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伤痕
她该怎么做
逃走该怎么逃她逃得了吗他不会放过她的他会无数恐怖的念头,在她脑中飞窜,她的心口紧缩着,有生以来,首度感受到如此骇人的慌乱。
正在她惊慌不已,接近绝望的同时,黑仲明再度开口了。
他的语调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你忘了吃药。
第八章
夜深人静。
因为某些动静,黑仲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的瞬间,就已经清醒,锐利的黑眸里,已没有半点睡意。
干扰他睡眠的,原来是睡在他身旁的女人。
无情的梦魇正在骚扰着她。她深陷在恶梦之中,全身冷汗涔涔,不安的转着头,双拳紧握,反复呓语着。
不、不要妈一滴泪水,流过她的眼角。
让我进去拜托救救她啊谁来谁来救救我妈啊她哭喊了起来,呜咽着、哀求着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求求你们她像个孩子般,蜷缩着身体,痛哭求着,苍白的小手抻到半空挥着,像是试图抓住什么,或是谁。
黑伸明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细瘦的十指立刻紧紧抓住他,抓得好紧好紧,不肯松手。她泪流满面,紧闭着双眼,在梦中恳求着。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妈黑仲明沉默不语,却伸手将不已的手拉入了温暖的怀中,轻轻拥抱着。怀里的小女人,攀附着他,依然泪流不止,泪水很快的浸湿了他的胸膛。
她影响了他的睡眠。
自从她受伤那天开始,她就恶梦连连,不曾中断过。
他应该要交代下去,让仆人们把她搬到另一个房间去养病,才不会在每个夜里,都打扰他珍贵的睡眠。
但是,为了某种他难得无法言明的原因,他始终没有开扣交代仆人搬动她,所以她也就一直在他的卧房里住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啜泣,才慢慢停了下来。
黑仲明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小女人,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她攀附着他的模样,是如此的柔弱,完全毫无防备,要不是亲眼所见,连他也难以想象,这个坚强的小女人,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如果,她还有意识,一定不会愿意让他看见她这荏弱的模样。
薄簿的唇,无声扬起。黑仲明伸出手,以拇指的指腹,抹去那张小脸上残余的泪痕他很清楚她梦见了什幺。阮老七送来的文件里,清楚的记载着她悲惨的童年遭遇,就是那些过往,让她在即使在静夜里,都无法安眠。
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儿,黑仲明沾上指间的泪,不知为什么的,竟有些微微的热。
他不应该被她的泪水动摇了铁石心肠。
人们都说,他没有心。
但是,这个女人的梦境、这个女人的泪,的确是动摇了他凛然冷峻的情绪,牵动他胸口,那埋藏了太久,久到他几乎以为早已经消失的某种情绪。
这个女人,救了他一命。除此之外,阮老七查出的种种,除了揭穿她的身分之外,也让他知晓了,很多甚至连她都被刻意隐瞒,而不知情的真相。
知道得愈多,黑仲明愈是想要她。
女人,不懂得忠诚她们,都是善变的说谎者。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一样,她非但信守忠诚,甚至还愿意为了忠诚付出生命。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头浮现,黑仲明瞧着怀中苍白柔弱的她咀嚼着那股情绪,过了半晌之后,才能分辨得出,那是什么情绪。
那是嫉妒,除此之外,还混杂着渴望。
他几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他强烈的想要这个女人,不只是rou体,他还要她的心;他要她的忠诚,只属于他,而不是他的敌人。
黝黑的大手,轻轻的、轻轻的,抚着她睡梦中细致柔嫩的面容。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激狂的,想要某一样东西。他要她,完完全全的,臣服于他、属于他。
我的黑暗中,黑仲明将牡丹环抱得更紧。
我的。
早晨的微风,有些凉冷。
窗外的雪,还未消融,屋子里的火炉,依然燃着火。
牡丹穿着晨褛裹着厚暖的羊绒披肩,在屋于里四处漫步。
黄医师交代过她需要运动,但屋外仍积着雪,所以她只能在这广大的屋于里来回走动。
黑家的宅邸,是有上百年历史的精致洋宅,前栋加上后楝,两个建筑内,拥有超过四十个房间。
黑仲明的主卧房,就在后栋一楼的正中央,书房刚在后楝左侧。外传,前楝是他父亲生前的最爱,因为对父亲的尊重,他将其完整保留下来,但她拿到的资料上却载明,他不使用前楝,只是因为那里容易受到远程狙击。
当牡丹四处走动时,不时会遇见宅邸里的仆人。他们总是低着头,不敢看她,主动先让到一旁去。
老实说,她不是很喜欢,也不习惯这样。但是,她需要走动,这样才能快些恢复体力。
宅子里的仆人很多,却只有少数能进入后楝。
后楝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紧闭着的,除了偶尔宴客之外,并没有打开来使用,特别是二楼的部分。会在二楼出入的人很少,而且这里的起居室,景观远比一楼更好。
所以,牡丹总是会走上来,坐在这里,看一本书,喝一杯茶,或喝掉老张送来的任何补品,免得又被黑仲明关切再说,她必须多吃点东西,才能恢复体力。
从她受伤至今,虽然还不到一个月,但她早已厌倦了被困在这儿的日子。更重要的是,她时刻都在担心着,黑仲明会再次受到狙击。
她应该要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才对。但是,以现在的状况,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这让牡丹格外的焦虑。
萧炼墨的威胁还在,要是黑仲明死了,现今三方均衡的势力,肯定会在瞬间崩盘。姓萧的做事狠绝,不输给黑仲明,而金家的主子江诚病重,只能暂时由柔弱的夫人当家,要是黑仲明有个万一,黑家的人马,必定会选择投靠萧炼墨。
如此一来,萧炼墨势必会大张旗鼓,侵吞金家的地盘,光靠夫人跟楚浪他们几个,只怕也难以维持大局。
所以,黑仲明的存在,是必要的。
他不能死。
他必须活着,金家才有活路。
她真正的身分,其实是江诚手下四个护卫之一。他们四个人,从小就被主于救回来养大,要不是江诫的厚恩,她在家破人亡之后,就算没有饿死街头,也会被活活冻死。
所以,她欠了金家一条命。为了江诚、为了金家,她必须留下,确认黑仲明的安全肩上的伤,隐约的痛着。
牡丹叹了一口气,心里恨不得能像黑仲明一样,光明正大的去练拳,就算是不能练拳,那至少也能跟在他身旁,省得整日待在屋里提心吊胆。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她能用铁链和项圈,像炼住那些野兽一样,把黑仲明给锁在柱子上,那该有多好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实在无法想象,精力旺盛的他,被强行套上项圈,限制住行动的模样。
她很努力的想象着,黑仲明被锁住、动弹不得的景况。照理说,那画面应该会让她感到高兴,但是当那张俊脸浮现在眼前时,饱含灼人欲望的黑瞳,却又让她的心跳转为急促。
牡丹红着脸,用力的合上手里的书,甩去那盘桓心中、扰得她心神不宁的视线,烦躁的起身离开。
才刚踏出起居室的她,原本准备走下楼,眼角却捕捉到了角落的一抹光亮。她抬起头来,看见走廊底端,有一道天光迤逦而进。
那里的房间,通常是紧闭着的,但此时此刻,有一扇门半开着。金黄色的阳光,酒落在地板上,跟走廊的阴暗,显出强烈的对比。
或许,是仆人打扫过后,忘了关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牡丹忍不住上前,走到廊道的最底端,来到那扇房门前头。她瞥见了房里的墙上,所挂的一幅油画。
画里,是一名贵妇,跟一个男孩。
她一眼就认出画里的男孩那双冷冽的眼,更遑论他那俊美的轮廓。为了一探究竟,她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宽敞雅致的套房,除了小客厅,还有个小小的书房和一间卧室,跟宅邸里其它的房间最大的不同处,是房里大部分的家具都是白色的。
高雅的细脚桌、精美的烛台、有着彩色玻璃灯罩的桌灯,都是淡雅的白色系,而书桌上的钢笔,还是粉红色的。
蕾丝窗帘,随着敞开的落地窗,轻轻的飘荡着。
带有纱帐的四柱大床,座落在卧室的中央白色的木头床角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
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典雅细致。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在墙角那只庞大的里一狗标本。
照理说,这间房间并没有人住,但屋子里头却没有空房的霉昧,仆人们显然很努力将这儿保持得很好,仿佛住在这间房的主人,还住在这里,只是白天出门去,晚上就会回来。
牡丹的视线回到小客厅的那幅油画上。
画家的笔,精准的捕捉到贵妇美丽的容颜和高雅的气质,还有她眼里真诚的微笑。当然,那精准的画笔,也绘出那个站在贵妇身前,看来仅有七、八岁左右、却双眼冰冷的男孩。
那是黑仲明。
所以,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画里的美丽女子,有着与黑仲明相似的轮廓,却有着跟他截然不同的温柔双眼。
关于黑仲明母亲的传闻,在上海可说是人尽皆知。宫清荷曾经是上海社交界最美丽的少女,她出身高贵,家谱可上查至前朝高官,年轻时还曾留洋去念书,回国后嫁给了黑仲明的父亲,却在几年之后,突然隐居不出。
传说,她得了重病,缠绵病榻多年后,才被病魔折磨得香消玉损。
画里的男孩,表情冷酷,但却紧握着母亲的手。牡丹看着那只紧握母亲的小手,心头竟隐约的抽紧了。
黑仲明没有心。
她脑子里闪过这句话,视线却无法移开画中男孩的小手。她开始觉得不安,知道自己根本不该踏进这个房间。
这里太干净、太温暖、太私人黑仲明让仆人将这房间长年保持原状,就像是他母亲还活着。但是,牡丹知道,他的母亲,在他十三岁那年,就已经过世了。
那屋子里,有些房间,你千万别进去。
白艳容的警告,猛然响起牡丹转过身,急忙想退出去,却撞掉了书桌上那枝粉红色钢笔。锵当几声,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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