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望川喜欢随性自在的生活,实际上,早在十多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被周身那些繁文缛节谨小慎微拖累得够呛。他那般纯粹的一个人,宁遇邪佞斗个痛快,也不要被伪善缠身寸步难行。
这人间海阔天空,哪里都关不住他,如果你要得到他,必得先失去他。
又听了片刻墙角,我挑了个白望川不再夸我的档口,挺身而出,得彼此尴尬。若从此再听不到他这些发自内心的大实话,我岂非得不偿失。
刚在门前站定,黎素低声喝道:
“谁?”
一个青花瓷杯盏扔过来,不偏不倚,力道堪堪将雕花木门洞开,我被溅了一脸茶水,呆愣在原地,白望川的表情,像是被火舔伤了手,急着摆脱,恨不得从未认识我,却依然淡淡道:“误会,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黎素,幻海山的主人。”
“黎素只不过借住,幻海山真正的主人,是望川宫主。”
黎素绝对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根筋,我扶着墙站好,佯装惊魂未定的模样,朝黎素勉强笑了笑。
白望川这次连看都不看我,只转头对黎素道:“我在徽州游历之时,救过这位小兄弟一命,因缘际会,又在此地碰着他。他羡我熟读医书,治病救人,便要一路跟着我,不愿离去。”
黎素倚靠在床边,手里抱着个暖炉,咳了两声,摇头道:“由此可见,人不能乱救。”这人还是同从前一般舌似毒蝎,句句伤人。
我左手食指与拇指并起,不由自主摩挲右手中指,那里原本有一截玉扳指,见之如见我本人,有号令望川宫之效力。从前我动了杀机,便下意识转动扳指,那是一个无人能逃的死亡讯号。
如今我易容成了别人,又远离望川宫,扳指自然早就不戴了,只是此时手指上空无一物,却做同样的动作,怪异无比,黎素盯了我半晌不说话。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笑了笑,径自走到矮几前,淡定坐下,拿起盘子里的一只梨,仔仔细细用刀将它削干净了,一连串散着果香的外皮落下。
细如发丝,首尾不断,一直拖曳到地上去,我很久没有亲自削水果了,自从执掌望川宫,这些小事都不需要我去做,人生自然少了很多乐趣。
“先生一定口渴了,吃个梨润润嗓子。”我将雪白的梨送到白望川手中,黎素一言不发,挣扎着下了床,“扑通”一声,忽然跪在我面前:“宫主,宫主原来……”
“我并没有死。”我与黎素虽有主仆之分,但同属望川宫弟子,最早接触的,不是深奥武学,而是入定勘破之道。
最初便是从一只梨开始,全神贯注,接下来,是游动的鱼,纷飞的雪,流动的水,每一样,都助望川宫弟子练就凝神屏息专心不二之道。黎素于此格外通,加之天资聪颖,举一反三,静心对外物研究透彻,所以他在机关秘术上的成就反而超越了武学修为。
他年幼时,我听了父亲的嘱托,教他凝神静气之法,又常与他切磋,所以方才他几乎瞬间便认出了我。
“起来说话。”
白望川不喜看我悠悠然打官腔,随手将梨砸在我身上,转头便去扶黎素,他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却不肯起来,低头默然不语。
“黎素罪行深重,无颜再见宫主。”
既然如此,我只好蹲下来,与他的视线平齐,低声道:“如果我怪你,当初就不会给你幻海山的机关图,让你避难于此,如今更不会站在你面前,同你说话。”
可叹我一片苦心,常常将黎素支来唤去,派他下山执行任务,只不过是山下比山上安全自由,来去自如,他居然不懂,唉!
“……”
“好了,幻海山就交给你们,我与阿川大半辈子困在同一座山上,如今算是重获新生,必要走遍九州大地,累了就驻足休憩,休息够了便继续上路。”
黎素终于抬眼,双目中已经蓄满了泪,我看他大腹便便,料想临盆的日子不远了,白望川火急火燎赶到此地,大概也是因为此事。
“你是要等到他生完孩子,才肯跟我走么?”
白望川狠狠瞪了我一眼,黎素刷地一下,由脸至脖子,全都绯红一片,不肯再吐露只言片语。
“出去。”白望川将我推至门外,我一脸委屈,拽住他的袖子:“话还没说完,用完了我便要扔吗?”
“砰”地一声,白望川出手极快,门即刻关上,我被隔绝在屋外,隐约听见白望川道:“那人形果实我在书中看到过,你还记得自己哪天吃的吗?”
黎素不说话,白望川又道:
“哪个月,什么季节,总该记得了?”
“没齿难忘。”
“很好,从今往后,每年你食人形果的那几日前后,记得要清心寡欲。”
黎素双目瞪圆了,话锋变化太快,个中含义,他花了很久才消化,随后缓缓开口:“白先生是说,是说……孩子……”
白望川略一点头,微笑开口:
“当然,如果你们还有别的想法,就当我没说过。”
黎素竟也有羞赧无言的时候,白望川打开雕花木门,脚刚踏出门槛,见我仍在门外,手中折扇猛然一,我正欲开口,他回身轻轻关上门,忽然道:“你都听到了?”
我替他整了整衣裳前襟,慢条斯理,心中却焦急酝酿说辞。堂堂邪教头子,耳贴木门听墙角被捉个正着,除了佯装镇定,还能如何?我的嘴动了动,声音却是别人的:“听到了。”
我回头去看,竟是阿东被男主追杀的作者伤不起!他站在我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我功力尽失,所以这半天工夫却没有发现他!
我悻悻回了手,白望川只当我透明,对阿东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今天知道的有点多,你让他一个人独处,静下心神,自己把结解开了便好。”
阿东浓黑的眉一直紧蹙,待他说完,只得点头,低声道:“多谢白先生,还请在幻海山多住几日再走。”
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黎素即将生产,没有一个通医术的人照看,怕是要出岔子。
“那是自然。我只提点你一句。”说罢,白望川绕开我,靠近阿东,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阿东原本眉目纠结,神色紧张,听了这话,先是讶异,接着眼底透亮的光转瞬即逝,忽然垂下眸子,不言不语,随后又向黎素的房间深深看了一眼。
我与白望川随后在幻海山待了十多天,我出于好奇,问过他究竟同阿东说了什么,叫他看上去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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