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寂寞

了拳。
三轮预选决赛，对任何一个棋士都是憧憬，同时又是难关。相隔数年好容易踩到的门票的踏板，将会在一瞬间决定之后的命运。是继续奋斗，再来闯关，还是已经越过高山，奔向新的高峰？
藤井久握着一罐冰咖啡，眺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很快，又会是新的一年，对他来说，年纪越大，棋赛的难度也会越大，许多棋士攀上了顶峰，又被推倒下来，但至少他们已经看到了顶峰的风景，尝过了幸福的滋味，不像自己，好容易有机会拿到登山的门票，却还在门外战战兢兢。
进藤光，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数度与高段棋士争锋，抢夺这惟一的门票，即使失败，仍然留下惊人的气息，对于年轻人来说，未来的岁月还很长，他们的未来将无可限量。对于自己这三四十的人而言，他们的存在预示着自己的老去，自己的时代的变迁。
不能容忍……绝对不能容忍……几十年的煎熬，为的是这一天的梦圆，怎可以被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吓得胆战心惊？
藤井久一口气将咖啡饮尽，转身看向对局室。他不会输，绝对不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开，棋艺未的小子！他奋斗了十年，每一次都跟本因坊失之交臂，上天若是公平，应该体谅他的努力以及执着，这张门票将会是他的！让一个少年夺得门票，对奋斗了十年的自己来说是多大的讽刺啊！
凭什么因为有着天赋，就可以轻易地否定别人的努力？
神是公正的，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藤井久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
光端坐在棋盘前，紧紧地握住雪白的折扇。扇面上的粉红花瓣如血般溅洒，流动着曾经的回忆，曾经的决心。一直战战兢兢，从未想过会面对着如许的高手，不断地挑战着圣者，同时又一次次被折服。羽翼刚刚展开，便被击落于蓝天，究竟神是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人呢？
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没有神的。
光闭上了眼睛。
忘记不了跨越千年等待的那抹白色的身影，忘记不了颤抖着仍然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们为何能够如此坚强，如此执着，如此的充满着勇气？
佐为的棋，在自己的棋里，所以，不能输。
对现在的光来说，这是惟一的信念。
藤井久坐了下来，直视着光。那一瞬间光听到心底的钟声，阵阵地回响。
“请多指教，进藤。”藤井久微微笑道，“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也是。”光回应着，对手那绝然的自信和魄力，如巨大的钟声，在他的心底回响。
究竟自己在胆怯着什么？光不明白，所以也无法抗拒。
黑子落下，白子紧跟，盘面开颌拢，如翻江倒海，生与死的决战。光的手心渗出了冷汗，他不想输，绝对的不想输啊！
明明靠在棋院对面的栏杆上，长长地出了口气。今天是光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一局，不论他之前赢了多少，如果不能突破三轮预选的界限，他还是得从头开始。他和亮不同，亮可以打进循环圈，光却无法顺利。静静等待的时间里，明明仿佛明白了光与亮的差别。
亮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光却对自己是否能做到产生了疑惑。虽然是好朋友，虽然是竞敌，但是每个人的人生终究只是自己的，亮也许曾有过迷惑的时候，但是他已经度过，现在，是光从迷惑中站起的时刻。成败的关键，也许就是这一局在普通人看来毫无刺激感的棋里。
亮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时刻呢？因为对手的强大而下意识地退缩，因为一瞬间的疲惫而不去在乎输赢，那样的自己，要如何肯定？
明明不知道。她从未想要成为一个顶尖的人，现在的自己就已经可以，所以，她无须非要跟人一争长短。大多数的人都会这么想吧！现在的生活就可以了，现在的努力已经得到了肯定了，一步一步走，只要走下去就可以了。
光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他的身边一直有人在催逼着他，将他的妥协抽走。面对着如此执着的目光，光已经无法再逃避下去。只不过骨子里有着妥协的念头，所以还是会一直的犹豫不定，徘徊往复吧。
“藤琦明？”温和的声音在明明的耳边突然响起，明明吃了一惊，飘荡的神思了回来。慢慢清晰的身影，那抹温柔的笑容，正是影响着光的脚步的重要的人。
“塔矢君？”明明蓦地紧张起来。虽然有光在的时候她也会跟亮说话，但是亮那严肃的神情和洞若观火般的锐利总是让她有些害怕。
“你怎么会在这里？”亮注视着少女。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到她是为光而来，他内心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滋味。
“光今天……有一局很重要的棋，我，我有点担心。”明明害怕接触亮的目光，微微地垂下眼帘。
“是吗？他最近的情绪，是不是不太好？”亮为不了解的光情况的自己而感到郁闷。
“嗯，他好像一直在担心着什么，一副没有自信，沮丧的样子。”明明抿了一下唇，“虽然他一直打到了三轮预选的决赛，但是好像还是没有办法从那种情绪里跳出来。”
“是吗？”亮拧紧了眉。
“你去看看他吧。”明明抬起头，“光很在意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亮不解地看着明明，“我的什么看法？”
“……我说不上来……”明明的食指不安地搓动，“他经常跟我提起你。”
亮的神情微微一振，眼睛也明亮起来。
“他说，你是他的竞敌。”明明侧过身，“彼此追逐是很好啦，可是，你们面对的是所有的职业棋士啊！如果他只是在意你的话，一定会陷入瓶颈的。”
“并不是那样。”亮淡然一笑，“你过于担心了。”
明明看着亮，眼睛里露出茫然。
“是吗？”
“是的。”亮转过身，“进藤并不是在意我。”
亮迈步走向棋院，嘴角带上了一抹冷峻的微笑。
光在意的，是何时才能超越亮而已。
门轻轻地响了一声，随即，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很快地又归于平静。
有别的人进入了对局室，而且大家的目光都暂时地移向了他。
光掂起了黑子。
来的人……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
“塔矢，你也是来看对局的吗？”谷濑川低沉的声音道破了天机。
光的手猛地一颤。
“嗯。”亮轻声地回应着，接过了棋谱，“棋局很紧张啊。”
“嗯，正是难分高下的时候，不知道会鹿死谁手呢。”
光看着棋盘。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他也确定那是亮。
不会有人认错，他也绝不可能听错。亮很少来看他的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