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男演员的春天

“小点儿声。”赵乾叹了一口气，觉得今天有些邪门儿。
林辰不在意地看了一眼郝来，完全无视了赵乾“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拉过赵乾旁边的椅子，极其自然地挨着他坐下了。
他说：“碰上故人来叙叙旧。”
赵乾面无表情地说：“谁是你故人？”
赵乾语气挺冲的，他也不生气，反而低声笑道：“赵乾，你过气了之后怎么变得像只刺猬一样，不是缩起来就是扎人一下，好歹我们之前也是同一个公司的啊。”
林辰故意在“过气”两个字上停顿一会儿，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用意。
赵乾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笑眼。他喝酒了，不太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时间有些生气。但随即他又冷静下来，他想，算了，何必跟他较真？这人小他五岁，又在圈子里正红，想要什么没有，他赵乾一个过气演员，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的。
赵乾也笑：“问题是咱俩真的没什么好叙的，你说呢？”
林辰啧了一声，小声说：“谁说的。”
赵乾对过去的事情有着本能的抗拒，于是改变策略说：“你就这么在外面晃，你经纪人没意见？”
林辰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他管不了我。”
这时候龙虾店老板出来了，喊道：“谁打包的龙虾？”
赵乾立马说：“你的龙虾好了。”
林辰若有所思：“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赵乾。”
赵乾心想你他妈的终于看出来了啊。
林辰站起来，忽然伸手碰了下赵乾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赵乾的皮肤，赵乾一惊，下意识地偏过头，觉得有点儿奇怪：“你又做什么？”
林辰居高临下，淡淡地说：“头发剪了？”
神经病吧。
没等赵乾说话，林辰接过龙虾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气场实在是太强，惹得不少人对他侧目，短短几步路跟走秀似的。赵乾看见他上了一辆车，是副驾驶座，看那样子应该有个伴儿。
等林辰走远了，郝来还没反应过来，追问道：“赵哥，他……他真的是那个林辰啊？”
模特出身，跨界歌手，霸屏小鲜肉，微博上随随便便发个表情都有一大票脑残粉跟着表白上热搜的林辰？郝来怀疑是不是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赵乾点点头，说：“娱乐圈还有几个林辰啊？”
郝来有点儿幻灭，说：“……我天，他也太接地气了吧，居然还来网红店买小龙虾……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那种高岭之花来着……”
赵乾叹了一口气：“卖个人设吸粉而已，不早了，今天谢谢你啊，有空再聊。”
他去结账，郝来在后面喊道：“哥！说好了我请客的。”
赵乾笑道：“下次吧，这次算我的。”
两人抢着买单抢了半天，赵乾是个中高手，郝来到底没能抢过赵乾，只能红着脸道：“那下次一定是我啊！不许再跟我抢了。”
赵乾随口答应了，心想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个小朋友来买单啊。
告别郝来，回到家里后，赵乾这才看到梁固学给他发的微信：
“赵乾，下午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投资商想捧个人来演玉清真人，那演技实在太差了……我不会同意的。这个角色很适合你，期待和你的合作。”
从这个语气来看，赵乾觉得梁固学也挺无奈的。给梁固学回了句“我知道，谢谢梁导了”后，赵乾就去洗澡了。
赵乾家里有个超大的浴缸，他却不常用，平时都是以淋浴为主。
但是他今天觉得太累了，破天荒地想泡个澡，将身体沉进热水的一刹那，赵乾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
赵乾靠在浴缸边儿上，有些百无聊赖地看天花板上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林辰见面的情景那的确不能算是什么友好的开端。
那时赵乾二十四岁，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初次尝到了走红的滋味，变得骄纵又任性。
在公司里，人人都捧着他，哄着他，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赵乾，做人不要太张扬，否则要吃亏的。”
赵乾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就像做了一场怪梦。梦里的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对他好，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到他面前来。公司高层，经纪人，粉丝，秦枫……所有人都宠着他，就像集体中了邪。
有一天，赵乾去公司找秦枫，正好撞上新人培训，曾经带过他的老师看见他，走过来对他笑着说：“我们最近了个特别帅的小帅哥，可能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了。对了，他好像也是你的粉丝哦。”
赵乾不以为然，能有多帅？他特别不屑地问：“在哪儿？”
老师指了指，十九岁的林辰满身是汗，好像刚练完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赵乾挑了挑眉，说：“哦，长这样？也不怎么样啊。”
他声音不大，但是林辰还是听见了，他看见少年眼里闪烁的光亮一瞬间消失不见时，心里反而有一种变态的快感那是摧毁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迸发出的感觉。
老师夹在中间有点儿尴尬，却又不敢得罪赵乾，只好出来打圆场：“比你还是差一点的啦。”
事实上赵乾和林辰根本不是同一种风格。
赵乾年轻时长相干净，皮肤白，桃花眼，属于雌雄难辨的那种惊艳。林辰则高鼻深目，五官带了点儿欧洲人的深邃立体。他十九岁时还没完全长开，略显青涩。但后来却越长越过分，侵略性十足，简直不给万千怀春的少女一条生路。尤其是当他看向你的时候，那种危险的侵略感让人浑身过电。
自那之后，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赵乾的身上又发生了好多事情。
他没到巅峰就跌落谷底，从此一蹶不振，再难翻身。而林辰出道后则一路凯歌，红的一塌糊涂，不久就在圈子里站稳脚跟，前途无量。
不久后，赵乾被停了所有的工作和代言。他和张心眉两人去公司，在电梯里正巧遇上林辰和他经纪人。林辰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和之前他所见过的那个少年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时林辰刚红，人气正旺，而赵乾却麻烦事儿一堆，眼看着恐怕要被雪藏，几乎是一夜之间墙倒众人推。
林辰在电梯里对他说了什么？赵乾已经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林辰略带挑衅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怜悯和不屑。赵乾当时的心态已经接近崩溃，所以他选择了直接一拳打在了林辰的脸上。
林辰没防备，被他打得退后了几步，他眯了眯眼睛，也毫不留情地回击了赵乾。
真打起来，赵乾是吃亏的，他捂着鼻子去见李总，鼻血流个不停，偏巧那天他穿了件白色衬衫，张心眉一看见他衣服的血，就忍不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