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

好看，不过不可爱。
沈成言看着妈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妈妈摸了摸沈成言的头：“可能是言言不认识别的小朋友，才觉得他们不可爱，你要多和别人一起玩呀。”
今天妈妈下班有点晚，爸爸出差了。沈成言坐在学校门口等妈妈来接，一个皮球滚到他脚边，沈成言抬眼，看见了不远处跑来的人，是他啊，漂亮的凶巴巴的小孩。
沈成言弯着腰把球捡了起来，那男孩站在他面前瞪着眼睛说：“喂，我的。”
真没礼貌。
沈成言手一抬，皮球被扔出好远。男孩回头看着皮球在路边停下，转过头问他：“喂，你有病吗？”
沈成言看了男孩一眼，他头发怎么是红色的啊，不过他好白啊，眼睛好漂亮啊，说话好难听啊。
他不打算理这男孩了，算了，也不要等妈妈了，反正自己也记得怎么回家。沈成言转身走了两步，男孩又追了上来，挡在他面前问：“你还没说，你是不是有病？”
沈成言没说话，他看见妈妈的车子了，妈妈在车里向他招手。他背着书包跑上了车，妈妈问他：“那小男生，你同学吗？”
沈成言看着男孩在校门口站着，小小的一只，他摇摇头：“不认识。”
沈成言最近很烦，因为他被人缠住了，一个没有礼貌的凶巴巴的男孩。
“喂，你踢皮球吗？”
沈成言摇头。
“喂，你吃草莓吗？”
沈成言摇头。
“喂，你会说话吗？”
这次，沈成言点了点头。
男孩站在桌前说：“我叫杜珂鸣。”
沈成言想：好吵啊。
小学开学，沈成言又见到了杜珂鸣。他长高了一点点，还是凶巴巴的。
班里闹哄哄的，沈成言低着头看书，被人从旁边扯了扯袖子，他抬起头，杜珂鸣说：“喂，你和我坐一起。”
沈成言合上书，说：“你太吵了。”
杜珂鸣像没听见，把沈成言旁边的男生推开，自己坐在了沈成言旁边，一整个上午，他都没说话。
杜珂鸣觉得，他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就是沈成言了。那么难的作业，他只要一会儿就写完了。班里的人晚上回去都有哥哥姐姐教着写作业，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很忙的爸爸妈妈。
沈成言被杜珂鸣盯着看了一整堂课，他下课刚一转头，迎面而来一句软软的：“沈哥哥。”小孩子哪里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心跳的太快。沈成言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也就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杜珂鸣作业借给他抄。
杜珂鸣尝到甜头以后就不住了，整天跟在沈成言屁股后面喊着“沈哥哥”，一路喊到了初中。
初中的小孩子怎么那么早熟，才初一就开始学会了送情书。那些女生送给沈成言的情书都被杜珂鸣挡了回去，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早恋要是影响了沈成言的学习，那他找谁的作业抄？
上了初二，杜珂鸣开始每天跟着沈成言上学放学，沈成言上厕所他也要跟着，就怕一个不注意有人给沈成言塞情书。可是他不知道真的有女生那么胆大，堵在他们放学的路上。那女生拿着粉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沈成言没做声，杜珂鸣笑了几声，说：“他不要。”
那女生怯怯地看向沈成言：“我想，就我们两个，我有话说。”
杜珂鸣有些烦躁，音量拔高了一些：“聋子吗？说了他不要。”
“杜珂鸣，”沈成言低声叫他：“你先走吧。”
杜珂鸣放在口袋的手握紧了，问沈成言：“怎么，你要吗？”
可是他没听到沈成言说“不”，他也没看见沈成言摇头，沈成言表情很认真：“别告诉别人。”
杜珂鸣转身就走，有点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突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沈成言找不到杜珂鸣了，下午他让杜珂鸣先走了，就找不到他了。
他有些慌，杜珂鸣手机也关机了，杜妈妈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问他见没见杜珂鸣，他十几年来没这么害怕过。他在网吧找过了，一台台机子看过去，没有杜珂鸣。
他给认识的同学打电话，他们都没有看见他，他下午走的时候有些不开心，为什么就不开心呢，不开心，又会去哪里呢？
沈成言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找，找到半夜，头有些晕，风一吹，眼泪就下来了。好久不哭，一哭，就忍不住了。
电话响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接，电话那边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你是杜珂鸣他哥吗？”
沈成言擦了擦眼泪，靠着墙说：“是我，他人呢？”
“他喝醉了，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挂了电话，沈成言一路跑着，喝醉了，他还不知道，杜珂鸣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怎么就喝醉了呢？
他赶到的时候酒吧已经没多少人了，杜珂鸣就躺在深红色的沙发上，身子蜷在了一起。
沈成言过去扶他，他勉强睁开眼看了眼沈成言，又很快闭上眼，皱着眉说：“沈成言，我胃疼。”
沈成言被吓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背着杜珂鸣出了酒吧，拦了辆车把人放在了后座。杜珂鸣弯着腰，眉皱的紧，脸色白的厉害。沈成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
杜珂鸣哼哼唧唧地喊：“沈成言。”
沈成言紧张地问：“怎么了？”
杜珂鸣眼睛都没睁，声音飘渺：“有了女朋友，还要是我哥。”
沈成言趴在他耳边说：“没有女朋友。”
“沈成言，酒好难喝。”
沈成言脱下外套把杜珂鸣裹紧，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别喝了。”
杜珂鸣抬起胳膊捂住了眼睛，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沈成言把胳膊拉下来，看得愣了神，杜珂鸣在哭，眼泪淌下去，堆在了鬓角。
杜珂鸣伸手抓着沈成言衣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啊，我是个变态，沈成言，怎么办啊，我好像喜欢你。”
他第一次看见杜珂鸣哭，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有个人，哭起来，像是刀子扎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