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剑阁大弟子看来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啊。
“是我唐突了。”
侯青倬微微敛目掩下眼底的深思,先行退让了一步,十分自然地将执杯的手了回来,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酒,这才淡淡笑道:“说来我还不曾向司徒兄正式介绍过自己,在下侯青倬,江湖籍籍无名之辈,因家父与铁骨舫孟前辈有些交情,所以此次才会千里迢迢前来参加这次的满月酒。我家住关外,久不曾下江南,对此地的风土人情皆有些陌生,听说碧城河畔景色宜人,不知司徒兄可否赏脸,替我做一回向导?”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司徒崇明正觉得悔恨交加,这会儿听到侯青倬的最后一句话,立马来了神。
相处到现在,处处都是侯青倬在帮助他包容他,现在,此时,此刻,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以报答对方!
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因为太过紧张,司徒男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足足半柱香时间后,他终于开口,硬邦邦地吐出一个字来:“好。”
侯青倬:……不想竟犹豫至此,看来司徒崇明对他的厌恶之情简直就是溢于言表啊。
司徒崇明:侯青倬表情一瞬间僵硬了,怎么办一定是因为我的语气太生硬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啊!
内心戏十足然而完全对不起来的两只,就这么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晚饭。
回到自己的住所,司徒崇明越想越不对,特别焦虑地在房间里绕了几圈,忽然灵光一闪。
侯青倬家在关外,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北方人,俗话说南船北马,侯青倬一定是不习惯坐船的,说起来刚才晚饭的时候,侯青倬确实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小半碗饭的样子。
想到这里,司徒崇明立刻开始翻找随身携带的药包,很快就把那瓶压箱底的晕船药给挖了出来。
因为一时之间找不到侯青倬,他就把药瓶放在了对方房间的桌子上,还体贴地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不曾泄露此事。望珍重。”
没错,虽然身体不舒服却在他和那些手下面前死撑着什么都不说,侯青倬一定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为了照顾新朋友的自尊心,司徒崇明决定将侯青倬会晕船这件事情静静地放在心底,决不向侯青倬的那些手下吐露一丝一毫。
于是当侯青倬回房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司徒男神提供的爱心药瓶一个、贴心纸条一张。
泄露,泄露什么?
侯青倬看着那一行笔力劲的小字,心中微动,自言自语道:“这药,似乎是专治晕船的?”
原来如此
挑了挑眉,侯青倬心下了然。
他编造了自己的身世,这身世本该无懈可击,哪怕仔细调查,也没有人能找到丁点问题。可司徒崇明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一个关外之人,为何乘船时却没显露出一丝不适?
然而这人分明识破了他的谎言,却又不点破,只用这一小瓶药来不动声色地提醒他。望珍重……哼,司徒崇明是不是想劝他悬崖勒马、好自为之?不可能,此人可不是什么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的蠢货,司徒崇明冷酷无情的性格,与他那高超卓绝的剑法一样,在武林之中可是出了名的。
既然如此,司徒崇明又为什么要与他虚与委蛇?呵呵,有趣,当真是有趣,他竟看不明白司徒崇明究竟想做什么。不错,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做他堂堂紫月盟左护法的对手。
完全不知道自己送了瓶药,侯青倬就能一个人默默脑补出一场大戏,铺好床打算睡觉的司徒崇明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窗户。
窗明明已经关了啊,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有一丝凉风吹过后背?
有点睡不着,他索性起身,把墨渊交给他的那份贺礼拿出来又检查了一遍。
那是一柄剑,通体漆黑,样式古朴,剑身上隐隐可见复杂的暗纹,角度一变,便是流光溢。
这毫无疑问是一柄好剑,然而作为杀器,它却并不适合作为满月酒的礼物。司徒崇明当初就提出了异议,墨渊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微妙地说道:“十年前我和孟夏川有一个约定,而这把剑则是一个见证。”
顿了顿,墨渊又补充道:“而且万一孟夏川真不高兴了,你被人追着砍时,这把剑拿来防身,多好啊。”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司徒崇明一脸冷漠。
别人家的师父都是师父,只有他家的师父是蛇病。但师父就是师父,尊师重道三观正的四有青年司徒崇明只能抱着一柄剑,跑去参加人家孩子的满月酒,并暗中祈祷不要被主人家给扫地出门。
至于那个约定……
在剑阁这么多年,司徒崇明很清楚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墨渊大部分时候都很好说话,但一旦他不想说出什么事,那就一个有用的字也别想从他的嘴里问出来。
抚着剑身,司徒崇明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骚乱起来。司徒崇明立刻起身,便见侯青倬推门而入。
“司徒兄不必在意。”侯青倬弯起唇角,兴味盎然道:“不过是一个小贼罢了。”
“小贼?”司徒崇明微微蹙眉,正待细问,就看到一个蓬头乱发的女子被押了进来。
那女子嗫喏一声,不肯抬头,脸上满是羞愧(激动)的红晕。看清了她的脸,司徒崇明微微皱眉。
侯青倬在一边冷眼旁观。
此人身手过人,附在船底一路跟着他们,若不是出来寻找吃食,还真未必会被抓到。想来,说不定就是司徒崇明暗中派遣监视他的后手。
故意装作不知把人抓出来,侯青倬便是想看看,司徒崇明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果然司徒崇明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沉。
良久之后,司徒崇明开口,语气一脉冰凉:“温宁,私自离开师门,你知错了吗?”
那女子垂着头悄无声息地瞪了侯青倬一眼,随即抹了抹眼角,楚楚可怜地说道:“大师兄,可我们已经三天零两个时辰不曾见过面了,温宁只想见见你。”
司徒崇明:……
他离开剑阁,温宁找不到其他可以捉弄的人,所以就巴巴地追过来了吗,小师妹到底是有多恨他啊!
“竟是司徒兄的师妹?”侯青倬露出些许歉意的表情:“这可真是……温姑娘,在下侯青倬,是司徒兄的朋友。是我招待不周,船上有热水,不如先请温姑娘沐浴更衣,再用些吃食,两位再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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