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

分卷阅读33

了香,磕了头,吴子谅握着宁王的手,缓缓道:
“先皇英明一世,微臣愧对您的寄望,仍是断不了这念想,百年后结草衔环,偿还您的恩德。”
宁王紧紧握住吴子谅的手,面色郑重:
“父王,人是我先招惹的;也是我先动心、拉他下水的。孩儿不孝,不能遵照您的遗愿。”
“郡主的婚事我已经退了,沈将军是个明眼人,道了句既是有情,何忍拆散。郡主亦爽直,说要寻得意中人,来日再给她风光大嫁。”
“父王,您后宫三千,却未曾见您心有所系。不知您心上可曾挂念过什么人,若有过,便能体谅儿臣的心思。弱水三千,儿臣只求这一人罢了。若您地下有知,还望您能成全。”
吴子谅扶起宁王,给宁王披上了一件外衫,宁王向吴子谅清浅一笑。两人正要离开,忽然见了先皇身边的内侍来福,向宁王行礼:
“圣上请留步。”
来福是先皇身边的老人了,自小伺候先皇,宁王也一向敬重于他。来福神色悲戚,眼神中除却恭谨,还有几分隐隐的慈爱:
“圣上不必担忧,先皇一贯疼爱您,又怎会怪罪呢?”
来福行了大礼,附身跪下:
“先皇逝去已一年有半,先皇遗愿不可违,老奴今日冒死罪请命,斗胆向圣上禀奏一桩旧事,不知圣上准否?”
宁王扶起来福,温和道:
“您跟随先皇身边多年,有什么话,还请您慢慢道来。”
来福望了眼吴子谅,宁王会意,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子谅不是外人,您大可放心,请讲罢。”
来福这才点点头,开口道:
“圣上可知长安侯?”
宁王心下一怔,道:
“似乎二十年前,长安侯被抄了家,亲族流放,后来长安侯不久也去了。父王心下不忍,每年坟前祭奠。”
来福眼中隐隐有了泪水:
“是啊,长安侯、长安侯,却终究早早去了。先皇所愿,到底是落了空。”
宁王忽然怔在原地。
夜深,起风了。
来福缓缓道来,当年先皇与长安侯一起长大,因着长安侯入宫是先皇的伴读,感情便格外深厚些。
先皇不是最受宠的皇子,幸而,长安侯一路护持,再尽心不过。
有次皇城狩猎,遇了发狂的黑熊,长安侯本离着老远,见黑熊往先皇前扑,弯弓搭箭救了先皇性命。
长安侯却因为硬生生替先皇挡下了一掌,断了两道肋骨,一贯俊俏风流,左脸却自此留了道骇人的伤疤。
先皇找遍天下名医,却都无可奈何。长安侯不以为意,玩笑道有了这伤,便平添几分英雄气概,更招天下的美人儿喜欢了。
终是不愿先皇担忧,从此常常带了半张面具遮面,倒也真应了长安侯那句话,这回招来的,是楚国的公主。
彼时楚国势大,若两国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长安侯本要辞了这桩婚事,后来却不知何故,应了这联姻。
大婚当日,先皇醉的一塌糊涂,口中反反复复说的,都是一句:
青云,你可怪我。
后来先皇继位,是长安侯力排众议,倾力相助,又安排好寿王领三军在皇城外待命,以防不测。
后来果然宫变,其余几个皇子逼宫内乱,战事惨烈。长安侯领禁军控制了局面,安定了前朝,扶了先皇登基。
后来先皇封顾青云为长安侯,受封当日规格之高,开历朝之先,先皇亲自设宴,下了诏:
但凡朝堂有赠长安侯贺礼者,赏夜明珠一对;
民间有替长安侯贺喜的,赐玉如意一双。
当年事犹在眼前,却不知后来为何,朝中众臣恐顾青云只手遮天,把持朝政,联名上书,先皇大怒,把奏折都驳了回去。
事情愈演愈烈,后来渐渐的,圣上也有丝松动,架空了长安侯的实权。
再后来,就抄了家。
长安侯家世显赫,累世高官,自此抄家之后,全家老小流放八百里,之后长安侯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后来长安侯被软禁在府邸,楚国公主也被纳入了宫,众臣上书劝谏,皆道不可,此乃枉顾君臣纲常。
先王一律听不进去,后来公主生下了一个男婴,先皇大喜,赐了传世玉璧。
先皇去看过长安侯几次,每次回来,先皇都一个人静静坐在寝宫内,直到天明。
最后一次,长安侯破天荒派人递了帖,请先皇到府上小叙。
先皇那日欢喜得很,到了府上,长安侯笑了,只说了句:
“照顾好公主,她不该受这样的牵累。”
说罢引剑自刎,当场去了。
先王疯魔了一般,把宫中所有的的御医召来,众人日夜不休的围着冰凉的尸身想法子,整整忙了三天三夜,先王这才恍惚间意识到,人是真的不在了。
楚国公主知道后,冷笑三声:
“他从未负你,你又如何担得起他的情义?”
说罢举身入清池,待到救上来,已经气绝。
后来先皇每年去坟前凭吊,最后一次,便是宁王长跪推辞赐婚之后,先皇守在坟前,冷风中整整待了一夜。回来后便染了风寒,不多时便去了。
圣上病重之时,曾有一次,开口道:
“他终究恨了我,自戕于面前,一句话,也不愿多分与。”
临终圣上意识已涣散,枕边放着早已写好的圣旨,写着传宁王继位,手中紧紧攥着一方云纹玉佩。
最后圣上闭了眼,再没醒过来,“啪”地一声脆响,此生纠缠,终究是一场玉碎情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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