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景!”
赵慈景怒火冲天的走出武德大殿,刚到殿前广场,就听见有人在叫他,随声望去,见到太子李建成站在远处的回廊上向他招手。
赵慈景连忙走了过去,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李建成出来的时候看到心急火燎的赵慈景快步入宫,叫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深以为异。这个妹夫为人至孝,待人温和宽厚,是谦谦君子,李建成认识他十多年了,却从未见到他失礼过,如此怒气冲冲的跑来面见父皇,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建成心下担忧,便在殿外等候,此时见到赵慈景的怒火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十分惊讶地问道:“慈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慈景如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遇到家长一般,泪水滚滚而落,哽咽道:“殿下应该也看见齐王了吧?”
“正是!”李建成见到赵慈景进入武德殿不久,四弟元吉便匆匆追了进去,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便没有出声。这时听到赵慈景这么说,十分惊讶的问道:“你和四弟闹矛盾了?要不要我为你们化解误会?”
“化解不了!”
赵慈景抹了一把眼泪,气鼓鼓的说道:“如果是私人恩怨,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可此事关系到兵部尊严、朝廷法度,并且已经在襄阳闹得沸沸扬扬,想息事宁人也不行了。难道殿下不知道吗?”
“天不亮我就上朝了,接着在武德殿商议隋朝扩军之事,现在才刚出来,哪知道发生何事?”
这时,有一队巡逻侍卫出现,李建成便止住了要说话的赵慈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东宫说吧!”
“也好。”
赵慈景心中郁闷至极,需要找人诉说,也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便跟着李建成到了东宫丽正殿,愤怒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李建成听完赵慈景了的表诉,心中十分震惊,李元吉打死兵部官员之事,所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朝廷上下都在关注此事,如果没有合理解释,会寒了所有官员之心,以后再也没人敢言政、议政,一个个都像木偶一般,僵硬的执行着朝廷政策就是了,哪怕明知是错的,也任由错误发展下去,至于造成如何危害,都不作理会。
从赵慈景的表述中,李建成知道父皇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让李建成愀心的是四弟这个人,当初晋阳起兵时,李元吉领军留守太原,总领十五郡军事。而他却经常和窦诞游乐打猎,践踏农田庄稼,放纵士兵,公然掠夺百姓财物,境内家禽家畜,几乎被他们抢光,到了晚上命令所有百姓敞开府门,以便他的士兵做淫猥勾当,太原百姓畏之如虎、恨之入骨,李元吉最终获罪免职,入京当了他的亲王,但哪怕在父皇眼皮底下也不安分,因为他外出之时,被杨侗捉住,这才导致杨侗一把大大兴烧了太极宫宫城,并抓走李氏一家老小。
父皇现在让四弟监察文武百官,纯粹给了他公然杀人的权柄,以后,他的手段一定会相当残酷。这也是武川司成立以来,李建成最担心的事,如果针对那些犯了大忌的官员也没什么,朝廷也能给出合理解释,但现在居然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再这样下去,便是忠诚的文武百官也一定人人自危,对朝廷离心离德。
“如果圣上再这么纵容齐王,不但会害了他,也会动摇大唐根基,殿下务必劝说圣上严加管束。”赵慈景肃容道。
“我知道了!”
心中十分沉重的李建成知道这不是父皇放纵四弟杀戮那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说,四弟是父皇手中的利剑,得到父皇的默许,才会肆无忌惮抓人杀人,种种作为不过是父皇心中的恶念催生。
归根究底,还是在于如日中天的大隋,以及咄咄逼人的杨侗,导致父皇心态出了严重的问题,四弟的手段越残暴,越能体现出父皇心中的恐慌。父皇现在不但怕了,还对日渐孱弱的李唐王朝失去了信心,他现在对谁都不信任,觉得所有人都要出卖他、背叛他。
迎着赵慈景饱含期待的目光,李建成长叹一口气,问题的根源不在四弟身上,而是父皇自己的问题,这让他怎么去劝说?李建成一时间无言以对。
又过了良久,李建成才说道:“父皇这边由我劝说,当务之急是你安抚兵部官员,告诉他们,朝廷会给他们罹难官员家属交待,千万不能让事态恶化下去。”
赵慈景冷笑道:“圣上不给说法,我怎么安抚?”
“你……”
李建成被不懂事的赵慈景的而惹恼了,但是对这个一心为国的妹夫,又气不起来,只能尽力克制心中的怒火,隐晦的说道:“我知道武川司监督百官之举,令大家惶惶不可终日,但我们不妨换个方向来说:如果官员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如果问心无愧,不管是武川司,还是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对他们来说都是形同虚设。父皇虽然是大唐皇帝,可他很多时候也身不由己。眼下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尽职尽责安抚好兵部,就是对父皇最大的帮助,千万不要让父皇对你失望。”
在父皇允许之前,有些话他可不敢让正直得过头的妹夫知道,只得婉言相劝。
“殿下,你还是先让圣上拿出一个解释吧,只有先把朝廷官员安抚好,我大唐才能上下一心,对应来年犯境的暴隋大军。”
“你懂个屁!”
忍无可忍的李建成暴了句粗话,他铁青着脸,狠狠地瞪着赵慈景:“你以为父皇不知道现在的局势,以为父皇是因为子虚乌有才设立武川司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父皇并不是在纵容四弟,而是不得不为,我大唐现在的敌人,不是隋朝,而是跟隋朝有往来,随时会捅我们刀子的官员。你这个兵部尚书实在糊涂之极,什么都不知道。”
“微臣是什么都不知道,兵部官员就由殿下去处理好了,要是殿下不满,大可让圣上撤了臣的兵部尚书之职!”
“不管怎样,你赶紧去兵部,好好的安抚官员情绪。”李建成恼火道
“我偏不!”赵慈景冷哼一声,不管李建成如何怒喝,头也不回地向宫外走去。
“你……”李建成快步追了出去,不管怎么叫,也叫不回这头倔驴,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回到丽正殿,愤愤的坐了下来,想着这些年夹在父皇和文武百官之间,两面受气、两面不讨好,越想越是恼火,重重地拍了身边的桌子,怒火冲天的咆哮:“这个榆木疙瘩,无药可救。”
“禀殿下,有圣上手谕!”就在李建成怒不可遏之时,一名老宦官匆匆而来。
“拿来吧!”李建成努力的平息心头怒火,父皇刚让自己去找窦氏,事情还没开始,怎么又有指令来了?
“喏!”老宦官恭恭敬敬的将手谕呈上。
李建成接过手谕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为了解决财正困难,清剿大唐治下的无靠山的大商,然后将空出来的商路和行业,分给关陇权贵,从而换取他们在钱粮上的支持。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父皇还对关陇权贵抱有幻想不成?要是这样,自己和二弟监控文武官员又有什么意思?莫非是为了降低关陇权贵警惕的手笔?
想了一想,李建成觉得是这个可能性极大,但是都马上动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夜长梦多的道理难道父皇不知道吗?
李建成百思不得其故,也懒得再想,眼前重要的事情是必须找到窦家,把父皇的手谕转交给窦轨,大致意思就是把大唐所有商业、商道作价两百万石粮食和百万贯钱卖给关陇权贵,至于如何分配,由他们自己看着办。
看着手中这道手谕,李建成又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利益点,自己紧急筹钱粮就会变得简单多了,一定可以很快的得到父皇所需数额。
这种事情,以前其实也干过,就是以荆州商业换取关陇权贵手中的钱粮。
而关陇权贵通过各个边郡,做起了独家生意,他们暗中与隋朝商部往来,将李唐国内的物资卖给隋朝,然后又从隋朝手中买来驽马,转手高价卖给朝廷,一个个大赚特赚。
隋朝军队淘汰下来的弩马到了南方,可真不是弩马了,杨侗如今掌控了整个天下的马源,很多时候,他淘汰下来的战马放到各方势力之中,那也是顶级战马,被大家抢着要,根本不愁销路。而世家门阀利用各方诸侯急需组建骑兵之心,大量引入,从而导致天下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向杨侗之手,从某种程度上说,天下的所有世家门阀是一边骂着杨侗,一边却在帮杨侗放各个诸侯的血。
这些人为了自身利益,一个个在隋朝商部面前乖乖的,连和杨侗耍赖的心情都不敢,否则下次连弩马都买不到。很多世家门阀现在都是靠着隋朝的弩马大赚特赚,李唐治下的如此,李密治下的也是如此。
为了战马,李渊、李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认了。而得到战马的结果是以国内数目庞大的物资和钱财为代价,襄阳之所以物资匮乏,是因为大宗物资都流向了隋朝,导致城内什么都缺,说到底,李唐的绫罗绸缎、粮食油盐、金钱铜铁全让战马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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