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泓焕知道纳兰锦绣的心里,此时必定是难过的。 他也担心三哥,怕他应付不来,怕纪氏从此没落下去。
“你和六弟如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纪家有你们在便不算没落。”
这是三哥同他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着决绝的味道。纪家始终都靠着三哥在撑着,就连他和六弟也都是在他的照拂下成长起来的。
他虽然只是他们的兄长,但在他们的生活中,却始终扮演着父亲的角色。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消失了,他和六弟也是无法接受的。
他现在也很难受,也是在不停的劝自己,三哥敏锐,能做到内阁首辅的位置,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这一场夺储之争,也许三哥是能走到最后的。
“既明呢。”纳兰锦绣猛然想到了孩子。
纪泓焕见她动作有点大,一阵心惊胆颤,安抚道:“不要担心,他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因为有些晕车怕惊扰到你。”
纳兰锦绣自从怀孕之后,心境变化的比较大,总体上是特别恋家的。她必须每日都得见到三哥,纪博衍每次下学回府,她也都是要陪着的。
她现在有些难过,迫切的想要见到纪博衍,就坐直身子对纪泓焕说:“你把他叫过来。”
纪泓焕现在是感觉,只要她能不闹腾,那让他做什么都行。他打开车窗的帘子,对随行的人说:“去把小少爷接过来。”
把车停了,很快就有人牵着纪博衍过来,他因为晕车,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大概也是不明白为何要去北疆,他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委屈,见到纳兰锦绣的时候,眼眶忽然就红了。
纳兰锦绣看得心里一疼,对着他伸出了双手。纪博衍小跑到她跟前,吸了吸鼻子:“母亲。”
纳兰锦绣想要伸手把他抱起来,却被纪泓焕抢先一步。他抱了纪博衍上马车,低声说:“五叔抱你。”
纪博衍对他不怎么熟悉,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他见纪泓焕模样看起来有几分阴翳,就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不过好在这人笑的时候有些像父亲,让他心里面不排斥了。
纳兰锦绣纵使不想去北疆,也绝对不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她摸了摸纪博衍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烧,说道:“你还从来没去过北疆呢,等这次到了赤阳城,母亲带你好好玩玩。”
纪博衍到底是年纪小,对外面的一切都心存好奇。他靠在纳兰锦绣身侧,小声说:“我曾经听父亲说过,北疆很宽阔,可以纵马驰骋,不会像在金陵城那般,怕冲撞了人。”
纳兰锦绣轻轻揽着他,想到了自己在北疆度过的那些日子,多少也有些怀念,她温和的笑着说:“是那样,而且北疆人都善骑射,你到那里可以练好射箭。”
纪博衍晕车十分厉害,一路上吐了不知多少次,现在看起来有点蔫蔫的。他靠着纳兰锦绣,心里才算舒服了些,就小声的问:“父亲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
纳兰锦绣被他问得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柔和:“你父亲朝政缠身走不开。”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纪博衍在纳兰锦绣怀中抬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却忍住没有哭。
他如今才不过八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自小到大,父亲对他虽然严厉,但也是关爱倍至。
临行前,父亲叮嘱他,说是母亲有孕在身,让他一定要听话,不可惹母亲生气,不可让她担心着急。
纪博衍已经隐隐感觉到,父亲把他们送到北疆,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想让父亲同他们一起走,可父亲不肯。他现在又慌又怕,除了紧紧依附在母亲身边,什么都不想做。
“妹妹出生之前,我们一定会回去的。”纳兰锦绣受纪泓烨影响,也觉得自己这一胎,一定会生个女儿。
纪博衍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很期待,他从小就孤单,没有玩伴,小厮们因为他是主子,总是处处让着他。他希望母亲能给他生个弟弟,这样就能陪他玩了。
“孩儿想要个弟弟。”
纳兰锦绣笑了笑:“好,那我们就生个弟弟。”
纪博衍折腾了这一路,如今依偎在母亲身边,倒是有些困顿了。他靠着纳兰锦绣,缓缓闭上了眼睛。
纳兰锦绣抱着他,见他要睡,就用手轻轻拍抚着他。看着他和三哥像极了的眉眼,心里一阵柔和,还泛着一点点的酸涩。
纪泓焕本来是要在马车外面的,但是又怕纳兰锦绣一个人想不开,所以才就近监督她。他一直没出声,直到纪博衍睡熟,才伸手要把他抱过来。
纳兰锦绣摇了摇头:“就让他这么睡一会儿吧。”
“这孩子太重了,你是有身孕的人,小心动了胎气。”纪泓焕的手依然伸着,没有丝毫退回来的意思。
纳兰锦绣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把纪博衍给了他。纪泓焕把纪博衍放在软榻上,又拿了一件薄毯给他盖在身上,看着他的模样,也有些出神。
这孩子还真是越长越像三哥,尤其是眉眼,简直就是如出一辙。他见纳兰锦绣表现得很平静,知道她这是接受事实了,就说道:“你昏睡了许久,应该饿了吧。”
纳兰锦绣本来没心思吃东西,想到自己是有身孕的人,总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纪博衍还需要她来照顾。
“有什么吃的?”
纪泓焕从多宝阁里拿出个盒子,里面放着几样点心,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低声道:“目前只有这些,你先将就一下吧。”
路上本来就有诸多不便,纳兰锦绣也没矫情到,这时候还讲究吃食的程度。她拿了块点心,就着热水勉强吃下去了。
纪泓焕见她是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就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问道:“蜂王浆还有一点,你喝吗?”
纳兰锦绣想到自己迷糊的时候,有人喂给她的东西,就问:“这几天我都是喝的这个吗?”
纪泓焕点了点头:“这是好东西,能保存体力,对身体好。”
纳兰锦绣想着自己已经昏迷了两三日,醒来之后却没感觉不舒服,看来这个蜂王浆的确是好东西。她接过瓶子摇了摇,发现里面已经不多了,就问:“就这一瓶了吗?”
“对。”纪泓焕知道这东西的宝贵,这是三哥特意让商会的人寻来的,一共就有三瓶,都是路上留给纳兰锦绣用的。
“我看既明晕车很厉害,想必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个过会给他用吧!”
纪泓焕本来就是个粗手粗脚的男人,就怕自己照顾不好她。听了她的话赶紧回复:“男孩子皮实着呢,小时候我和六弟贪玩起来,一天都不吃东西也没事儿。”
提起纪泓煊,纳兰锦绣倒是挺惦记他的:“不知他和九公主相处得怎么样?”
纪泓焕笑了下:“你自己去了就知道。”
纪泓焕这个不常笑的人,他总是给人一种很阴冷的感觉。有时候被他瞅上一眼,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
但是他这一笑竟是十分明亮的,而且分外干净,像是个不解世事的大男孩。和纳兰锦绣刚认识的纪泓煊很像。
“看你这样子,他们相处的应该还不错?”
“九公主性格骄纵,在军中没少闯祸,好在被六弟管束住了,如今还算是安生。”
纳兰锦绣想到了九公主,年纪不大,容貌生得上佳,除了骄纵以外,也没有别的毛病了。
她和九公主有过数面之缘,觉得那是个活泼直爽的姑娘,和纪泓煊也算是般配。虽然是圣上指婚,两人间没什么感情,但年龄差距不大,若真是能成就一段佳话也不错。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以后你不能再抱他了。”纪泓焕指了指纪博衍,说道:“临行前,三哥嘱咐我一定要照看好你,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没法跟他交代。”
纳兰锦绣笑了笑:“我这身孕早就过了三个月,如今正是胎稳的时候,没那么容易动胎气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这肚子里怀的,可是三哥的血脉,断不能出了叉子。”纪泓焕觉得,如果真有了什么意外,不用等三哥责罚他,他自己肯定就得内疚死。
纳兰锦绣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他肯定也会把她当成玻璃人,索性就不再浪费唇舌。她打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入秋之后,天气渐凉,越往北倒是越冷了。
“等到咱们到了北疆,也许都该下雪了。”纳兰锦绣记得,北疆的雪总是来的格外早,而且每次都会下得特别大。
纪泓焕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给纪博衍盖了盖被子,回道:“应该是快了,北疆的雪大,他到时候还可以打雪仗。”
纳兰锦绣能看出来,纪泓焕对纪博衍是很喜欢的。这种喜欢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在对着纪博衍的时候,他似乎格外柔和。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比纪泓煊还要年长,如今纪泓煊已经成家许久了,他的婚事却依然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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