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谢玉华,此时也是拧着绣花帕子,心里头滋味复杂,思绪纷纷。
见阿洛讨人喜欢,哪怕谢玉华自己也不能对个三岁小孩生出半点恶感来。又忍不住想着若是自己与赵郎成婚,以后生的儿女也必然是龙章凤姿,玉雪可爱。
看出女儿心思的谢老夫人传话了下去,她不得不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打算打算。
谢家虽有嫡系在朝中为官庇护,但他们在江州真说起来也就是商户,以女儿的年纪想挑个样样都好的人家难了,嫁给赵士铭,为人才华品貌皆不差,兴许还能做个清贵的官家太太,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离得不远处的陆夫人便见她堂姐,也就是谢家二儿媳妇,带个捧着精致物什的丫鬟过来了,那盒子打开一看,是对冰带飘花的翡翠玉镯,质地润泽,玲珑剔透。
谢二夫人娇声笑道,“我家老夫人见了赵家小姑娘,实在喜欢得紧,这又是第一回 见,送些礼物也是应该,便从私房里拿了这个宝贝出来,连我们见了都羡慕得紧呢。”
陆夫人吓了一跳,“这……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受得起呢。”
就是她带着女儿陆幼宁第一次到谢府做客也不过是得了副如意金钏,与这上好的翡翠玉镯是没得比的。
谢二夫人又笑盈盈地道,“现在用不上,等赵小姑娘及笄之后,正好可以做添妆。”
闻言陆夫人喉咙有些紧,这礼物太贵重,她又不是赵容的亲生爹娘,推辞不是收下也不是,心中忍不住对娘家堂姐也恼了,“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这弯弯绕绕的像她家老爷那只知吟风弄月的大男人不懂,她这当家主妇会听不明白,含着两三层意思。所谓长辈赠不能辞,谢家老夫人摆出长辈的范了,又是这么重的礼,会是送给普通关系人家的孩子么,当然是将赵容当了自己家的小辈,想做这孩子的外祖母了,哪怕只是名分上的。
再者又提了及笄出嫁添妆的事,不就是在点明赵家幼女丧母,在大熙朝一般来说,女子失恃,家中又无女性长辈教养,在日后婚事上难免失分些,被人看轻。
这个道理,同样生有女儿的陆夫人怎么会不懂。能来谢府寿宴做客的基本上都是江州有头有脸的人家,见了这样珍贵的厚礼,旁边其他妇人都私语起来,还间杂着目光投向赵家小姑娘,还有谢玉华身上。
谢家的打算她们也偶有听闻,其实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世道男子丧妻再娶,实属正常。别说赵士铭虚虚三十岁,有的男人就是五六十了,不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
看谢家这样子,对待原配留下的继子继女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二夫人捏着帕子掩嘴笑道,“哪里是为难你,明明是一件促人姻缘的大好事。”
她又压低了声音道,“赵先生忙着读书科考,这家里没个当家主妇,总归不是个事,几个孩子不也是需要个母亲么。”
陆夫人扯了扯嘴角,赵家缺个当家主母关她什么事,她还能插手夫君好友的婚嫁之事不成,有本事直接和赵士铭说,何苦在这里折磨她。谢家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受了刺激,这么火急火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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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有人在陆夫人这里劝说着,阿洛那里也被谢家女眷簇围着,暗暗使劲呢。一个个嘘寒问暖关心的不得了,问平日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可识字了没有,然后又诱哄着道想不想要母亲。
这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除非阿洛真是个三岁多的小孩。
阿洛此时也格外的想念赵父和赵瑾。
系统给出的原剧情里倒没有谢家这一出,想想也不奇怪,以赵士铭的慈父之情,知道了儿女的处境,赶着回去不说,哪还顾得上什么谢家谢小姐。而刚经历了幼女夭折之痛,赵士铭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他要是续娶新妻了,在赵瑾那里就不止是隔阂了,那就是妥妥的渣爹了。
不过这种桃花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满屋子脂粉味熏得她有些头疼。
陆幼宁年纪虽小,却始终记得母亲的叮嘱,时时看顾着容妹妹,阿洛一露出眉心皱起有些难受,陆幼宁就注意到了,还连忙去喊母亲。
陆夫人脸色微变,赵容若是有什么事,她可没法和自家老爷还有赵先生交待。于是立刻让贴身丫鬟抱了阿洛出来,又起身向谢老夫人赔礼道,“这孩子体弱,又吃着药呢,怕是不能久待。”
谢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神情,没有半点苛责,还让身边人从她私库里取些珍贵的人参鹿茸药材,给回去的陆夫人带上,又道,“这孩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可得好好养着。”
陆夫人含笑应下了,待她们离开后,谢玉华走到谢老夫人身边,不解问道,“母亲为何待赵家小姑娘这般好?”今儿个送东西的架势连她那几个侄子侄女都要越过去了。
谢老夫人淡淡道,“我是在帮你尽这份心。”
她教育着女儿,赵家只是寻常人家,家底也就和乡下地主差不多,哪来的钱财养着女儿,但若是有个丰厚嫁妆的继母就不同了。赵士铭坚持不娶的诺言也得为他的慈父之心让步吧。
谢玉华皱了皱眉,“那岂不是要我帮赵家白养孩子?”
谢家不缺这点钱财,真正想投资的是赵士铭这个人。这些年为着嫡系在京中为官,就送了不少银两过去,所获利益还不如自己培养一个他们家的官员出来。不说这些,就是冲着她女儿能当上官家太太那也值了。
“你若生了孩子,和赵士铭前头那些儿子争也就罢了,这不过是姑娘,用得着担心什么,左右不过是副嫁妆,培养好了有出息还得叫你一声母亲。”
谢老夫人又意味深长道,“以那孩子的样貌,赵士铭若是又高中为官了,只怕以后要有大造化的。”
男子有寒窗苦读为官作宰的前途,女子也有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谢老夫人毕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识的风雨比子孙吃的盐还要多。那一双眼睛精明得很,瞧那赵家小姑娘瞧得认真又仔细。
谢玉华乖乖虚心听从母亲教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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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再多的筹谋打算,赵父和赵瑾一回到江州,一切就落空了。
赵父和赵瑾哪怕是赶着最快的路程,这一来一回也有一个多月。而这期间,谢家人没少过来对阿洛和二郎三郎送温暖关怀,做足了体面,极力表现出谢玉华贤良淑德的一面,弄得赵士铭若是不娶似乎就辜负了这一番深情厚意似的。
赵瑾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啊他这爹还是招桃花的体质。
先是赵钱氏,后是这位大张旗鼓想做他们继母的谢家小姐。
赵瑾父子两人在老家闹出的动静也不小,甚至将那恶毒的赵钱氏送进了大牢,秋后问斩。不止是因为拐卖侄女的事,赵瑾还挖出了赵钱氏谋害先夫的罪证。
原来比起那个病怏怏身体并不好的先夫,赵钱氏真正爱慕的是小叔子赵士铭,当初想嫁的也是他。只是赵士铭那时考上了秀才,是被全家所看重的天之骄子。
赵钱氏自认也配不上他,但后来赵士铭坚持要娶的妻子,也不过是无依无靠来历不明的孤女,不过是长得样貌好了些,便勾得赵士铭对她百依百顺。
过去看二房夫妇恩爱情深,赵钱氏就嫉妒暗恨不已,面上装模作样贤惠大方,主动帮忙照顾二房的孩子。等到赵父离乡赴考后,她便渐渐暴露了本性,将一切都发泄到侄子侄女身上。
对于赵士铭来说,这份爱慕简直让他觉得恶心,害了他老实敦厚的兄长,又要来害他的儿女。所以赵士铭毫不留情地将赵钱氏送交官府判罪。
经历了这么一遭,本就没有再娶心思的赵父,对其他女子更加避之不及,一听谢家这事面上俊眉就皱了起来。
赵瑾对便宜爹续娶什么的没意见,但是谢家人将主意打到他的弟妹头上,赵瑾就很不高兴了。
赵士铭真心实意地感谢陆家夫妇,拱手行礼道,“这段时日实在是麻烦云朝兄和嫂夫人了。”孩子个个康健不说,还开始读书学文章起来了,可见陆家将他们照料的很好,好友的恩情他定当铭记于心,日后报答。
陆云朝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他又问道赵士铭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士铭诚恳回道,“我这次便是将老家的事料理好,打算带孩子们一起回去的。”
陆云朝闻言皱起了眉头,“那明年科举应试怎么办?”
老家自然比不上文风鼎盛的江州,也就大半年的工夫,他这一回去岂不是要有又一次耽搁了应试。但赵士铭神情冷肃清冽道,“科举虽重要,但在我心中却是远远不及素娘与我的几个孩儿的。”
经此一事,唯有儿女安置在身边他才安心。
陆云朝有感于好友的一片慈父之心,但又觉得因此耽误前途还是有些可惜。这样一想,兴许让好友娶那谢家小姐说不定是件好事。好友与他的儿女总是需要家里有个主母照料的。
于是他又提了提这事。
赵士铭却一如往昔的态度,见他这般坚决,陆云朝也不好再多劝。
赵士铭打算正式回绝谢家,顺便将那些珍贵的厚礼归还回去。赵瑾一听此事脑子转得飞快,牵着阿洛找到了他爹,“爹你是不是想给我们找后娘啊。”
“听谁胡言乱语呢。”赵士铭瞪了他一眼,又抱起小女儿,神情温和问道,“容容怎么想呢。”
阿洛抱着吃瓜心态道,“爹爹喜欢,我就喜欢。”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点软糯。
“爹最喜欢你娘了。”赵父脸上一瞬间出现些许怅惘神情,继而又恢复了慈父状态,哄着小女儿玩。
赵瑾扯了扯父亲的衣袍,又嬉笑道,“可是外面都传遍了,全江州人都知道您要娶谢家小姐了。”
赵父才刚回江州,也只来得及和好友陆云朝谈论一些事情,外面的传闻还真不清楚。但赵瑾是什么人啊,论起心眼来比他们多多了,才一两天的工夫,整个江州就被他转悠了一遍。
阿洛默默表示她也想出去逛。
赵父听长子这话,就知道问题了。他本来是想就此带儿女回去了,现在听来谢家弄得声势这般大,他一走岂不是打了谢家的脸面,也害了那位谢家小姐的名声,这惹下的麻烦可不小。
赵父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赵瑾却给出了个主意,既不用与谢家结仇,又能全身而退。
第89章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五)(第一更)
两日后,赵士铭提前给谢府递了帖子,然后正式登门拜访,顺便将那翡翠玉镯还有其他珍贵礼物都还回去。
原本待他亲热不已,连下人都恭恭敬敬将他当成了未来姑爷的谢家,见状脸色立马就变了,哪怕是心里头恨不得将自家姑奶奶赶紧嫁出去的谢家女眷也难以高兴起来了,更别说她们的夫君了。
说到底这赵士铭不过是个略有才学的秀才,谢家嫡出的大小姐看上他,不在意他丧妻又有儿女而愿意嫁给他,谢家成为他的岳家,甚至肯帮扶他的仕途,这是他的福气。
赵士铭竟还这般不给面子上门拒婚。
哪怕赵士铭言辞多委婉体面,并多有感谢谢家长辈对他幼子幼女的照拂,也掩盖不了他此次登门的目的,就是拒绝与谢家结亲。
堂上气氛立刻冷了下来,谢家人看赵士铭的目光都有些不善,最后还是谢老夫人压了下来发话道,“唉,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仰慕赵先生的人品才华,犯了倔脾气,除了赵先生,再不肯挑别人,真是教老身头疼。”
赵士铭闻言连连谦卑道了几句,表示是自己家卑人微,配不上谢小姐。
谢老夫人含笑道,“事已至此,还望赵先生给老身一份薄面,见见玉华,也好叫她死心吧。”
赵士铭微微蹙眉,毕竟谢小姐还未出阁,若是与外男见面只怕损了名声。高坐在堂上的谢老夫人却是分外坚持,一副拿女儿没办法唯有赵士铭亲自说她才肯死心的态度,加上这又是在谢府内,自家人不会随便说什么。
赵士铭只好应了下来。
经过九曲回廊,赵士铭被谢府仆人领到一处荷花盛开的湖边,远远便瞧见了有婢女在旁的谢家小姐,像是精心装扮过,不过赵士铭走到了离她们身前十五步之地就停了下来,再不肯往前靠近。
见他这样子,谢玉华面上神情不免流露出几分哀怨来,她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会吃了他不成。但看着眼前人不过是一件简单蓝衫,却也难掩长相俊美相貌潇洒,风仪清雅,谢玉华心里又是一软。
想起母亲先前暗示她的话,谢玉华眼底眸光微闪,她身边的婢女也适时地退了下去。
见到只留下他们两人相处,赵士铭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真被大郎给说中了,这退也不能,进也不能,赵士铭狠了狠心,决定照着大郎说的办。
谢玉华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拉近关系话,赵士铭已然先一步出言道,“在下不敢应下这婚事,只因……只因我身子有疾,实在不好耽误了谢小姐。”
听闻此言,谢玉华如遭晴天霹雳一般。
初听长子出的主意时,赵士铭文质彬彬的脸有些没绷住。这话既已说出了口,后面的他也没什么好顾不得面子了,“所幸亡妻已为我留下了几个儿女,赵家也不至于无人承继香火……”
之后的话基本上是夸他原配妻子是如何的贤良淑德温柔善良,子女也个个聪慧灵秀,样样都好。
谢玉华脑子完全是懵的,几乎听不清他说的任何话。她到底是个未婚姑娘,哪里禁受得如此打击,等到事后赵士铭离开,她再见到母亲谢老夫人,就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谢老夫人本来还想问女儿怎么没依她的话行事,随便一两个小计策让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坐实了名分,那他赵士铭不愿娶也得娶了。
日后有了子嗣,又知晓了玉华和谢家的好处,这也不算什么了。但现在见谢玉华这样子还以为她,受了欺负委屈,这可得了,老夫人忍不住面上浮现怒色来。
谢玉华抽抽噎噎地将赵士铭的话都说了出来。
谢老夫人还有其他人听了之后,不禁面面相觑,“这不会真的吧。”谢大老爷摸了摸胡子忍不住道。
谢家二老爷也嘀咕着,“那赵士铭自来了江州后,的确不曾听说过有什么流连风月的传闻。”
原以为是此人严于律己,洁身自好。现在想想男人哪有不沾腥的,只怕是那方面不行,才行不了事的。
若是于房事上有碍,请大夫大夫也没法给个准数,也许吃药的时候好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又虚了下来。说不定问题还不是房事,而是子嗣。
谢家这么一思量来,肯定是不能让谢玉华嫁给他了,哪怕是最支持此事的谢老夫人也估摸不准赵士铭这话是真的,还是推脱之言,到底不敢拿亲生女儿的幸福去赌。
谢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玉华你还是歇了这心思。”
谢玉华这会是真委屈,前一刻还是爱慕的如玉君子,后一刻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自己为了能嫁给他,连名声都赔上了,这江州本来就有不少笑话她还未嫁出去的,这事后更是羞死人了。
哪怕此事是假的,谢老夫人也不好将女儿嫁过去了,这未来官家太太的富贵荣华虽好,总也要能知冷暖有子嗣傍身。她教育谢玉华道,“这男人啊要是狠下心来,连个孩子都不会愿意给你,你难道还想嫁过去当个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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