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殊言说他“避世”,给够他面子了。
而自从十多年前被圈禁,这位空有王爷尊称的贡瑾隐没于世,再未被人提起,近年各国新人辈出,贡月又是小国,他还是一位连本国人都遗忘的王爷
是以,殊言只见他一眼便能知晓他的身份,不得不令贡瑾对他另眼相看。
“听闻此次南临驸马亲自到南临求取黄律,殊公子左右相随,怎么”贡瑾有意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不解道,“怎么未见其人”
殊言垂下眼皮,祁燕向后看去。
“谁想见本驸马”晏卿适时地从树林从钻出来,头发上还占了一片枯叶,懒懒地伸了个腰,漫不经心地慢慢上前。
贡瑾眼中滑过审视,面不改色地笑道“秦卿公子,久仰大名。”
晏卿嗤笑道“对殊言是久仰大名,本驸马也是久仰大名,不知还有几个大名是你久仰的”
贡瑾只听闻“秦卿”一人出身贡月,而贡月绝无秦氏大家,料定他是出身草莽一时行了上运才会被选为驸马,哪知他一出现便当着众人的面给了自己一个难堪,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
晏卿却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笑着,眸子里还带了几分挑衅。
“王爷既然知道我等前来的用意,不知和否移步相商”好在殊言及时解围,将贡瑾僵硬到快要扭曲的脸拉了回来。
贡瑾徐徐笑道“月神山乃我贡月圣地,外人自是不可接近。但殊公子千里迢迢至此,本王也不敢怠慢。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公子与驸马入山,让众人在此稍作等候”
“公子行动不便,燕儿需左右相随。”不等殊言身边书童模样的男子开口,祁燕已经抢先插话道。
贡瑾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殊言苍白的脸和一动不动的双腿,略作犹豫便点头道“如此,三位请”
“本驸马要见的是皇帝,可不是你这落魄王爷,还不快快传见”
晏卿一上山便开始大声呼喝,贡瑾看在殊言的份上,更看在殊言给他那样东西的份上,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只当未曾听见。
“不知国主身在何方”殊言很是客气地问道。
贡瑾有礼地回道“皇上为万民祈福,如今正在山顶,今日怕是无法下山。”
“是么”晏卿讥笑道。
晏倾君爬上水潭时,整个人已经处于完全脱力的状态,软泥般趴在地上不想动,一个睁眼便见到贡冉升又惊又喜的表情。
“你你是护梨姑娘”贡冉升瞪大了眼看清地上女子的模样,眸子里的惊色瞬间褪去,又喜又忧道,“护梨姑娘护梨姑娘如何会到这里来潭水太凉可有冻着你只身前来,莫不是知晓我被困于此那护梨姑娘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又是如何找到避过他人找到寒潭护梨姑娘定是我的福星才会”
晏倾君瘫坐在地上,嘴角抽了又抽,始终没从贡冉升的话间找到打断的机会,只能耷拉着眼皮无奈地看着他。
贡冉升被关在此处,几日未曾言语,见到这位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穆护梨”,不由地喜上心头,但是那话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闭了嘴,面带歉意道“应该是穆姑娘穆姑娘莫要见怪,都怪在下脑拙,连称呼都记错”
晏倾君一语不发,一是没力气,二是被那潭水冻得开不了口。
贡冉升料到几分,忙把自己的袍子取下,披在晏倾君身上。
“夜幕降临,山间天气向来阴冷,潭水更是冷若寒冰,穆姑娘莫要嫌弃。”贡冉升一字一句地诚恳道。
晏倾君拽紧了衣物,缓了几口气,支撑着站起来,往透着暖意的洞穴里走了走。
贡冉升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见她面色发白,脱力所致,嘴唇发紫,阴寒所致,双眼发红,疲惫所致,他皱了皱眉头,关心道“穆姑娘恐怕是长途跋涉至此若不得药物好好调理,潭水的寒气入体,恐怕会给姑娘留下病根。”
晏倾君琢磨着自己要以何种形象面对贡冉升,是继续在他面前扮作柔弱的纤细女子,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要黄律,以救他一命为交换
“穆姑娘且随我来。”贡冉生见晏倾君一直垂首不语,也不多问,一人当前,往洞内走去。
晏倾君好奇地跟着,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刚好可容三四人,未想这洞穴幽深,好似看不到尽头,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自己腰间的五彩琉璃珠发出微弱的荧光。
比起五彩琉璃珠,贡冉升腰间那块玉牌的材质显然更加特别,不仅在霓虹下会引来光束相接,在暗处亦如明月一般,洒下清冷的白光。
晏倾君随着贡冉升的脚步一直向前,洞穴并不曲折,笔直的一条路,对于筋疲力尽的她来说,走起来却尤为费力。
“穆姑娘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贡冉升回头,漆黑的眸子倒影这玉牌的光亮,干净清澈。
晏倾君正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贡冉升的身子一让,正好让她瞥见洞穴的正前方,不远处,蓝紫色的荧光点点,如满幕的繁星堕入凡间,在伸手可及处对着她眨眼微笑。
那是
刚刚的疲惫一扫而尽,晏倾君睁大了眼,半是好奇半是惊诧地看向贡冉升。其实,这是她重遇他以来,正视他的第一眼。
贡冉升的脸比起初遇时消瘦许多,不如当初在船上,阳春三月时的明媚有神,但是尽管是在这样幽深的洞穴里,面上仍是有一股阳光特有的干净耀眼。
“穆姑娘看到了吧就在前方了。”贡冉升对着晏倾君微笑,眼底的光泽瞬时闪烁起来,与前方蓝紫色的荧光一般和煦,“那是黄律。黄律,穆姑娘可曾听说”
晏倾君心神一晃,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涩气涌上心头。黄律,她怎么会不知道从入了洞穴她就开始琢磨着如何让顺利地将黄律弄到手。她要拿到黄律,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在贡冉升如此坦荡的笑容下,自己的那些算计好像突然变得龌龊起来
“穆姑娘如果未曾听过黄律,五色该是知晓吧”贡冉升继续向前,一边带着笑意缓缓道,“五色为上古神物,妙用无穷。而黄律为五色之花,非常娇惯,环境稍有不适便会枯萎,世间再无处可寻。外面的瀑布,据传是被蓝花楹仙的宝器砸出来,因此寒潭里的水沾了仙气,百年前的五色便是在此处寻得,而黄律必须在潭中才得以长存,所以多年来,尽管世人垂涎黄律,却自知无法善存而放弃。”
贡冉升絮絮叨叨地说着,带着晏倾君离蓝紫色的荧光越来越近。
晏倾君已然忘记自己的一身劳累,本来离贡冉升许远的距离,随着她急迫的心情渐渐拉近。
黄律是漂浮在一片水面上的,寒潭,这洞里也有一个。
数不尽的细小花瓣,完美的扇形,蓝紫色的荧光照亮清澈的潭水,随着他二人脚步越近,潭水起了细小的波纹,随着娇嫩的花瓣一波波荡开来。
这是黄律
这么多的黄律
“两位有所不知,皇上每逢月底都会上山祭月,两位实在来的不是时候。”贡瑾只将二人待到山腰处的一间宫殿内,未有继续的打算。
“祭月需祭半个月,贡月的皇帝,一年到头都在祭月不成”晏卿又是嗤笑。
“此次情况略有不同,皇上久无子嗣,因此”
“哦,那每次祭月都要带上上万兵士”晏卿故作好奇,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赞道,“看来这月神山果真有月神庇佑,每月被上万兵士盘踞山头,草繁树旺一点踩伤踏坏的痕迹都未看到。”
贡瑾脸上的笑又僵了僵,正想开口,晏卿又道“听闻王爷被圈禁十几年,不知此番如何出现在神山圣地”
“驸马这是何意”贡瑾冷喝,两人入了山,这里便是他的地方哪容得晏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相讥,该给殊言的脸面他都给了,是这驸马太不识抬举
“我的意思嘛”
“秦公子。”殊言开口打断晏卿的话,看向他,“在下与王爷有事相商,不若,你与燕儿先出去看看这山间景色可好”
殊言这一句话正中了贡瑾的心思,也中了晏卿的心思,他瞬时笑得眉眼弯弯,朝祁燕使了个眼色便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祁燕则是握紧了满是冷汗的手心,缓慢地跟上。
贡瑾一见二人走开,便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还是公子有一双慧眼,知晓谁才是这里的主子那么那张夜行军令图公子当真有夜行军令在手”
54、第五十三章
“在下不喜诳语。”殊言缓缓道,“王爷给我黄律,夜行军令自当双手奉上。”
“黄律为五色之花,这世上只有一朵”贡瑾皱眉道,“且一旦离开所处之地便会枯萎。公子先给我夜行军令,本王自会带你去取黄律。”
殊言轻笑,“在下拿到黄律,自会交出夜行军令。”
传闻中的“五色”,为世间绝无仅有,她一直以为,黄律身为“五色之花”,只有一朵,然而,眼前漂了整个寒潭的,贡冉升却说这是黄律。
她不掩迷惑地看向贡冉升,贡冉升却未注意到,笑看着满池的蓝紫花瓣,微微倾身,单手掬起一捧水,上面飘荡着几片花瓣。
“穆姑娘快快过来。”贡冉升召唤着晏倾君道,“虽说离了其他四件物什,黄律没有什么奇功妙用,但驱驱寒还是可以的。”
晏倾君垂下眼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几乎每国都将“五色”当宝贝般贡起来,藏起来,贡冉升,居然会这般随意地将黄律给她服用且百年前的花朵,存留至今还能鲜嫩如斯,她还真有点不信
“不瞒穆姑娘,”贡冉升见到她面上的迟疑,略微凝重道,“我是被人囚禁于此,此地前无出路,后无退路,我不知姑娘是如何到的这里,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你我恐怕会被困至死,所以穆姑娘无需怀疑我会骗你,这黄律,今日给姑娘服下也算物有所用,否则就此隐匿于世,它也会不甘心的吧。”
贡冉升伸出另一只手,两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花瓣,花瓣离了水,蓝紫色的荧光迅减弱,随即花瓣枯萎,化作粉末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晏倾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就跟法术一般
“穆姑娘可还有怀疑”贡冉升笑道。
晏倾君敛住神色,暗道这呆子也不呆,能看出她的怀疑与警惕在一旁解释
“五色当真有传说中的妙用”晏倾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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