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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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北京城这么大
她细细地想着,那些细节,她和他以前,曾经都去过哪些地方呢
记忆从最隐蔽的角落被挖出来,原本是她刚刚掩埋好的,连那层浮土都是崭新的
她的车子驶上了北三环。
顺路去百宝粥店转了转,没有他,她顺便买了一份鱼片粥。或许,她想着,她应该能找到他吧。
然后车子向北去沿着记忆中的河,记忆中的路。
贴着大西墙下的小公路,向北驶下,出现一片平房区。天色还有一丝光亮,过路的人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车,那目光,象是见了闯进异空间的怪物。
她找了一处开阔地,把车子停下,按了车锁。她自己,走进了破旧古老的胡同里。
第三百八十七章4000
残破的路面,高低起伏,她一手拎着盛鱼片粥的饭盒,半高跟的靴子小心地踏在地面上,咚咚的,沉重如鼓。言唛鎷灞癹这里,对她来说,已成了陌生的领地从前,她几乎每天,都会从这条路上走过,闭着眼睛也能摸进去。
而心里,随着目标的接近,越来越忐忑和怯懦。刚才坚定的执念,就象晾在空气里一杯滚烫的茶,热量一点一点褪去,她的勇气,也在慢慢消减。
她来这里,是对了,还是错了她不知道,只觉无形中,仿佛有只手,在拖拽着她,不许往前走,不许再往前走了她犹豫着,可是她的步子,还是踯躅前行,乔羽现在不好,不是好好的,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她默默地数着一侧的门牌号,20号22号24号前面一点儿,就快到了。她停下脚步。
是不是太冒失了就这样直直地闯进来等等洎
她忽然按住了胸口,睁大了眼睛,她怎么忘了,这里的房子,已经不属于乔家了。
那是在乔羽出国后不久,一天傍晚,她不知不觉的,从学校一路走来这里,看着,看着,然后按开了30号院的门铃,有个陌生男人走出来告诉她,乔家已经把这个四合院卖给他了房子卖掉了,连个念相儿也没有了,她傻乎乎的一个人蹲在门口,象只流浪猫一样,一直到深夜,她才失魂落魄地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
她紧紧地,紧紧地揪住大衣的领子,遍体生寒。那天也是这么个傍晚,这么冷的天气,她望着自己呼出的一团又一团白气,心想着,结束了,真的是,该结束了溽。
这次呢,她,只是来寻他,寻他回家去,回到他的家人中去,一个人孤独、绝望的滋味,她体会得太深刻了,她不忍心,也不能让他那样痛苦着。
可这回,他又失踪了,故意的,狠心的,不让别人找到他。
真傻,乔羽,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呀。
陈安再一次彷徨了,真的是,无处可寻了吗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她该坐在温暖的屋子里,身边守着温柔亲切的钟伯母一股子愧意涌上来,她原本想着,早点儿找到乔羽,然后早点儿回到她应该回的地方去。
可两边,她没法平衡,又舍不得放下任何一边。
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刚响了一下,立刻就有人接听了。
“我是”
“哎哟喂,安安啊,你可真是的,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到啊”
陈安愣住了,是宝诗。
“宝诗姐。”
宝诗在那头痛快地笑着,一边数落道“快啦,还在磨蹭什么呀,沈阿姨进进出出八趟啦,就是没望见你的影儿哎,你说你们俩人,也真有个意思,一个出了国,亲妈妈过生日,就不能提前半天回来还有你,这都什么时候了安安,我可告诉你啊,今儿个,可是你亲婆婆的生日,一年就这么一回,这年头,都说婆媳难处、婆媳难处,你这马上要给人家当儿媳妇了,还不赶紧的,好好表现表现”
陈安本就愧疚,让宝诗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嘴也笨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就听那头钟伯母嗔怪的声音“你这丫头,跟安安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宝诗笑“娘娘,我在向安安传授身为儿媳妇之道。”
钟夫人看了看旁边的霍滨川,滨川乐,夫人点了点宝诗额头“你婆婆虐待你啦”说着,把电话听筒接过去。
“没有啦。”宝诗冲滨川挤着眼睛,然后一张手,朝旁边的果盘伸过去。
钟夫人看到,一拍她手背。
“哎”一声低呼“娘娘,您可太偏心了,合着只让喝水啊”滨川赶紧一拉她,宝诗俏皮地吐吐舌头,安静了。
钟夫人温和地问“安安,路上堵车吗”
陈安刚才恍神了,那边和乐融融、笑语连连的景象,不难想象出来,她真想着,一步跨回去
“我伯母,很抱歉,我这边临时有点儿事,今晚上,我恐怕恐怕过不去了。”她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哦。”钟夫人一怔,顿了顿,又笑了,体贴地道“没关系,咱们娘俩儿哪天聚也成,有的是时间。”
“可今天毕竟不一样,是您的生日,我万分抱歉。”她声音低低的,心里难过,不是不难过,她这是,明知故犯。她太不懂事了。
钟夫人反倒笑了,轻松地说“只要心里高兴了,哪天都可以当生日过,是吧”停了一下,又说,“不过安安啊,遇事千万别急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吗”她完全能体谅,这孩子大概是遇到什么重要事情了,不然不能不来。
陈安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差点掉泪“我知道。伯母,改天我再过去看您。”
“好。天黑了,你开车当心点。”
“嗯,谢谢伯母。”
她还没来得及按掉挂机键,只听宝诗在那边嘟嚷道“安安不来了啊”透着失望的样子。
她心里一慌,手一哆嗦,赶紧挂机,把手机塞回包里。
大概也让钟伯母失望了吧,虽然钟伯母嘴上不说什么。
陈安在原地站了好久,冷冷的风吹过来,浑身都吹透了似的,冻得她一激灵,再抬眼一望,天黑了,眼前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干嘛来了
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吧。
她稍事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走到30号院门前,迈上两步台阶原来是老旧沉重的木门,现在换成了朱漆的铁门,她深吸一口气,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她就是觉得,乔羽应该在。
她摁了门铃。好久,里面静悄悄的。
难道没有人吗
她又按了一下还是没人来开门。
第三次大概真的是奢望吧。她摇头,转身下了台阶,大铁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陈安停住,急忙转回身来。
昏黄的光线下,门内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完全被门楣遮在阴影里,瞅不清眉眼,但那身形,那高度,总不会认错的。她心里一阵激动。“乔羽。”她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自己唤出声没有。
那男子,还是定定地望着台阶下面的她。
她重新走上台阶,跨过门槛,他侧了侧身,让开,她走进去。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默默的,回身把大门阖上了,又是“吱呀”一声,轻微的,象开门时一样,但听在陈安耳内,仿佛是很大一声巨响,她心里就是一哆嗦,钟立维似笑非笑、半嗔半怒的脸,迅速在她眼前一晃。
她半晌没敢动地方。
直到乔羽远远走到前面去了,她才跟上去。
小小的庭院里,那两株老梅树还在,萧瑟的枝条,抖动在寒战战的冷风里。
正房的客厅里,灯光明亮,陈安一脚踏进去,却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比外面还要低几度,她的肩膀不由抖了一下,他就是这样,在这里待了三天吗
乔羽只瞥了她一眼,就从电视柜上取过摇控器,“滴”一声,暖风开了。他又取了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陈安这才把饭盒袋子放桌上,包包放在旁边的木椅上,她手里,必须要抓住点儿什么,才能让自己勉强镇定。
她两手捧着杯子,大眼睛在房内略一扫,好象有些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大件物品,还摆在原先的地方。原来她记得,这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小零碎也多,都是伴随他成长的一些玩具、书籍、日常用品什么的,边边角角的,到处可见,如今,都去了哪里呢
她脑筋一转,这房子曾经易过主,那么,他是租来的
“这房子”她声音干涩。
他却点了点,“安安,我知道你来过。”六年前,她肯定来过这里,无论是缅怀,惆怅,亦或是伤感他能想象到,就象他在国外一样,也时时想起这里、念起这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只要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统统的,成了他伤怀的地方。
他的嗓音同样干涩,但是更沙哑,“我回国后,又用高价买回来了,家里人,并不知晓。”
陈安点头,到底是物是人非了,这些,都过去了。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抬起头,而他也看过来,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
陈安迎视着他,神情有些严肃“你在这里,待了三天”
乔羽看着他的安安,嘴角扯了扯。
陈安心里一痛,那么这三天,他可是睡好了,吃好了还是不吃不动,蜷缩了整整三天她暗自观察着他,距离上一次,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他的脸明显往里缩了一圈,下巴上有青黑的胡子茬儿。他一向是个整洁、注重仪表的人,现在看来,多少有些邋遢。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吗,他们有多急”
乔羽一抿唇,他们这里边,可包括你,安安不,他不能这样自私,不能
她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扑簌簌地颤动。每次,他有话想说,可又说不出来时,他的睫毛就会颤个不停。她轻轻转开眼。
“别这样了,回去吧,你的表哥,很担心你。至少,你该让他们知道,你很好。”她低声说。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知道,肯定是方中平告诉她关于他的事了。
她拧了拧好看的眉,“乔羽。”
他看着她。
“再难过的时候,你也熬过来了,何况这次呢”她心里,钝钝地疼着,她尽量让语气舒缓平静。
乔羽也转开了眼,看向窗外,可是眼眶酸胀,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出虚弱来。是,那么困苦的关口,他熬过来了,可是,他却失去了最爱的爱人。
“对不起,安安,让你担心了。我我很惭愧。”
她没有再说话,她没法再说什么了,心里很难过她和他,似乎都在避着那样一个话题,那是他们不能碰触的禁忌。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不跟自己说,他自己扛着。
可是,乔羽,你扛得起来吗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盒粥,早已凉了的鱼片粥。她想了想,拿起来,出了正屋。
“安安。”他追到门口,陈安没有应声,他看到她轻车熟路走到西屋,那边是厨房,很快,灯亮了。
他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喜忧参半,又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打心里不希望她为自己再做任何事情。
他不值得啊。
安安,我不值得。他把沉重的头颅,贴在冰凉的门框上。
忽然闷闷的音乐响起来,他一惊,仔细辨别了一下,是从她包里传出来的,是她的手机在响。
他心里,顿时也闷闷的,生出一股子锐痛。
她终究,是别人的了。
他缓缓朝西屋走来,步履沉重。
他站在门口朝里一望,见安安正站在微波炉前,微波炉在运转,而她,似乎在发呆,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连他进来也不知道。
他愣住了,她此时,在想什么,在想着谁
是那个人
他眼前有些发黑,他急忙一伸手,抓住门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也许是他手忙脚乱带出了动静,陈安一回身,对他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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