珊并不在意他用身份称呼她。她只要滕文奇站到滕辉月面前,让滕辉月面对他一直交好的滕文奇的求情。
滕文奇自从和齐明勇订下婚事,先后经过赵敬、邓妃等人的调教,早非吴下阿蒙。滕文珊心里的念头,他也看出来了,眼里划过一道冷意“我已嫁为,朝中之事,我等内眷不应越俎代庖。此事我会请示郡王爷。我身子不便,招呼不了世子妃。世子妃请回吧”
“滕文奇,你敢”滕文珊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滕文奇。
滕文奇道“管家,送客。”说罢,扶着侍女的手转身离去。
“滕文奇”滕文珊怒道,走上前想打他。
管家立刻带着人挡住她,恭敬而强硬道“江阳郡王世子妃,请。”
滕文珊气得浑身发抖。滕家这一代,她自认是最出色的那个,从小好胜心极强。可是先有滕辉月凭着一对好爹娘成为王妃,又成为皇后,令她难以超越,后又有滕文奇这个她从来没有放在眼内的庶出弟弟不知撞上什么运气,嫁给皇子成为郡王妃。一个二个,都把滕文珊比了下去。
滕文珊并不甘心费尽心思手段,终于嫁入江阳郡王府。明明她嫁入了郡王府,但滕文奇依然敢甩脸色给她看不把她放在眼内
滕文珊脸上布满寒霜。
她把心一横,令人调转马头,递牌子入宫求见滕皇后。
不意外接到滕皇后不见她的回复,滕文珊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跪在宫门前,替大房满门向滕皇后求情。
这一跪,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滕文珊快要晕倒前,很满意地听到旁人窃窃私语地感叹江阳郡王世子妃是至孝之人,还有一二人隐晦地表示滕皇后太过不近人情
此时宫门终于大开。
滕文珊放心地晕过去,久跪麻木的身体,没有注意到腹部隐隐的刺痛。
然而宫门大开并不是为了滕文珊,而是因为一个让所有人都立刻忘了滕家内斗这件小事的消息。
平城关守将叛国,突厥部不费一兵一卒,率大军南下,直奔建康
109
太安十九年六月十九,突厥部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元徵朝派出大将军安煜带领十五万大军迎战,余下五万大军留在建康护城。
太安十九年六月二十九,元徵朝大军与突厥部大军短兵相接,发生激烈交战,元徵军留下二万具尸体,歼敌一万,终于抵挡住突厥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势。两军在濠州对峙,战事陷入胶着状态。
太安十九年七月十五,突厥部偏师六万绕行至芜郡。芜郡离建康仅八百里路程,三日后即可抵达建康。
元徵朝举朝哗然
文帝宣布封城,整军以待,各路勤王兵马开拨。
太极宫内,文帝和滕辉月刚吵了一架,这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滕辉月绷着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文帝再重复一次“阿樾,我绝不答应”他平时对滕辉月千依百顺,但这一次绝对不会妥协。
突厥部偏师即将抵达建康。突厥军的悍勇天下闻名,元徵军队要取得胜利,往往要付出比对方更大的代价。建康的护城军只有五万,有实战经验的只有半数,这一战胜负难料。文帝是皇帝,不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弃城而逃,否则必然军心溃散。但滕辉月和阿劫,他是必定要事先送走的
“把阿劫送走,我留下”滕辉月坚持道。皇帝的存在对军心有着巨大的影响,皇后的存在也不遑多让。文帝登基的时日尚短,还来不及收拢人心,他却因为救了很多大臣一命而立下威信。有他在,文帝要承受的压力必能减轻不少。
他要留下来和文帝并肩作战非关感情,而是作为皇族的责任和尊严
滕辉月油盐不进,如何说也说不通,文帝沉吟半晌,声音一柔“阿樾,你那么疼爱阿劫,能把他托付给谁”
滕辉月想把阿劫托付给他的爹娘。不得不说,滕祁山带着一家子扶棺回乡,正好逃过了一劫,留下一条后路。
他们料到了凌氏有后手,但没料到这后手来得这么快这么狠守着平城关二十多年,表面忠心耿耿战战兢兢的将领居然是凌氏的人为了消灭齐氏皇族以泄心头之恨,凌氏不惜一死,还拉着天下生灵涂炭
不用滕辉月说,文帝也知道他想把阿劫托付给安国公滕祁山和福康大长公主齐敏。文帝晓之以理“建康离丹阳路途遥远,如今外面兵荒马乱,阿劫离不了你,途中没有你的照料,你能放心吗”
滕辉月抿着唇不说话。阿劫是他亲生骨肉,他当然不舍得他。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若建康城破,齐氏皇室灭绝,他的阿劫又能落得什么好
“阿曜,我一定要留下来。”滕辉月斩钉截铁道。
“阿樾,为什么你如此冥顽不灵”文帝提高声音。
“因为我是元徵雍主,元徵的皇后”滕辉月长身而起,凛冽道。
文帝和他不欢而散。
文帝想过用非常手段送走滕辉月,奈何滕辉月防他防得紧,只听命于他的暗卫从不离身,令文帝无从下手。
不单如此,滕辉月还在宫中举行宴会,邀请王公大臣的内眷赴宴。这些内眷大多知道突厥偏师要奔袭建康的消息,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正惶惶不知所措,竭尽所能地怂恿身居庙堂的男人劝服文帝弃城逃命。有些大臣在内眷的枕边风下开始动摇,若不是文帝用了雷霆手段封城,又有不少有识之士站出来严厉驳斥那些懦弱的言论,恐怕突厥军未至,建康已经先一步乱起来。
这些内眷如今憋了一口气,敢怒不敢言,正亟需一个宣泄的出口。滕辉月的邀宴正好合了她们的心意。她们想着藤皇后深受文帝宠爱,若滕皇后能说动文帝,大家便可挣出一条生路。
滕辉月却没有如她们的意。他办的宴会是实实在在的宴会,来赴宴的人只需尽情享乐,不得提起任何正事。滕辉月以皇后之尊带头,看歌舞杂技,玩各种贵族间的游戏,整个过程笑声不断。他慵懒高贵,极盛的容貌像开在子夜的昙花,美得令人屏息,见之忘俗,即使在场的都是文子女子也看呆了去。
这样一个脱俗的尤物,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文子,受着最尊贵的宠爱,在敌方铁骑快要抵达之际,依然这般镇定自若,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内眷们被安抚住了,都猜测文帝恐怕另有妙着,不然哪会任心尖子留在建康,早送出城去了如今外头兵荒马乱,即使逃出建康也生死难料,不若跟着帝后留在建康。倘若连文帝和滕皇后都命丧黄泉了,估计她们也没有生路了。突厥军队的凶恶残暴可早有耳闻
这么一想,内眷们先一步稳住了。后院不起火,在外冲锋陷阵的男人没了掣肘,自是轻松不少,可减轻了不少文帝的压力。滕皇后离经叛道,国难当前耽于享乐不但没有受到御史的弹劾,反而得到赞赏的声音。
文帝承了这个情,心里却气恼不已。因此如此一来,滕辉月在王公大臣的内眷面前露了面,受到了关注,若他突然消失,带来的反效果会非常明显,文帝想把滕辉月送走更加艰难。
滕辉月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为之。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弹指间,突厥军已经兵临城下
太安十九年七月十九,突厥部偏师六万抵达建康,在城外数里集结,马蹄践踏地面发出隆隆巨响,伴随着悠长肃杀的号角声,激昂慑人。守城的士兵远远看到那乌云一般的列队,心里升起浓浓的不祥
数千骑从突厥部中跃出,带着无比的悍勇之气,直奔至建康城千步之外,为首一将身长八尺,魁梧强壮,举起黑紫色的大刀指向城门,大笑道“元徵皇帝小儿,快快出来受死”
回应他的,是城楼上突然竖出的一排人头这些人,全是突厥隐在建康,欲与其内应外合的奸细和叛臣。
突厥将士被这阵仗惊了一下。他们随军的军师敢令偏师进攻建康,最大的凭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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