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若无睹。
约书亚眼前发黑,血液不住上涌,令整颗脑袋爆炸般嗡嗡作响。
他信手取下墙上挂着的那把与洛伦佐一起狩猎时用的猎枪,踉跄着走过去,却一眼看见桌上那沓散得乱七八糟的纸。
他的病历,以及一卷足以令他百口莫辩的录音带。
约书亚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僵住了。
他怔在那里,一种即将失去世上最珍贵之物的巨大仓惶感令他想要放声大哭。他哭不出来,木然地盯着那堆“罪证”发呆。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洛伦佐的爱对他有多么重要,他不想留有余地了,他想把他紧紧地抓住,但可笑的是他犯了个无可挽回的大错。
“你想干什么,少爷?冷静点。”弗兰扭过身,用枪瞄准了他,“我要是你,就不会干什么自讨没趣的蠢事,大人想宠爱谁是他的权力。”
约书亚嘴唇发抖,抓着枪的手指也在发抖。他的姿态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绝望的亡命之徒,要在被推上刑场的前一刻干出些什么来。
“少爷,你再这样我只好冒犯您了。”
弗兰从洛伦佐怀里站起来,双手持枪地逼近他。
“滚开!”约书亚扛起猎枪,拉开枪栓,视线越过他,望向了洛伦佐。
男人满脸讥诮地盯着他,犹如在欣赏小丑跳梁。那双狭长眼眸暗沉得仿佛两道深不见底的地渊,一直通往世上最寒冷的冰冷海域。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小匹诺曹?”
跟梦魇如出一辙。
“爸爸……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约书亚张了张嘴。
他听见自己的解释,那么苍白无力,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
“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治病……”
“治病?怎么,我的存在不就是你的顽疾么?”洛伦佐冷笑。
弗兰已经逼到跟前了,他本能地往后退,洛伦佐依然坐在沙发上没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没有一点挽回局面的意思。
“爸爸…求你相信我…好不好?”约书亚摇了摇头,无力的嗫嚅着。
“让他滚。”带着醉意的声音,懒洋洋的,口吻却冷到了极点。
约书亚脸色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
“还站在那干什么,还不把他赶出去?”
万箭穿心。
约书亚抓着那把猎枪,一步一步退到门口,腾出一只手去开门,另一只手颤抖着,在扳机处滑了一下。枪突然走了火,“砰”,一簇火光霎时间擦过弗兰的身侧,将沙发后的墙面打出了一个骇人的窟窿!
洛伦佐这才站了起来,并且从墙上摘下了另一把猎枪。
约书亚回过神,弗兰一个箭步朝他扑来,他本能地抡起枪狠狠照着他的面门来了一下,然后闪避到了门外,连滚带爬地往主宅后面跑。
“大人!”
“不用追,让他自生自灭吧。”
洛伦佐走到窗边,将百叶窗唰地拉开,枪身伸出窗外,伏下了身。
手扣在扳机上,他眯起眼,瞄准了那个在黑暗中疾奔的身影。
弗兰悄悄地打开了门,提着枪追了出去。
第53章
约书亚冲进了森林里,扎进浓稠的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清,像只受惊的野兽般没头没脑的往前跑,看见前方的亮光时,就一脚趟进了水里。芝加哥河倒映着对岸的城景,美得像海市蜃楼一般虚幻。
两个人沿着河岸骑马漫步,夜里在这里宿营,一起躺在河滩上看日升月落,在篝火边聊天,接吻或者做爱,这些情景都还历历在目。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走进在冰凉的河水里,听见背后的森林里传来了鞋子踩碎树枝的声响。
爸爸? 约书亚的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
他还是追来了,他还是舍不得他的。
这么想着,他回过身去,看见一个人影半隐在树影里,朝他招了招手,那是左手,是洛伦佐惯用的那只。
克制着那种戒备的本能,约书亚没有举起手里的猎枪,而是毫不设防地站在原地,急迫地解释着: 刚才枪走火了,我没想……
话没说完,他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往前一栽。
就在这时,一道呼啸的劲风擦过他的耳朵,在水面上激起一蓬水花。
约书亚栽进水里,刹那间如梦初醒。他本能地转过身,朝深处拼命游去,但紧逼而来的窒息感迫使他不得不探出水面换气。一颗子弹在他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击中了他的右肩,剧痛闪电般的扩散开来。
霎时,他失去了平衡,手里的猎枪变成了雪上加霜的负担。
但他仍然不想放开它。那是洛伦佐送给他的。
身体不断地往下沉,他还死死地攥着它,像抓着他们最后一丝羁绊。
他真的想要杀了他吗?可他还没来得及解释。
失去意识前,他执拗地抓着这个念头。
初春湍急的河流转瞬就吞没了男孩的身影,弗兰放下枪,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打中了目标,漆黑的眸子里绽出一丝愉悦的光。
从今以后,他就是博纳罗蒂家的少爷了。
还有什么比鸠占鹊巢更有成就感呢?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动静,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肩膀,咬了咬牙,扣动了扳机,然后一瘸一拐地跑到了河岸边,气喘吁吁地跪到地上。
伴随着斑斑驳驳的火光,哒哒的马蹄声接近了他的身后。
洛伦佐勒住几乎冲进河里的马的缰绳: 怎么回事?我听到枪声。
少爷跳进河里了! 弗兰仰起头,捂着渗血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洛伦佐扫了一眼他的伤势,挥挥手下令几个人将他搀扶住。担心自己的枪伤会露馅,弗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向洛伦佐请求: 大人,我的血型很特殊,不能找私人医生,请送我去医院。
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将手枪造成的伤势伪造成猎枪造成的伤势,对弗兰而言,一点都不难。
洛伦佐点了点头算是默许,沿着河岸往下游行去。
一向温顺的东普鲁士马焦躁不已,朝着河水深处哀鸣,仿佛感知到自己的小主人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脉搏犹如一条陷入冬眠的蟒蛇从冰雪下苏醒,一下比一下剧烈的扭曲起来。
***
约书亚!约书亚!
浑浑噩噩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喊着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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