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陛下饶穆少衣不死。”
容成一愣“你还真跟他搅一块儿了”上回淳亲王郡主哭哭啼啼告到他面前,说自己暗恋的大将军被一个琴师迷住了,她去怡芳阁闹事还被高冲的亲信挡下来。容成当时觉得这郡主小题大做,暗恋又不是指婚,再说哪个男人不去妓院听听小曲於是随便安抚她两句就算了。哪知道“传闻你府邸门槛都踏破了,愣是没见你动心,朕道是介绍的女子才貌家世配不上你,结果原是为了他”
“是。陛下。”高冲仍是惜字如金,连解释都没一句。
“他把朕的人拐跑了,朕怎麽饶他不死你替朕把人找回来”
“属下遵旨。”
容成气得几乎冒烟。这人是真没听出来他在讽刺,还是装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隋毅回来了,行了个礼,道“陛下,那班胡人表演班出宫以後便再找不著了。名册上的名字是假名。”
容成冷笑两声,胡人表演班恐怕都是慕容恒心腹吧。这事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物证,人证只有一个穆少衣,撬不开嘴巴不说,这边上还跪著一个给他求情的高冲大晚上的他拿什麽去跟慕容恒对质总不能刚签了和平协定没几天就撕破脸吧
容成越想越火大,正要发作,只听高冲道“陛下,事不宜迟,末将现在便带精骑出城去追。但求陛下饶穆少衣一命。”
容成猛地一拂袖子“赶紧滚”喘气半刻,又道“还有你,隋毅,是你早知道他俩有染,跟高冲通风报信的吧啊你俩倒是感情好,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属下不敢”天地良心,高冲这愣木头好容易喜欢上一人,他哪里忍心见这人就这麽死了,那高冲不得还愣木头下去
“不敢你宫门监管不力,暂罚三月俸禄,桓恩要是找不回来,这一年你喝西北风”
隋毅苦著脸“谢陛下恩典”
“传朕旨意,境内所有城池道口从明日起严查出入人员,一有可疑立马上报”桓恩八成会向北跑回老家,但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不排除他迂回出境的可能。
容成越想越头疼。他隐约觉得桓恩是不是知晓了战事结束,援军回国一事,才会大著胆子逃跑。只有月族才对桓恩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像什麽选秀之类的,恐怕桓恩根本就不在意。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他拿什麽理由追他回来呢爱说起来都可笑。他俩的相识缘於一场莫名其妙的弓虽暴事件,而之後这关系继续持续下去,也是因为他拿出兵要挟桓恩。现在他隐瞒援军回国一事又暴露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这下根本无法缝合。就算追回来,都不知道桓恩会不会搭理他。或是更恨他。
想这些有的没的,说不定,他根本就追不回桓恩。桓恩只要不入城,不走大路,他上哪儿去拦截他总不能调集全国军队,挨个挨个山头地搜吧这样大张旗鼓找人,太後不骂群臣不谏才怪了。
容成心情糟糕透顶,一句话都懒得说,抬脚往长乐宫走。刘琦在後面跟著,小声道“陛下依老奴看,这穆少衣还是先留著别杀您要是真动了他,回头找回了殿下,在殿下面前不好说啊”
“朕知道。”
什麽时候杀个人还要考虑别人的脸色了容成暗骂一声窝囊。
桓恩啊桓恩,朕是真栽在你手上了。
眼见沈七出了大路便策马往山里走,即使有人在前面挡了大半呼呼冷风,桓恩仍是觉得凉得刺骨。现在也没人会给他披上狐裘,点燃火盆了。想这些干什麽。“少侠,我们这是”
“走山路。”
“不能穿城过”
“甕中捉鳖。”
“没那麽严重吧”这件事本来就是容成理亏,不然他也不敢不怕连累月族,就这麽跑了。难道容成还有理由大张旗鼓找他
“殿下不要太小看自己。”
“”
被人这样说,也不知是不是称赞。至少听起来,这人像是知道一点内情。一想到此,桓恩脸就有些烧。
“今晚会赶一晚路,殿下若是困了,趴在我背後歇息便可。”
一世倾情追杀
逃亡要绕开大市镇和官道,净挑小路走,一路风餐露宿,非常辛苦。吃的是沈七准备的干粮,喝的是山野泉水,後来干粮吃完了,便吃些野果。晚上生火歇息在树下,桓恩常常一觉醒来,见沈七抱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吃住都这麽艰难,更别说沐浴。二三月之交,冰雪初化,泉水是山顶雪化了流下来的,冰凉得紧,喝一口都从嘴里一直凉到胃,更莫说跳进泉水洗浴。
除开这些不便,还要担心追兵。桓恩始终觉得容成不至於这样大张旗鼓出来找他,沈七却坚持危险期仍未完全渡过,小心为上。几天之後两人跋涉至快到两国边境时,沈七的神经绷到了最紧点。如果他是容成,用脚趾头想也会卡死边境。无论桓恩在宣朝境内怎麽躲,他始终是要离开宣朝回月族的。
宣朝月族边境全是山,中间一条山谷,山谷正中修著一座城池,重兵把守,宣朝月族两国使节便由这城池来往,出入需通关函文。桓恩数月前从这里进入宣朝,一旦被官兵认出,立刻会被扣押回雍京,虽然这概率不是很大,沈七仍然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冒险。但两人也急需补给,於是便在山下一个小茶棚停下,想喝杯茶买些干粮,见邻桌坐著个背著大筐,作小贩打扮的人,又从他那里买了些勉强能御寒的什物。
“最近生意好做麽”
桓恩有些惊奇地盯著沈七,这人一路上除了刚见面那会儿,就几乎没说过话,现在倒关心起路边小贩的生意来。
“嗨,这位大爷,您不知道,最近那边管得紧,我进个货都被盘查半天。”
“哦为何会盘查呢”沈七接过小贩找的碎银,塞进袖中。
“听官爷说,好像是最近有人要从越境逃跑,皇城那边叫他们盯著。”
小贩此话一出,整个茶棚立刻安静下来。桓恩悚然一惊,忽觉四周坐著的人,无论是邻桌别的食客,还是茶棚老板,投来的视线都冰冷起来。
沈七心道不好,就在这时,“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两支细长飞镖隔空掷来,沈七迅速拔出剑格挡,“叮叮”两声,一支飞镖落在桌面,刚上的茶碗被打翻,水流在桌面,竟起了丝丝烟雾。
饶是桓恩对这些知之甚少,也意识到茶水里下了毒。他连杀鸡杀兔都有些不忍,更别说如此杀人场面,心怦怦直跳。旁边的小贩更是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沈七左手将桓恩护在身後,右手持剑,灰白衣袖下一泓秋水,泛著冷冷的光。“你们主子是谁”想置桓恩於死地,绝非容成派来的人。
“你还没资格知道”
茶棚老板一脚踢翻桌子,攻了上来。沈七拎住桓恩领口往马上一扔,吹了口口哨,马像听懂了一般,撒腿往北面山上狂奔而去。桓恩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只听沈七的声音远远用内力传来“你只管往前走,我会来找你。”
桓恩心里担忧,现下除了相信沈七也没别的办法了,自己若留在茶棚只会徒然给他添麻烦。往回一望,似乎也没有人追来。
桓恩骑到山脚,找了一处僻静树丛,将马拴在树上,自己跑到更远一点地方的草丛里躲了起来。谁会来追杀他呢容成,慕容恒这两个绝对是不可能的,可他又跟谁有利害关系呢郭贵妃他这都走了,至於把他赶尽杀绝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桓恩在草丛里蹲了两个时辰,腿脚都麻了,沈七仍然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沈七到底武功多强,以一敌五,怎样都会很不轻松吧。如果他真的受伤了,趁著天还没黑,他还能找到他,如果等天黑了他还没回来,事情就危险大了
桓恩咬一咬牙,解开绳子,爬上马背,朝茶棚的方向奔去。远远地便见路上有个人影,趴在地上,一身灰衣。桓恩赶紧跳下马,把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是沈七只见他紧闭双眼,前襟一片血色,显然是受伤不轻。桓恩大惊,伸手探了探,还好还有鼻息,可他力气不够,没法把人抱上马。正在这时,马竟然像明白难处似的,前腿一缩,跪了下来。桓恩连忙七手八脚把沈七拖上马背,然後自己坐了上去,轻轻一拍,马便站了起来,朝山脚飞奔而去。
一直走到山里,找到一个山洞,桓恩才放心下马,把沈七拖到泉边,解开他衣服。他下腹乱起八糟缠著一圈布,桓恩小心翼翼解开了,发现原来是一道剑伤,伤口从肋下一直到下腹,被布条堵著没流血了,看起来却仍是黑红黑红,十分狰狞可怕。
桓恩撕下自己的干净衣服,沾了点山泉,替他擦洗干净了伤口和上身,才发现沈七胸口有很多痕迹,虽然有些淡了,但这些痕迹曾经出现在他自己身上,因此他不会认错──那是吻痕。
一路相处过来,沈七是个十分沈默寡言的人,性子也十分冷淡,他要躺在一个人身下,除非对方权势地位比他高,桓恩想不出还有什麽别的理由。──慕容恒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桓恩摇摇头,将他衣物细细摸了一遍,摸到一些瓶子,其中一个白瓷的,底部刻著“大燕敕造”,像是宫中的东西。取出一粒药丸闻了闻,清香沁脾,应是疗伤一类的。桓恩赶紧塞了一粒到沈七口中。又将他拖回山洞,折了些树枝在洞口生了堆火,勉强能对付夜间的野兽。
沈七昏迷不醒,敌人不明,二人的境遇落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只希望今晚过去,沈七能快些醒来,否则明天被追上,後果实在难以想象
桓恩坐在篝火旁,即使再困也不敢睡著。伸手摸了摸沈七,在火旁体温还不算太低。冬末夜晚的山上,还有什麽情形比现在更糟糕呢。
一世倾情 74
山洞里劈劈啪啪的烧火声到半夜慢慢熄了,只余一些焦炭在地,勉强发著余热。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想必是下雨了。
桓恩走到洞口看了一眼,忽听得背後人说“我昏迷了多久”原来沈七醒了。
“几个时辰吧。”桓恩折返回他身边坐下,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烫。“我给你吃了那个白瓷瓶子里的药丸,你觉得好些了麽”
“还好。谢谢。”
沈七淡淡应了一句,不再说话。嘴唇乌青,面色苍白,桓恩十分怀疑他的身体状况,但天一亮两人就必须立刻动身离开,否则仇家要是能调动足够人手搜山,那他俩一个不会武功一个重伤在身,天气还如此恶劣,毫无疑问死定了。
如果不是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桓恩真的觉得这样住山洞也不错。
他没想到的是,容成竟然真的会花这麽大功夫堵截他。容成对他到底抱著怎样的感情他已经闹不明白了。是爱吗是爱,会罔顾他意思骗他留下,会弓虽暴他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单纯的占有欲。
罢了罢了,翻过这座山,就能回到月族。至於他在宣朝的一切一切,哪怕是曾经一点点的动心,都灰飞烟灭吧。
他将永远不再见到此人,永远不再跟他有任何关系。
只是也不知道穆少衣怎样了
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沈七扶著墙站起来道“走吧。不能再拖了。”
山洞旁站了一夜的马儿见主人一摇一晃地走来,立刻会心地跪下前腿,沈七伸手示意桓恩先上马。
“还是你坐前面吧。”桓恩实在担心走到一半沈七就落下马去。
“殿下先上马。若是後面有追兵,我还能挡一阵。”
桓恩见他疲倦垂著眼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乖乖上马。
身後一个温热的躯体跟著覆上,穿过他腰际握住缰绳,桓恩一瞬间有些恍惚。曾经这样搂著他骑马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风声从面前呼啸而过,山道路况奇差,马儿走得也不快。四周都是凋零的景色,枝头光秃,枯叶遍地,好似入了无人之境。
走了十余里,桓恩冷得直哆嗦,只听身後人的呼吸越来越轻,他垂眼一看,拉住缰绳的苍白手指也松了。桓恩心道不好,刚要回头,便觉後背一凉,接著是一声沈闷的重物坠地声。
“沈七”
桓恩赶忙勒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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