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看向那顶小轿。
皇后……是皇后娘娘来了……
娘娘……娘娘教他防备人心,教他警惕自保,在他离宫前,娘娘孜孜不倦地教导了他那么多,可他一句都没想明白。
娘娘给他自由,让他避世,他却一次又一次陷入江淮渡的温柔陷阱中,谁叫都不肯醒。
以至如今,怀胎八月,方知前尘,难堪狼狈到了如此境地。
娘娘一定……很失望吧。
卓凌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江淮渡的温柔和残忍在他心中疯狂地交替闪烁。
那么痛,又那么眷恋。
魔教撤走了。
卓凌仍然坐在地上,无声地泪流满面。
原来半生淡薄人情世故,该有的痛都攒着,只等今日这场大劫降临。
沈桐书缓缓而来,叹息一声:
amp;
卓凌,你当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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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凌沙哑着声音轻轻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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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他的孩子……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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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桐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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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真的恨自己腹中胎儿至此,我会让孙鹤白替你引去。但是卓凌,后悔的滋味,也会很煎熬。
amp;
卓凌闭上眼睛,泪水中混进了一缕鲜血。
他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他的夫君,要他死啊。
卓凌恍恍惚惚地忍着五脏六腑中的剧痛,轻声对碧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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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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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丝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坏了,语无伦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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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凌,卓凌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骗他们的……我……我骗他们的……
amp;
卓凌看着碧丝慌乱落泪的眼睛,轻声问:
amp;
是江淮渡告诉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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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丝呆住了。
卓凌捂着自己的胸口,对肩上血淋淋的伤恍若不闻。他说:
amp;
碧丝,我现在很痛,真的很痛……
amp;
话音渐渐低下去,卓凌口中吐出鲜血,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那天他昏倒在合欢花下,在池月酒庄醒来,也曾有一刹那觉得这么痛。
可江淮渡的怀抱太暖,缠绵的低语太温柔,以至于他迅速忘记了那一瞬间的痛楚,以为那只是自己梦魇未散的幻觉。
江淮渡那个骗子,又会对谁,说一句实话呢。
沈桐书说:
amp;
带卓凌回暗影司,请孙大夫迅速来兴安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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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鹤白早早就接到了沈桐书的消息,来兴安府为卓凌治病。
可前有土匪头子天天想着绑他回山寨,后有昔日倒霉师弟嚷嚷着要和他斗药一决高下。
孙鹤白被缠得头大如斗,这才迟迟没来得及为卓凌治病。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卓凌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腹中胎儿的胎心一日比一日微弱,兴安府的大夫想用参汤吊命,却反而激发了卓凌身体里的余毒。
卓凌痛得在昏迷中痉挛惨叫,碧丝坐在门外的回廊上偷偷地哭。
沈桐书轻轻皱眉,温声问:
amp;
碧丝姑娘,卓凌到底中了什么毒?
amp;
碧丝只是哭,喃喃自语:
amp;
不会的……不会的……主人已经给卓凌解毒了……主人喜欢他啊……怎么会让毒性一直留着……不会的……不会的……
amp;
沈桐书见已经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令人再去寻找江淮渡的下落。
好在孙鹤白终于摆脱了身后两条大尾巴的纠缠,如约来到了兴安府。
他只是诊脉,就给卓凌诊了两个时辰,面色几度变换,阵青阵白。
沈桐书耐心等他诊完,才问:
amp;
到底怎么回事?
amp;
孙鹤白说:
amp;
阴毒,这烟鸟阁的江阁主,真是够阴毒。这毒不是下给卓侍卫的,是下给他腹中胎儿的。
amp;
沈桐书说:
amp;
孩子的事先搁下,卓凌可有性命之忧?
amp;
孙鹤白说:
amp;
毒性并不浓,无妨。但他腹中的胎儿尚未发育完全,就遭受如此剧毒折磨,就算生下来,也只怕……
amp;
他深深看了昏迷的卓凌一眼,低声说,
amp;
是个不人不鬼的怪胎。
amp;
沈桐书心里一紧,不知该如何向卓凌交代,只好再问孙鹤白:
amp;
你能确定吗?
amp;
孙鹤白点点头:
amp;
我观胎心脉象,无论快慢滑涩,都绝非人类。皇后娘娘,若是为了卓侍卫好,最好早作打算,引胎带走,只说孩子没了。
amp;
昏迷中的卓凌轻轻颤抖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无声地缓缓淌下。
沈桐书沉默了一会儿,说:
amp;
待卓凌醒来,让他自行决定吧。
amp;
卓凌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小小的孩子在大雨中狂奔,哭着寻找他的娘亲,他的师父。
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留住任何一点温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痴痴傻傻地苟活在人世上,痴痴傻傻地一人前行。
他的世界停在了童年时的那场大雨中,再也没有长大。
可他偏偏遇到了江淮渡。
那个温柔的大骗子,教会了他什么叫爱,什么叫痛。
那个男人,说过,要带他回家……
卓凌心里又开始疼了,疼得他眼泪直流。
耳边有人说:
amp;
卓侍卫,我要为你清理血脉残存之毒,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amp;
卓凌哽咽着点头。
他不怕痛,他自幼感觉就比旁人迟钝许多。
若不是……若不是遇到了江淮渡,他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什么叫痛不欲生。
烟鸟山中,秋意已浓。
荒草枯叶上的血迹被霜雪覆盖,一夜之间便了无很痕迹。
山中朦朦胧胧的烟雾,拢着一座座不高不险的山峰。
一袭青衣顺着烟雾袅袅的小路,渐渐隐没在山谷之中。
江淮渡抬起手,划破指尖的皮肤,用血珠在山石上写了一个十字。
山石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江淮渡走进去,沿着漆黑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碰到了一扇门。
他轻轻一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烟鸟山深处山谷中,一座巍峨楼阁伫立在云端雾中。
山外秋风瑟瑟,此处却温暖如春。
繁华盛开,蝶飞舞。
白鹤在檐角展翅,鸾鸟盘旋高歌。
江淮渡顺着长长的栈道走向那座高楼,楼中十数位白衣少年出来相迎,恭声道:
amp;
恭迎主人回府。
amp;
这里,才是真正的烟鸟阁。
是掌握着天下情报的烟鸟阁。
江淮渡说:
amp;
秦桑呢?
amp;
一位少年说:
amp;
秦宴主仍受天水一楼监视,不便回来,却捎来一道密信。
amp;
江淮渡说:
amp;
念。
amp;
那少年说:
amp;
天水一楼另有打算。
amp;
江淮渡说:
amp;
就这一句?
amp;
少年说:
amp;
是。
amp;
江淮渡闭目。
接连数月的换血疗伤,让他有些疲倦。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
要对付天水一楼,要对付魔教,要提防曲行舟,还要……把卓凌从暗影司手中带回来。
卓凌还需他换血两次方可痊愈,可若潜龙谱之事未了,他却再也不敢把卓凌带在自己身边。
潜龙之血,就像一块腐烂的肉,吸引着无数苍蝇和兀鹫前来争夺撕咬。
他需要结束这一切,他需要给自己一个新生。
那样,他才能干干净净地把卓凌拥入怀中,过上隐居山林的安稳日子。
他们一起开垦的那个小菜园,被魔教毁掉了,还未来得及的白菜和萝卜都碎在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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