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共白头

分卷阅读16

师父今日回来,说不定寻得了什么好法子,你且宽心。”我宽慰她道。
我正安抚着师娘的情绪,师父推门进来了。这些年,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所差无几,唯一的不同就是眼角多了些许皱纹,还有鬓角的隐隐银丝。离乡近二十年,当年青丝空余千茎雪,我总想问他值吗,不就是为一人。可我又扪心自问,若是为了祥平,我可否也会像师傅这般舍弃一切。
定是会的。
自始至终,不过情一字而已。
“小思,你先出去,我同你师娘说会儿话。”师父说。
我识趣地离开,出门便见两师兄和木梨姐一同站在门外,神情严肃。
“怎么了,两位师兄怎这般安静。”
祥平低声对我说:“我爹说,宫里那位恐怕快不行了。我爹怕那位一去,新皇会找我们楚家的麻烦。”
“怎么这么突然。”我问。
二师兄也小声地回我道:“这种事,能瞒就瞒。我爹敢往外说,多半是瞒不住了。”
我皱了皱眉,若皇帝真的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楚家岂不是在劫难逃?今日局面,怕是天纵英才如师父,也未曾料到。
“那师父怎么说?”我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算一步。”二师兄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说。
我们四人便在廊上等着师父出来。远处飞来几只麻雀,落在了门檐上,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些什么。它们的身影逆着光,我朝它们望去,被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疼。真的要变天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从房中走了出来,看我们都站在门外等着,深情还无比严肃,倒是被我们逗笑了:“你们,是怕了吗?其实没你们想得这般可怕,未来如何,静观其变就是了。楚麒,你先过来,爹有话跟你说。其他人,去堂屋等着,我一个一个地叫你们。”
我在堂屋的椅子上坐着,看着二师兄,木梨姐,一个个被叫去了。直到太阳将要西斜,师父才唤我过去。
师父对我笑着,和从前一样的那种慈爱的笑,他让我坐到他对面,然后对我说:“还记得我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吗?那时候你才多大?四五岁的年龄,但却有自己的主见,说跟我走就跟我走,也不哭也不闹。来楚家这些年,你其实一点也没变,还是要多善良有多善良,要多天真有多天真。这样是好的,可要是哪天没人能护着你了,你这样的性子,总会吃大亏。我教你行医用毒,不光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为了让你有些自保的能力。若师父以后不在了,楚家还得靠你们三个人护着。”
“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人护着我了,什么叫师父以后不在了。
“没什么意思,就交代交代你以后的路。”他依旧笑着,可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意思无可奈何。
我暗自握了握拳头,骨气了勇气问出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敢问出的问题:“师父,你这些年后悔吗?”
“路是我自己选的,何来后悔一说。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师父又匆匆进了宫,他总是这样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让人搞不清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家。
“祥平,未来会是怎么样的?”睡前,我趴在师兄怀里问他。他一向是最可靠的。
师兄的双手环着我的背,轻声说:“不管怎样,念之,你得相信未来是好的。”
未来是好的吗?师兄都那么说了,那未来定是好的。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一起变成糟老头,一起看青丝变成白发。”我对他撒娇。
他宠溺地对我说:“好好好,我们一起变成白头老翁。”
秋天很快过去,一日,我推开窗子,竟看见屋外一片白色。
“祥平,下雪了!”我开心地把床上的人摇醒。
被我吵醒他也不气,起身将衣服穿戴整齐,对我说:“那我们今日便去赏雪可好。”
与南面的潮湿天气不同,在长安,只要雪下得不大,都不用打伞,雪不会化在衣服上。它们只老老实实地趴在衣服外层,进屋前用手轻轻一扫,便不再贪恋人身上的温暖,一个个地自觉的跳了下去。
我们两个去了楚府的花园。宫里那位曾吩咐人好好休整过这园子,种满了松竹梅桃李杏等很多植物,现在的时节,雪压青松的景致,漂亮得没话说。
从廊前路过的木梨姐看着我们在院子里看雪,杏眼微睁,朝我们喊道:“仔细着些,莫着了凉。”
“二师兄呢,喊他过来我们四个一起赏雪呀。”我回木梨姐道。
木梨姐捂嘴笑了两声,对我说:“你说他呀,他今日不舒服,你们玩就是,不用管他。”
木梨姐走后,院里又只剩了我们两个人。天地苍茫,上下一白,雪下得略紧了些,落在师兄头上久久不化去,仿佛师兄突然间白了头一般。
我调笑道:“说好了要和我一起白头,师兄怎么这么着急,先和雪一同白了头。”
师兄抖落了头上的雪,回道:“反正都是白头,与雪俱白首又有何不可。”
又有何不可?
不可,不可。说好了与我共白头,怎能先同雪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虐林思了。写不出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还得好好练习
第18章驾崩
安逸的时光为何总是那样的转瞬即逝,如果我有得选,我宁愿我的时间永远停在今年冬天之前。
冬天眼见着要过去,马上就到春天了,马上……
可春天永远不会来了,从此以后,只有严冬,再无暖春。
那日用过晚膳,宫里就传来了消息,皇帝驾崩了。
师父在龙床前自刎。
我终于明白了师父那日与我们一一谈话的意思了,原来那便是他留给我们的遗言。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那次进宫,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活着出来。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糊住了我的眼,师兄将我搂入怀中,我在他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向太子求情,让他饶了楚家。”师兄哽咽着劝慰我。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有生生死死。为什么人不能永远活着。
没人能回答我,因为谁都想永生,可谁也做不到。
给师父送葬那天,二师兄和木梨姐在家中照顾师娘没有过去,只有我和师兄扶棺。漫天黄纸随风飘落,我二人一身缟素。我已流不出泪来,只面无表情地跟在师兄身后。师兄尽力克制着眼泪,小幅度地抽泣着。
或许上天真的是公平的,不管你生前如何英才,死后都是一黄土,渐渐地没谁记得你,渐渐地彻底归于尘埃,与天地融为一体,这也是一种永生。
师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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