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

乎也同样困惑。
楚钟国说：“我给你，夏钧，做过人格测试。最开始的时候，你和原来的样子真的相差很多。我起初以为是遭逢巨变给你带来的打击，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你来找我，说要忘记过去的那天，我以为你会让我来催眠你，但是没有。你催眠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你给了自己什么样的暗示。等你从催眠中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变成了夏钧。”
“老师你是说，我跟原来……有很多不一样么？什么样的不同，是……变了个人？”
楚钟国打量着夏钧，缓缓开口，“从前我们讨论过很多问题，比如造就一个人的是哪些因素，人是生来就有性格还是跟他之后的际遇相关。比如假设我们找来一对初生的双胞胎，将他们分开在不同坏境教养长大，给他们不同的反馈和暗示，很久之后他们面对同一件事情，会不会还做出相同的选择……你没有变，依然是你。但是却表现出了一些…以前不会表现出来的性格。”
“老师的意思是，我改变了记忆，也影响了性格？”
“你比元卓更敏感，更……弱小，”楚钟国说得很慢，他在找合适的词语形容这种微妙之极的变化，“如果你不着急，我们可以来谈谈你的童年，嗯，或者说，你给夏钧编造的童年。”
夏钧皱起了眉头。
“这么问吧，你记忆里，想要得到的第一件玩具，顺利得到了么？”
夏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记忆不够充分使回忆这件事变得困难，但他却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被拒绝了。“有些想不起来了，但好像是我爸说过…他的工资不是用来给我买玩具的，养活一家人已经足够辛苦了。”
楚钟国似乎不感到意外，“你的家庭氛围是什么样子的，跟父母的关系好么？”
夏钧微微歪了歪头，“不好。他们总是很艰难，我……大学之后就一直在靠自己生活，跟家里没有联系……我几乎不会想起他们。过去对我来说都不够清晰，现在想来那些人的形象都不够丰满，我也很少主动能想起来，但有一个念头很明确。我的童年不是那么幸福，是贫乏的，我在被拒绝中长大……”夏钧越说越慢，他逐渐明白了穆元卓的用意。楚钟国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父母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苛待过你。元卓，你胆子真大啊。”
夏钧懂了，穆元卓的自我催眠，不仅让他忘记了跟晁泽之间经历的不快，还在试图通过改变过去的记忆来重塑他某部分的性格。夏钧的过去，简直就是晁泽人生历程的翻版！夏钧终于明白不是他的专业过硬才知道了从前晁泽与穆元卓之间的症结所在，而是因为他对那种小心翼翼求而不得的人生，太懂了。
“也许经历过，真的可以让人变得慈悲。”夏钧心中豁然开朗，他不再担心自己找回记忆之后可能无法接受晁泽，如今想来，穆元卓离开晁泽的时候虽然带着深重的无奈，但也是带着爱的吧。
如果必须要离开你才能懂得你，我愿意忍受这样的分离。
之后楚钟国催眠夏钧，帮他找回了从前的记忆。
夏钧被唤醒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望着远处，缓缓说道：“那时候我只有二十岁……我遇到过很多好人，没有人会拒绝我。即便父母走后，世界也从来不吝给予我善意。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说要离开，另一个人会恐惧到那种程度。后来他来找我，告诉我他心里有个不可替代的人，于是我尝到了嫉妒，尝到了求而不得。”
晁泽安静地坐在车里，送夏钧走进熟悉的工作室时，他的心跳得比平时都快。夏钧要进去，晁泽小心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夏钧回过头来揉了揉他的耳朵。那时候有激烈的情绪在晁泽胸膛里冲撞，他把夏钧压在墙上，把不安变成了一个激烈而缠绵的吻。
而现在他很平静，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审判，像在教堂里告解完的教徒，无论命运给予他什么他都愿意安然接受，因为那是自己曾经种下的果。他害怕爱上的那个人再也不回来，却又先一步体谅了这个可能。
第三十一章【复杂】
穆元卓从工作室出来那一刻，晁泽的就已经看到他了。从夏钧走进小工作室到现在，他的车子没有挪过地方，事实上他的人也是如此，穆元卓的治疗延续多久，晁泽就在这里枯坐了多久。他盯着穆元卓的身影，眼中几乎因为渴望太多而显得有些凶狠。远处的穆元卓似有所感，抬起了头来，两人目光相触。没有人会看不出那双眼里所乞求的东西，那实在是沉重得让人心惊的眼神。
穆元卓顿了一顿，往他的方向走来。晁泽不由坐直了身子，喉结上下动了动。
人走过来。晁泽按下了车窗，他听见自己不稳定的声音飘忽在冬季凛冽的空气中，“回，家么？”
“嗯。”
被答复的晁泽下意识挪动了位置，似乎从身边想给他腾个地方出来，身体紧绷得有些可笑。而穆元卓没有看到这个小动作，低头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上去。晁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看到穆元卓显得有些疲倦的脸。一路两人都无话，晁泽想说什么，又像无数棉絮塞进了自己的喉咙，卡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吸也快要不畅了。
停了车，两人到了家门口，穆元卓先开口，“我都想起来了。”
晁泽用力快速地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走在他前面的穆元卓并没有看到，又干巴巴补上一句，“嗯，”看着穆元卓的背影比面对穆元卓让他有勇气，“还，还好吗？”
穆元卓站定了，他没有回头，声音里也并未泄漏过多情绪，“没事的，只是有点累。”
他们的房间是相对的，门的方向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晁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穆元卓先转了身去开自己的门。看到他的门被打开那一刻，晁泽终于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他，“我很想你。”
在等待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下午，在忐忑和内疚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两年，心中早跋涉过无尽的荒原，此刻，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穆元卓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进来吧。”他说。
记忆唤起是个漫长的过程，现在看来还很消耗神，穆元卓的脸色不太好，两人沉默而迅速地吃完了一顿饭。晁泽看出他放下筷子的时候睁眼都有些勉强，于是自己去拾，让穆元卓去洗澡，好早早睡上觉。浴室的水声没有持续很久，晁泽从厨房出来擦干净手，发现穆元卓已经回到了卧室。他没有开灯。
晁泽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