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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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那天皇上昏迷醒过来不就是个例子。伤那麽重他能挨著不吃饭不喝药呢,何况他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不过太尉家里没有小孩所以不知道,小孩子就好在有个伤病的时候闹一闹,大人就拿他没辙,要罚他吧他还病著呢,不理他吧,又不知道他要作到什麽份上才能听话,病又该严重了。唉,所以太尉,您要麽想个法子,让小皇上吃饭,要麽就去看看他,看他闹腾什麽呢两天都不吃饭。”刘公公说的婉转,相里若木倒听住了。
相里若木想了半晌,没有法子。气的一拂袖就往皇上寝宫走,刘公公微微一笑,这小皇上还真是有办法,跟太尉过了几次招了,都没落下风。他本来以为太尉再不会来见小皇帝呢。
相里若木怒气冲冲,不等太监开门,自己一把就把门给推开了。没想到进屋一看太医正在给景曦渺换药,景曦渺疼的小脸拧成一团,相里若木倒把太医给吓得直哆嗦,没头没脑地跪下就拜。“赶紧干你的活,别拜了。”相里若木没好气地说,酒醉得头晕,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著。太医见太尉看著,吓得一脑门的汗,哆嗦著手缠绷带几次都缠不上去,把景曦渺疼得直抽气。相里若木脾气暴躁,“滚下去,换个太医来,你不用在太医院混饭吃了,明天就给我去军前效力。”
这太医没来由糟了无妄之灾,另换了个胆子大手脚麻利的,给皇上换好了药,立马请安走人,鬼撵了一般。
太医一走,景曦渺立刻把头转过去,不看相里若木。把相里若木气得七窍生烟,“你不吃饭不就是让我来吗我来了你背过脸是怎麽回事”
景曦渺不声不响好像要把自己弄消失一样,把相里若木气炸了肺,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好好,从今天开始只要你不吃饭我就让太监把米粥硬灌进去,可不要怪我让你这个皇帝太难堪。”
“你敢的话,我就死给你看。”景曦渺皱皱眉头,可能真是没力气了,说的细声细气的。
相里若木怒极反笑,“你可真是有出息,还真是一哭二饿三上吊。”
景曦渺疑惑地回过头来,抬起头问他,“那是什麽意思何处出典”
相里若木想起景曦渺久居深宫,根本没听说过市井俚语。“你就不怕闹极了我杀了你”
“你要是想杀我,昨天早上就杀了我了。”景曦渺果然是工於算计。只不过是因为生活这回事没经历过就是没经历过,再怎麽聪明也枉然,所以他才一阵子成熟稳重一阵子天真率性。
相里若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上前两步走得摇摇晃晃,景曦渺紧张地抬头描他,可别摔在自己的腿上啊,那非折了不可。相里若木果然站不住了,一扶景曦渺的小肩膀,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景曦渺的旁边。脑子不清楚起来,扳过景曦渺的小脸就亲吻,景曦渺脸上绯红挣扎著推开他,“酒酒鬼”
“哈哈,你不是说,我喜欢你吗那我当然要亲你,曦渺,曦渺”相里若木可能真是醉得糊涂了,开始自掘坟墓,嘴里叫著景曦渺的名字,又过来扯景曦渺的衣襟,手掌在他的身上抚摸著。
“你你”景曦渺气得语无伦次,“你喝太多了,酒鬼太尉,你走开。”
“你小子好大的胆子,除了你谁敢跟本太尉吵嘴,平时看你倒是很和顺,怎麽小嘴跟刀子一样快,”相里若木跟他拉扯著衣服,本来力气大醉了酒又没轻没重,在景曦渺的身上乱捏,“说你一句你服一下软不就得了,为什麽为什麽要跟我把话吵得那麽清楚,扯清了你心里好受吗哦,对了,你不是说说什麽来著,说你多一眼都不想再看见我吗,那你怎麽还不吃饭要刘公公去找我”
景曦渺本来被揉搓得又羞又愧就很难受,又听见相里若木後来扯上了那天的事,委屈起来,“哇”地一声开始哭,哭得相里若木脑袋都疼了。景曦渺一边哭一边说,“我为什麽跟你服软,你要服软去找奴才小子啊,天底下还有谁不想巴结太尉呢天底下的人除了我不都是你的奴才吗你还不足够你一个堂堂太尉,老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做什麽”
“你是小孩子”相里若木被景曦渺的话给弄乐了,“给你机会你能把朝廷里的大臣们都玩得团团转,你的心思智谋可不像个小孩子。”
“你都已经掌握天下军队的人了,竟然还这样防备我,那你杀了我好了。”景曦渺没跟人吵过架,所以可能不会掌握火候,对喝醉了酒的相里若木来说,这样说话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相里若木一把推开他,“杀了你我一只手就可以掐死你,杀了你有什麽意思你不是说你不是奴才吗外边有人吗给我听著,天亮就把景曦渺卖到京城的娼馆里,明天开始他就不是皇上。”一面说一面就站起来要往外走去叫羽林。
景曦渺不敢相信地呆住了,然後猛地坐起来一探身抓住相里若木的衣服,“不要不要。”相里若木喝得烂醉如泥,脚底下不稳,被景曦渺一拽向後摔过来倒在景曦渺的床上。景曦渺的床是这几年在中原流行的罗汉床,三面是画屏,里面大得很。景曦渺凑过去看相里若木不起来是不是摔晕过去了,其实相里若木是喝多了,起来费劲。他躺在床上一边扶著自己的头一边说,“你这个小崽子,气得我头疼。”
景曦渺知道他不是当真的要怎麽样,刚才是话赶话赶到那了,一手拽上自己的衣服一手伸过去帮他按著头,“那我给你揉揉,你不要卖我了,那麽卖也不值几个钱。”
相里若木不知道後来景曦渺又跟他说了什麽,因为他很快就睡著了。睡得时候还在跟景曦渺生气,气得恨不得可是又不确定自己要恨不得到什麽程度。以前相里若木喝了酒,就会想起紫菀,满腔郁愤,接著自己再独自喝得更多,直到醉的不省人事。但是这次他压根没想起来什麽郁闷的感觉,他一直都在跟那个一直在他眼前惹他生气的小孩没出息地吵嘴,吵到累得睡著,被那孩子活生生从成年朝臣的档次上拖下来,拽到跟一个白痴孩子一样的等级,然後吵嘴还吵不过,结果昏天黑地地什麽都没想起来,睡著了梦里也没有什麽,香甜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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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若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动了动发现景曦渺衣衫不整地蜷缩在他的臂弯下,喝醉酒後我动他了这是相里若木的第一个念头,他轻撩开景曦渺的衣服,白皙的肌肤好像没被人暴力虐待过,他有点担心昨天晚上真做了什麽他不记得的事,可能会在醉酒後碰开景曦渺的伤口。但是还好,景曦渺镶著玉的腰带完好地系著,腿上也没见有血又流出来的痕迹。
他拍了拍景曦渺的脸,“皇上。”景曦渺模糊地“恩”了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个孩子并不真正害怕他,他又一次意识到。也对,一个连生死都能机械地冷漠对待的人,总不至於怕一个活太尉,这倒挺有意思。“景曦渺你给我起来。”
景曦渺这次迷糊地张开了眼睛,望了望他,“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相里若木打了个呵欠,他爱吃不吃,自己可是饿了,“刘公公,你在外边吗”
刘公公连忙带著太监进来伺候,昨天相里太尉跟皇帝的吵架声大到连站在廊下都听得到,他听到的最後结果是天亮要废掉皇帝,但是小皇帝今天早上还心安理得地靠在太尉怀里揉眼睛,怎麽看都不像觉得自己要被废了的样子。结果他接到的太尉的命令,也就是伺候梳洗吃饭而已。这个小皇帝啊,真把人心脏都吓出来了。
饭菜摆上来,景曦渺马上就坐过来吃,丝毫不见这两天所说的“没有胃口吃不下饭”的样子,相里若木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跟刘公公说的一样,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吗他夹了一个做的十分精巧的小包子在景曦渺的碗里,留意到景曦渺低头偷偷笑笑,这个死小孩。
接下来几日无话,相里太尉每天都得到皇上那点个卯,倒成了佳话了。传出去,就有一干原来不满太尉胁迫皇帝的文官消停了下来,朝里又传出太尉其实是个忠臣的说法。对於这两人来说其实也不过有时候和和气气说几句话,有时候吵几句,一天也就过去了。过了几天景曦渺也能动了,就准备回京。
景曦渺跟来的时候一样,还是在御辇上坐著,推开窗子向前望,天子仪仗一眼望不到边,不知道相里若木在哪里。
相里若木其实跟一班朝臣都在一处骑马,出了狩苑大约一个时辰,就见刘公公骑马赶上来了。“皇上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相里若木见了他倒先问话了。
“回太尉,皇上安好。只是皇上说,要效法古代贤主良臣,请太尉跟皇上一起参乘同车。”刘公公躬身回答。
相里若木斜眼见到李允之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面上便有些挂不住。这个皇上找的理由倒是很好,檀心在李允之边上道,“太尉,该让大臣们知道,太尉其实是我朝忠臣,也堵了那起小人的嘴。太尉快过去吧。”
李允之虽然要笑这小皇帝,但也劝太尉过去,这确是个留好名声的时候,现如今有个什麽天灾,都要被那些学士们编排成是太尉要篡权的天谴。
相里若木没奈何,纵马过去,上了景曦渺的马车。景曦渺见了他便呵呵笑,心满意足。“太尉,我也能骑马吗虽然不能走路,但要是骑马的话不用脚腕大腿也没有关系啊。”
“在上次你差点纵马冲下悬崖之後,恐怕要有很长时间,你被禁止骑马或是亲自驾车了。”相里若木鼻子里哼出一句话,在马车上伸展了一下长胳膊长腿,伸了个大懒腰。
“那不是骑马的错,”景曦渺辩解了一下,他只是不想闷在车里干想著相里太尉不知道在哪里跟什麽人谈笑风生。但是感觉了一下,再说下去太尉也不可能把他的马还给他。“太尉你是几岁学会骑马的”
相里若木想了一下,“五岁吧,我记得我爹给了我一匹矮种马。”
景曦渺皱皱眉头,发现那是不可能比较的童年。“皇上,”相里若木随意似的说,以後我会教你的,骑马之类的事情。”景曦渺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表面上却只有抿了抿下唇的动作,他瞄了瞄相里若木,拿不准自己该贴近太尉比较好,还是干脆坐到他腿上景曦渺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雷到,连忙转开头掩饰。结果皇上的马车里,坐了两个各自隐去心事的男人,相安无事地沈默。
一直到皇上的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栽向一边,相里若木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景曦渺的衣服,把要栽向一头的皇帝捞了起来,一边问外边怎麽回事。原来这几天天气转暖,土地已经温暖解冻,山间流下新的溪流,就在这里冲出许多沟渠,皇帝的马车刚好陷进去了一个。稳住了马车,相里若木先跳了下去,回头把景曦渺也抱了下来。景曦渺靠自己还站不稳,倚在他身上,被他扶著。
相里若木本来要责备管车马的军士,但是看了景曦渺一眼,见他好奇地看著马车和外边的一切,看起来兴致正浓。相里若木也就罢了,抓著他站好,跟他一起在这个春意渐浓的大好时候,好整以暇地看热闹。
本来这样的春天里,人的心都懒散散的,许多厌烦的事晦暗的事都在春天的微风里被吹散开,不分明了。所以相里若木只留意到了怀里的景曦渺,低头在他耳边说话。景曦渺的脚不敢完全承受身体的重量,身体半靠在相里若木的身上,相里若木也顺从地让他靠著,景曦渺脸向著外,相里若木看不见,他微微地笑。隐隐约约地志得意满,偶然抬头,就在不远的地方长著一棵几人合抱的百年古树,树上还站著几只鸟儿,不知是什麽鸟,鸣叫的声音如此悦耳,如果问相里若木,他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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