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柳梁的字迹基本上还算清晰工整。作为一个脚踏实地的音乐人,他的字也像他本人那样大方秀气、干净整洁。可是,写上的日期越是临近他的死期,字迹就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到了四月初的那几页,还多了几笔让人看着颇为心惊胆颤的涂鸦,线条毫无章法,凌乱不堪,有的甚至因为落笔太重,划破了纸张。
接着,他翻到了日期标着“2015年4月8日”的那一页。
这一天,柳梁终于发现了程蔚识不是钟非的秘密。
柳梁在中央画着一只瞳孔硕大的眼球,尽管用的不是红笔,但程蔚识仿佛能在里面看见血迹和密密麻麻的血丝,极其骇人。
有几丝墨迹顺着拐弯的地方溅到了四周的区域,可见柳梁当时用力之大。
这只眼球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旁边的空白处写着:
“钟非,你究竟在哪里?”
“你还记得吗?最开始,是你教我画画的。”
之后几天的日记都是这样“叫魂”一般的句子,并且加上了同样让人毛骨悚然的绘画涂鸦。
看得程蔚识一阵后背发凉。他直接翻到了日期上的最后一页。
“2015年5月25日”
也就是昨天,是柳梁的死期。
“钟非他竟然遭到了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如果没有看到最下面一行写的东西,程蔚识会以为这只是神病人临终前最后的癫狂与妄想。
最后写了一行地址。
“希阳望县李村平水街866号。”
这绝不可能是胡诹出来的地址,因为程蔚识认得这里,希阳望县是小时候他搬家以前住的地方,距离p市大概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住在桃村,而李村则在桃村的隔壁。
他没想到,柳梁竟然会在临终前写下这个地址。
程蔚识拿起那张失而复得的素描画像瞥了几眼,又看了看最后一行的地址,心里渐渐萌生出了一个猜想。
会不会……是柳梁在机缘巧合之中拿到了这幅画,并且得知了什么秘密。柳梁想要把这个告诉他,于是写在了这本笔记本中,但是又在心理上无法承受这个秘密带来的痛苦,最终不堪重负,神崩溃,用药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
程蔚识盯着手中素描中呈现的人物,手指越发颤抖起来啊。他觉得,画中人下巴上的那颗黑痣,他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一个人影在他脑海之中闪过,他跟随着忽然闪现的灵光立即打开电脑,搜到了日期标注着“13年初”的钟非演出视频。
这些视频都是在最开始时董呈传给他的视频。董呈为了让他学习钟非的神态、动作、表演方式,专门交给了他一张光碟,里面装着的尽是这些视频。
在13年初的这段时间里,钟非一直戴着墨镜,除了几次侧脸特写之外,几乎都是只有全身甚至远景的镜头。
但就是在这几次侧脸特写中,可以清楚地看见,钟非的下巴上面长着一颗黑痣。
自2013年初,《秘密旅人》这首火遍全国大街小巷的口水歌发布之后,视频中钟非下巴上那颗黑痣便消失了。
之后,钟非的脸部状态就越来越差,上的妆越来越浓。去年夏天,钟非的脸部状态恶化到了极点。
而在夏末秋初,程蔚识顶替了钟非的明星身份,开始在众人面前出现。
九个月后,除了个别人物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不曾怀疑他的身份。
甚至,钟非现在越来越火,身价已经翻了一番。
那么,钟非本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娱乐圈里展露头脚的?
程蔚识记得,应该是2012年下半年,那时钟非参演了一部偶像剧,意外地获了一大批女粉丝的关注,人气迅速在网络上提升。
而柳梁则是在2013年2月出道。
后来,二人开始以捆绑cp的形式在电视屏幕前出现,迅速又积累起一批粉丝。
这些信息搅得程蔚识心烦意乱,他抱着头一个仰身翻到了床上。明明感觉真相就在眼前,但思路就是无法抵达终点,一直处在光线灰暗的河流之中徘徊……翻转……漂泊,无休无止,永远无法爬上对岸。
程蔚识无法继续坐以待毙,他想即刻前往柳梁写下的地址,顺便回一次多年前的家。
程蔚识摸了摸包里的手机,想要开机,这才想起来早在昨天晚上,手机就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了。
他翻找出充电线,给手机充上电,开机,立即到了三条短信。一条是薇儿发来的:“钟小哥哥,你怎么不见了?”
另一条是董呈发来的:“柳梁身亡,速归。”
最后一条来自段可嘉:“开机后打电话给我。”
程蔚识看着拨通键良久,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愿意打电话给段可嘉,而是……
这时,手机竟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来自:一灯大师。
程蔚识下意识划向了接通键,电话另一头很快便传来段可嘉的声音。
“我现在刚下飞机,这就过去找你。”
程蔚识没有说话,心跳得极快,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发出声音。
但是最终放弃了。
没有听见程蔚识的回答,段可嘉试探地问了一句:“喂,你在听吗?”
“……”
停顿两秒之后,段可嘉突然在电话里拔高了音量:“喂!你是程程吗?”
话音刚落,程蔚识突然听见电话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碰撞声,接着“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液体洒在了地上,最后又听见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
“嘟嘟嘟……”
电话断了。
听上去,段可嘉应该是在打电话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程蔚识看着屏幕上“已挂断”的信息,忽然握紧了拳头,一把将手机用力甩在床上。
手机连着充电线,摔在柔软的床垫,弹了一弹,靠住了柔软的床头。
他蜷坐在墙角,将额头埋在臂弯里,愤恨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用剧烈的疼痛感强迫自己叫出声来。
却于事无补。
和许多许多年前的童年经历一样,和那次在迪黛山的清晨时一样。
他失声了。
受到昨晚的刺激之后,他竟然再次失声了。
上一次是在迪黛山,他和段可嘉准备回来的那天早上,曾出现过短暂的失声状况,但是只维持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迅速恢复。
而幼时他曾因为畏惧狂躁的母亲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失声,到了父亲去世时,又经历了一次。
他知道这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由心理上的疾病造成。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大门便“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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