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剂研究室、制药厂、医疗器械引进再到经销构成了一条整体相对和谐的产业链,房亲、房分间都有些撇不开的关系,明面里合作,暗地里死磕,全是常事。而这中间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或多或少需仰仗着杜远衡。
杜崇做的医疗器械不过是其中一环,可偏又是油水极大的一环。
彭家那自然是跟杜家比不得的。彭筱烟她爹只是c市里一个私营医院的院长,但因着他师从杜远衡,两家人关系向来不错,生意上往来也一直紧密。
彭筱烟打小和杜君棠一起长大的。
起初见时,小孩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被人欺负个没停,她一点儿看不惯。只是心知肚明在大人们眼里,杜君棠就是个没所谓的野种,打正面护着唯恐惹了杜家主家不快,彭筱烟干脆装作小姑娘瞧上了小伙子,俩小朋友瞧对眼了,闹呢,把大人那些利益相干全甩脱了,反倒轻松些。这么一演就是小十年。
彭家人宠她,杜老爷子也喜欢她的性子,这么纵容着,其他人自然也插不进什么话。
杜君棠说这些时倒没什么劲,只有提及自己在杜家的身份时,才别开眼没敢去看江帆的神情。
他来得不光,在杜家他一直被扣着私生子这个帽子。现在他出来了,他也确认自己早甩掉了这些世俗枷锁的沉重,绝不至于为这个搞得自己愁绪泛滥。可说到底还是个少年人,有副催熟的性子又如何,骨子里该有的傲气别扭似乎也一点没少。
无关主奴的身份,他只是在跟他的恋人坦白,他只是很难解释自己为何会有些羞于启齿。
彼时江帆安静听他讲话。他讲什么他都不打断、不追问,只是用手不断把玩着他的手,两只手不知何时就握在了一起。
杜君棠说完,才抬眼去看江帆。江帆眼里仍旧是亮晶晶的,和平常没两样,似乎更多些兴奋,道:“怪不得你学习那么厉害!原来你去年就能上医科大了!你这算作弊啊你!”
大概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反应。
江帆跟他十指相扣着,手汗都蹭到了一处去。
杜君棠那时想不出别的话,便欺身凑上去吻了吻江帆的眼睛。
那双眼睛真漂亮,澄澈又稚气,宛如希望本身。
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两天。
接连一周,a市都报的有雨。北方夏天的雨又野又凶,砸到人身上是带着劲儿的,哪怕隔着伞面,都“砰砰”一通响,大张旗鼓地告诉你它来了。风也大得很,吹得雨一道斜着跑,打伞也跟没打差不多,出一趟门裤脚全得打湿了。
北方不常落雨,这雨下久了,人不习惯,就生厌了。
夜深了,先是沉寂笼罩在城市上空。不知何时“哗”一声,暴雨来势汹汹。
杜君棠恍惚听到了手机铃声,他睁不开眼,手机便一直在那渺远的地方响个不停。这几日他总听到那铃声,催命似的,挂也挂不到头。
而后是猫叫,短促的、虚弱的,杜君棠听出那是臭臭的叫声,他跟着叫声追过去,跑了好久,什么也没找到,可臭臭一直在叫,臭臭在找他,他于是也一直跑、一直跑,跑得疲力尽。
杜君棠更小一点时,是没有朋友的。他最初不允许回杜家主家,就一直住在外面,直到他妈郁结于心、撒手人寰之后,他才被杜崇接走,还替他改了名字。
那时杜君棠太小了,根本不记得他母亲长什么样。后来什么人都能在背地里踩他一脚,骂他时常说他名字取得“艳”,和他母亲生前一点不差。杜君棠只是难过,一张致漂亮的脸时常被欺负得脏兮兮的,他只当遮掩了他的“罪过”。
杜家老宅非常大,杜家的人也很多,多到杜君棠认不全的地步。杜家的小孩并不都住老宅的,起码杜君棠并不是时时都会受那些小孩的欺负。
他住得很偏,杜崇也不常来看他。
臭臭是无意闯入杜君棠后院的一只猫,是杜君棠第一个可供说话的伙伴。
它应当是和猫妈妈走散了,杜君棠见它时,它又小又瘦,捧在手里像个小毛绒玩具,看样子还不足两个月。
那会儿它还不叫臭臭,杜君棠唤它时,就“喵喵、喵喵”地跟着它叫。
杜君棠把它藏在了一个纸盒子里,放在后院里花坛旁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小角落,每天都去看它。它很乖,只有杜君棠来时才跳出盒子,安静地吃喝,安静地去花坛里上厕所,连叫声都轻轻柔柔,通了人性似的,从不给杜君棠惹是生非。杜君棠跟它里嗦说些有的没的时,它还小声地“喵喵”叫着应和。
后来它似乎被那些小孩发现了,杜君棠不能确定。他当时在后院里被那群大孩子戏弄,不知怎么就被掼倒在地上,胳膊肘被磨破了,他痛叫一声,院里其他做事的当没听到,只有不远处的小盒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喵喵”声。杜君棠头次听见小家伙叫得那么急,像是为他担心。
杜君棠红着眼睛在草皮上边打滚边大叫,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猫叫,他不知道自己成功没有,只是那时他们确实被他吵得离开了。
一天午后暴雨,杜君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尽管那处能避雨,他还是有些忧心。他到后院时,先看到几把张开的黑伞,传入耳中的还有嬉笑声。
比巴掌没大多少的奶猫被那群小孩围着,一身白毛被雨淋了透湿,毛贴在皮肉上,更显得它瘦小。它蹒跚地一步步朝自己的小盒子努力爬去,又被不同款式的运动鞋轻而易举地拨回到圆圈中央。
雨仍旧下,那群恶魔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件事。不知是不是雨声太大,杜君棠渐渐听不到奶猫求饶的叫声。
他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凉透了,又倏忽热起来,直至沸腾,他不管不顾地向那群人跑去。
那是杜君棠第一次向杜家那些孩子动手。他还没有别人肩膀高,张牙舞爪地像要拼了这条命。他被摁到地上揍时,都是弓着背的,他把奶猫护在身子底下。奶猫蹭着他的胸膛,他听见它叫“喵喵、喵喵”。
好似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都不疼了。
不足两个月的奶猫是淋不得雨的,这么折腾了一番,自然是病了。
它头一回没乖乖待在盒子里,挣扎着爬到了花坛脏兮兮的泥土里。
它吐了,纸盒子里根本睡不了,花坛能晒到太阳,它太冷了。
杜君棠找到它时,它缩成一团抖个不停,身上的白毛被呕吐物黏在了一起,眼缝里覆满了又黄又稠的眼眵。
杜君棠抖着手和它说话,它动了动脑袋,却连叫一声的力气也没了。
杜君棠抱着它回了自己的卧室。他用棉签一点点蹭走它眼睛上的眼眵,用湿巾一点点搓掉它身上的秽物,他低低地“喵喵”叫着呼唤它,一大滴眼泪打在它缓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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