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昙花

分卷阅读59

摸清楚,再决定下一步做什么。另外,既然今天被通知到场,作为我个人想问问,那个姓李的中国人如果病愈,究竟能提供什么重要消息,这也关系到我该持何种立场。”
“您当然是有资格知情的。”贝克将军说道,他示意艾伯尔将军来讲。
艾伯尔将军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明。伏尼契将军听着,他的眼神里少见地出现了讶异,但很快就回到了一向的沉着。
没有记录的碰头会开了一个小时,他们达成了一致。应当立即安装监听设备,做进一步调查,他们将把所获的情报告知党卫军,共同行动。
负责别墅守卫的莫里斯少校被电话召回军部。艾伯尔将军向他面授了紧急任务,并且要求他用最快速度执行。
“我想明天能布置好人手,”他说,“明天夜里潜入,安放微型监听设备。”
“能否提前到今夜?”艾伯尔将军问道,“越早越好。”
“我们得派出有一定技能的人来做,不能让他们察觉,”莫里斯少校为难地说,“负责这一块的特侦团正在莱比锡一带参加野地实战训练,我能调一个身手好的赶过来,但最快也得明晨才到。”
“那就明天。”艾伯尔将军想起是他自己对莫里斯少校说过,下个月才会有监听的需求,只好作罢,“二十四小时监听并录音,对内容作摘要,留意所有的实质性对话。我要每天看到摘要,必要时把录音一起送来。”
别墅里的亚兰蒂尔对外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他在忙于给李默梵做催眠。五天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他全神贯注,这段疗程是必经的,由人的生理结构决定,无法缩短。
令他宽慰的是,李的接受度很高,几天下来,效果似乎符合他的期望,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李睡得安稳多了,情绪的起伏和焦灼程度有所减轻,黑色的眼睛里也增加了神采。这些变化虽然细微,但的确是令人欣喜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李的康复加强。
亚兰蒂尔使用了林雅种下的密码,自己的中文名字,林念哲,还有那座林雅带他去旅游过的山名,维苏威。当时他就是十二岁,牵着母亲的手,她细致的照料与真正的关切令他从心底感到熨温暖,她为他着想,每个细节,能看懂他每个动作和表情的含义,他之前从未承认过自己寂寞,但她发觉了,在相处的每分钟里都在尽力弥补。从十二岁,有了林雅之后,她带来的一直是温馨幸福的感觉,除了最后一次。
亚兰蒂尔有时想起他瑞典的家,他的继母布置的,她的品味偏于华丽,给他买的衬衫都是丝质的,连同领结、鞋袜,整套的配好颜色,妹妹吉丽塔更可以说从小生活在蕾丝、绸带和蝴蝶结中。而林雅给他的都是棉质的衣服,质地柔软而合身,便于活动,更符合他的喜好,恰好填补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缺憾。他得到很多了。
星期三下午,李默梵从最后一次催眠中醒过来,反应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头脑里有什么不一样了。记忆已全部归位,他的思维可以在其中畅行无阻。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想到林雅留下的印记消失了,有些怅然,但随即想到了还有亚兰,治疗过后那种细微又无处不在的充实感在提醒他这一点。那是种奇妙的感触,就像世界上每样东西都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每处细小的裂痕都涂上了油,正在愈合。
他下了床,走下楼梯,对客厅里的亚兰蒂尔高兴地宣布,“亚兰,我全都想起来了。”
“好极了。”亚兰蒂尔微笑着说,“晚上我们要吃点好的,小小庆祝一下。”
李默梵瞧见他和莱丝丽坐在那儿,手里各有一支枪,确切说,他们正在把手里的枪拆开。
“这是让卡尔帮忙偷渡进来的,”莱丝丽说道,“我们抽空保养一下。不一定用得上,只是以防万一。”
李在旁边坐下,看着他们的动作。莱丝丽拆装的手法就像她在厨房对付卷心菜和土豆一样自如,而亚兰蒂尔,他怎么老是瞧不清楚他的手指是怎么动作的,枪就成了零件,他用软布擦拭后涂上油脂,又转眼间组合起来。
“你可以拿拿看,还没有装子弹。”亚兰蒂尔见他看得出神,就把枪递到他手里。
李默梵接过来,手里沉甸甸的,枪身的黑色中透出细碎的幽蓝色光,像粼粼的波浪。
“真漂亮。”他忍不住说道,着迷地反复观看。
亚兰蒂尔就教他如何装上弹夹,拉开保险,末了他瞥了来劲中的少年一眼,“以后慢慢教你。现在,上楼去穿上袜子,光着脚可不行。”
李默梵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作为抗议,不过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枪,站起来。亚兰蒂尔注视着他的背影,小树苗抽出了一根新的枝丫,李在催眠后好像会撒娇了,还挺自然。难怪她在日记里说他像只小鸡,原来有时真的毛茸茸的。
晚餐时,莱丝丽做了酱汁烤鳗鱼,还有蜜汁猪肘,配上鸡丝沙拉和蒜味白面包,以及一瓶红葡萄酒,这就是亚兰蒂尔所说的好吃的。
愉快的晚餐过后,亚兰蒂尔难得地有些倦意,就没有去弹钢琴,而是放了一张柔和的轻音乐唱片。他们坐在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今晚每个人都想稍微放松一下。
“你在医院有时唱歌,在别墅里也有过两次。”亚兰蒂尔说道,“好转以后反而不唱了,你还记得吗?”
李默梵十分茫然,他不记得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有模糊的印象,“是不是这首。”他轻轻地哼了两句。
“就是它,”亚兰蒂尔说,“你每次都只唱同样的几句,听不清歌词,不过我确定这是中文歌。”
“是我的母亲唱过的,那会儿我还很小,只记得几句歌词了。”李回忆道,“我不明白当时怎么还会有心情唱歌。”
“你当时因为生病,认知能力出现了障碍,面临危机时,浮现的都是内心深处能保护你的记忆。你母亲一定对你很好。”亚兰蒂尔问道,“歌词是什么样的?”
“好像是描写昼夜的轮替和景色,”李默梵在脑海里想了一遍,轻轻念出来:
“破晓寒露凝为霜,
青空云起雁成行,
斜阳下,影深长,
月色如银照九江,
雪满千山,夜苍茫。”
“很动听。”亚兰蒂尔说,他的父亲杰弗里喜爱诗歌,他从小没少听,而林雅念的中文诗,曾让他觉得学中文是件无比美妙的事。李的声音没有经过训练,但有属于他的年龄的清澈柔软,“你看,你也能告诉我许多东西。”
他把音乐暂时停下,走到钢琴前,按了几个琴键,把曲子弹出来,又配上伴奏,让歌曲慢慢成形。
“很难用钢琴表现出来,中国的曲子用的经常是琵琶、古筝还有古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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