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送马上编了个借口“我口渴,口渴。”
今日朗缓缓放下手,仍闭目睡觉。
说口渴真有些口渴了,连送端起水,边喝着,边趁着月光注视着浅睡中的今日朗。虽是睡着,他身上依旧留有杀气。他们进客栈的时候,小二见到他都微微退了两步。
他眉心的红莲比日间更加红而清晰了。
要是现在能够跟他不知明天那红莲会不会隐淡呢。
她放下杯子,心想干脆把自己脱光光扑到他身上可这事毕竟太过大胆,她心中挣扎了两下。挣扎时候,不知为何有一股热气从四肢窜上来,全身像有火烤,从微微的发热,到承受不了有宽衣的冲动。
今日朗听到她呼吸忽然加重,警觉地坐起来。
“师父”
连送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如此柔媚的嗓音。
今日朗快速走到她身边,她软软倒在他怀里。
“师父,我、我中了迷香。”连送的声音都软了。
今日朗抬起她下巴,看她双目瞳孔,嘴角微微一斜,把贴在他身上的连送扔到椅子上,又回去睡了。
“我真的闻到迷香了,”连送讪讪地说,“只不过我曾经被老神仙用药养了几年,血液里还留着点儿药渣,可以自行化解掉一些毒药,啊,我知道了”
连送恍然大悟“因为我体质特殊,吸收了很多灵药的精华,所以跟师父那个那个,不仅可以帮师父清火凉血,还可以补益精气。难怪师父自从与我同寝后,魔性越来越弱”
被今日朗深幽的目光看着,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如此,”他伸出手,“你过来吧。”
连送红着脸走过去,今日朗抓住她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
“可是师父,”连送打断了二人的缠绵说,“我不喜欢有人在外面偷听。”
今日朗揶揄她一句“你也有害臊的时候。”
他从袖内飞出暗器,只听窗外惨叫一声,接着是一个人重重落地的声音,旋儿又是起身一掠,没了声响。
“为什么不抓住他”连送问。
“与我何干。”
“若是以前,师父不会这样。”
“你还没明白以前的我与现在的我早已是两个人。”
“我不明白。”连送手捧着师父的脸说,“师父还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怎么就是不一样的人了呢”
“哈哈哈哈”
今日朗忽然狂笑起来。
连送不明白他为何而笑,只见他笑着笑着表情越发狰狞。他痛苦地捂着额头,仿佛有人在钻凿他的头盖骨。
“师父你怎么了”连送扶着他手臂。
今日朗微微移过掌心,他额间的红莲忽明忽暗,暗时丝毫不见,明时似火焰腾空。
痛苦中,他唤一声“送儿,抱住我。”
连送不明就里愣了一下,随即绕过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
今日朗的头深深埋进连送颈间,连送身上带着药味的淡淡香气稍稍平复了他的疼痛。他抱着他的“宁心草”,一字一字艰难地说“送儿,事到如今,我必须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在你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走火入魔了。”
“我知道,师父,我知道。”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原本可以控制自己不入魔道,但你死了以后我以为你死了以后,我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便不曾努力,任由魔性在体内滋长。那日突见你回来,我一时狂喜,这才将本来意识复苏,可只过了一天一夜,便又被魔性压制。”
连送吃了一惊“也就是说,其实有两个师父,一善一恶那天在客栈里跟我在一起的是师父,隔天杀了灵岩山庄的是另一个师父”
“不错。”今日朗说,“人都有善恶二面,我内心深处亦有过称霸天下唯我独尊的欲望。之前我可以控制他,现在他却要控制我。那日我换上白衣,便是我清醒之时,我没有料到魔性如此强大,只要见血就会引他出来。可是有一点你要相信,他亦是爱你的,只是他复仇,你不让他复仇,他杀人,你不让他杀人,这魔性也不耐烦起来,便费了你武功以示惩罚。方才你说你体质特殊,与我交合可压制我的魔性,他也知道了,我不知他又会对你做出什么事。送儿,答应我,若是他要杀你,你便”
“难道没有办法驱除他吗”
今日朗微笑着说“他即是我,我即是他啊。”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猛然睁开之时,已换上另一副锐利的眸子。
“师”连送不知该叫他师父,还是今日朗。
“你师父已经不在了。”
他微微笑着,比之片刻之前,他的嘴角都似锋利了些。
到此刻,连送才终于意识到她所见的不是梦,面前这个人虽然与师父容貌一样声音一样,但他确实不是她从小到大所认识的那个师父。这世上离奇的事,她见过不少,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让她心痛。中了多离奇的毒都可以解,被打断了全身筋骨也可以救,可这无形无相的恶念,她不知如何下手。连一向指点她方向的师父,都束手无策。
这一次,她是真蒙了。
“你不必难过,”今日朗轻佻勾起她下巴说,“你师父心爱你,我亦不讨厌你。可惜”他凑近她一点,她可以闻到他身上与师父同样的花香。
“可惜我不能与你行那男女之间天经地义之事。”
今日朗叹息一声,下了床,整理好衣衫。
此时,窗外笼罩在一片烟雾般的蓝色之中,天快亮了。
今日朗问木然呆坐的连送“跟不跟我回中原”
连送僵硬着脖子看着他“我们不是要坐船去百里雪山吗”
今日朗讥诮说“那等无聊的事,只有你师父才会做。我要做的是占领中原武林。你跟,还是不跟”
连送问“跟又怎么样,不跟又怎么样”
今日朗转过身,天光映在他的白衣上,幽异的蓝。
“跟我,保你不死,不跟我,任你自生自灭。”
连送整理好衣衫,走向门边。
今日朗唤住她“连送,你已经没了武功,出去便是死路一条。”
连送惨然一笑“我早已死过一次,不怕了。”
她推开门,早晨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回身看到今日朗衣衫单薄,想关心却又不知从何关心,想来想去只说了一句“照顾好我师父。”
“走出门去我就不再是你师父。”今日朗做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挽留。
连送不屑说“你本来就不是我师父。”
出了客栈,她从马上取下自己的剑别在腰间,迎着清晨稀薄的雾气上路了。
行走江湖一
离海边还有很长一段要走。连送一个人背着行礼,心中大为酸涩。几个时辰前她还沉浸在与师父作伴的喜悦中。一晃天地变色,师父不再是师父了。
百里雪山去不成了。她准备调转船头,去傲岸山。
以她看,天下间能解去师父身上魔障的只有蒲衣子了。
没了武功真是不方便,不仅步行速度慢,走了大半日还未出树林,肚子也比之前更容易饿。
她身上只有师父给的珍珠。师父嫌她总不记得带银子,便系了一袋珍珠在她腰带上,又轻便又值钱。可是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珍珠也不能当饭吃啊。
为了解决生计问题,她在树林四处转悠找可以吃的果子。似乎看到一棵梨树,她仰着头一步步走过去,半道却撞上另一棵树。
她哎呦一声险些摔倒,抬眼一看,不是树,是个人。
“你”连送认识这个人,可是叫不出名字。
方敬连也是在林中寻些野果,见到连送大吃一惊,这女子虽在关键时刻为他们挡了一刀,但与那今日朗混在一处的,绝非善类。
“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姑娘。”方敬连做出惊喜状。
连送却觉得他硬着面皮扯开的笑有些狰狞。
“昨日多谢姑娘挺身相救。”方敬连对连送抱了抱拳。
连送道“不必客气,大家行走江湖都不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方敬连笑着,“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
连送纳闷说“挺早的啊。”日头刚到中天而已。
正说话时,方敬连带在身边的一群小子跑了过来。那大弟子韩松落一看到连送便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挺身到方敬连前面指着连送说“你们红莲教杀了我蜀山掌门,我要与你拼命”
连送心头一跳,让开了几步。
方敬连挡住韩松落道“我说了多少次,保住蜀山传人最重要,争斗打杀之事能免则免,万不可意气用事。”
“对对对。”连送非常赞同方敬连的话。想她当年一人大战武林群雄,魔教教主都要让她几分,现在却连个毛头小子都得惧让,想想真心酸啊。
韩松落说“师叔,你没看她都追上门来了吗,分明就是后悔放了我们,想斩草除根我们下山这些天遇到的还少吗,这些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变着法儿地欺凌羞辱我们”
原来误会在这儿,连送想了想,反守为攻说“你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一副心地单纯的样子,怎么想法这么阴暗。我既然让教主放了你们,就不曾想过再来追杀。姑娘我可是光明磊落的很。”
“你们教主凭什么听你的”
“这”
这韩松落年龄虽不大,却心思细密不好对付。连送把要出口的话在心中转了转以免出错,韩松落抓住这短暂时机呛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怎么骗过我们还趁我们没防备的时候动手。既然出尔反尔,就别找什么借口了。动手吧”
连送摆出不屑一顾地架势,握着剑,双手背到身后。
“你可知我是谁”她问。
“我管你是谁”韩松落举着剑等待她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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