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那边的人。周泗外婆王氏是旧时大户人家的小姐,十八岁出嫁时家里陪了几个照顾她的女佣人,其中一位宋姓小姐服侍得最为尽心尽力,下至饮食起居,上至待人接物,无一不为自家主人考虑周全。后来方知这位宋姓小姐家在苏州,原先竟也是官家小姐,虽不算钟鸣鼎食之家,在当地却也过得去,从小父亲便请了教书先生教这位小姐学问,后父亲犯了案子被革职,家道渐渐败落,不得不出来做工讨一口饭吃。
周泗外婆怜宋小姐身世凄苦,待她有如亲姐妹,后来还同她月下结拜,央求父母了她做干女儿。待到二十岁上,王家还替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虽不算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书香门第之家生的公子。这位宋小姐自然感激涕零,发誓子子孙孙绝不负王家。她膝下六个孩子,两男四女,三女儿便是这位宋爱芸了,她母亲心念王家的旧恩,待她完成学业,便嘱咐她来服侍周泗母亲。
宋爱芸今年五十周岁,有一对龙凤胎,一个去了巴黎政大,另一个去了lse。本来周家见她岁数不小,年轻时关节受寒落下了病根,身子骨也不利索,怕她辛劳,便打算辞了她,另外请阿姨。可宋爱芸一双儿女皆不在身边,丈夫也时常外出公干,她孤家寡人,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便一直打点周家内务了。此处就不再赘述。
话说宋爱芸把周怀竹数落了一番,闹得周泗哭笑不得,只好道:“我这是跟同学闹别扭呢,我爸他这回可是太冤枉啦。”
宋爱芸放下筷子,道:“周泗,听宋姨一句劝,同学即便做得不对,也不值得你下大力气恨他怨他。何况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正是心思最纯的时候,哪有成心的错?家里阳台上养的月季,天气凉快的时候会起露珠子,你们这些孩子呀,就和露珠子一样,可爱得很!”
周泗嘴上道:“我又没恨他怨他,就是想着以后不搭理他了,他怎么样跟我是再没关系的。”
宋爱芸笑道:“自小我就看着你长大,今天算是见识了你的心眼有多小了。”
周泗道:“可不是,碰上这同学,我才知道什么叫没心没肺。”他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饭,道:“您慢慢吃,我先回房间继续温书了。”说完便推开椅子下了桌子。
宋爱芸道:“哎干什么急吼吼的,一嘴油也不擦下。”
周泗回了房间,赶紧抓了手机,一看,有三通未接电话,每通隔了五分钟,都是来自“阿燃”。他的满腹怨气跟被戳了一针的气球似的,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心腔子里五味杂陈,有懊悔,有期待,隐隐还有一些怕。周泗回拨了电话,那头“嘟”了三五声,便被人接通:“喂,我是叶燃。”
周泗得有二十来天没听到叶燃的声音,此刻竟然不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跟木头似的僵在原地。
那头叶燃道:“周泗,你在么......”
周泗方才回过神,道:“是我。”
“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今天犯了错,班主任让叫家长,我阿爸阿妈都不在n市,所以......你能帮我找个叔叔或者阿姨么......”
“我在n城也不认识什么人......”
“周泗?你在听么......”
“我在听,好,我帮你找,你班主任定的几点钟?”
“下午五点......谢谢你,周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以后有帮得上忙的一定和我说呀。”
周泗“噗嗤”笑出声:“同我这样客气,可不像你呀阿燃,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呢。”
叶燃窘迫地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不知如何作答。
那厢周泗复又问道:“阿燃,这件事,我是你的第一选择么?”
叶燃点点头,忽又意识到周泗看不见的,忙道:“是呀”
他怕周泗又问出什么叫他难办的问题,道:“先挂了啊,章蜀来了,我得做出认真抄课文的样子。回见!”说着,也不待周泗回答,便急急挂了电话。
周泗把那句“俞越呢...”给咽下肚子,心里又是熨帖又是惆怅。熨帖的是,叶燃有了难处,第一个便想托他帮忙。惆怅的是,他亦知道,自己是叶燃走投无路的选择,但凡有别的路子,他是不会想到自己的。
不就是帮朋友一个忙么,魔怔了都。周泗笑着摇摇头,推开门去饭厅找宋爱芸。
在饭厅,周泗见宋爱芸正拾碗筷,想讨个巧,便垒了几只青花瓷碗放在洗碗池。
“哟,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孩子,今天不对劲啊。”宋爱芸把湿手在花格子围裙上擦了擦,笑道,“这是求人办事的征兆呐”
周泗凑上去,给宋爱芸捶肩捏颈椎,道:“要说这天底下的神算子,您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
宋爱芸拍下周泗的手,道:“臭小子,高帽子倒会一顶一顶往我脑袋上扣。说吧,什么事求我办,别又是惹了事找我给你擦屁股。”
“哪能呐,宋姨,我升了初中以后,犯事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乖着呢。”周泗贫道,“这不请您帮帮我一同学么。”
“怎么个帮法?”
“您就去一趟他班主任办公室,说您是他姑妈。班主任说什么,您只管点头认栽就成了。”
“你这位同学犯了什么事呀?”
“他能犯啥事,估计班主任心情不好,他迟到又没带作业,倒霉撞枪口上了呗。”周泗道,“您放心,他平时特别乖,乖得不得了,就是一闷头读书的书呆子,决计干不出什么打架斗殴进局子这种事,我呢,绝不是请您去捞人的。”
宋爱芸见周泗一副生怕自己摇头不答应的猴急样,打趣道:“瞧你这口气,我要是不帮你这个忙,今天是没完了呀。”
周泗作委屈状:“您要是不答应,我这同学可就惨了,我估摸着他那班主任心眼子可小了,是睚眦必报的。”他叹了口气,扶额道:“算了算了,我这位同学入不了您的眼,和您没缘分,是命里注定呐,强求不得。”
宋爱芸被周泗声情并茂的满嘴胡说八道给逗得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我替你放这个人情。我看呐,这要是不答应,你同学呢我是不怕的,反正不认得我,倒是你这小子从此往后可就记恨上我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宋姨我怕得很呐。”
周泗一把搂住宋爱芸,他今年个子窜了不少,已经比宋爱芸高了一个头。他亲昵地蹭蹭宋爱芸,道:“宋姨,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决计是见不得我同学被他那老师作践的。”
宋爱芸道:“又胡说八道了,他自己迟到,不带作业,老师找家长就叫作践?你呀,帮同学说话就连青红皂白都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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