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我替自己泡了一杯黑糖水解缓不适,缩进房间,掏出了不知道逃走多久的斗志,决定将那名网友的贴文重新审视一次。
我可以大方承认,看这个东西让我火气很大,需要事先做足心理建设,这也就是为什麽我昨天不想碰的缘故。
『抄袭耻,犹未雪;女子恨,何时灭!』
我高声诵读叶禹熙版的〈满江红〉激励自己丶提振士气,不断重复幻想着抓到凶手的各种快活。
……我突然有点懂传说中的报仇情绪打哪来了。因为,当现实已经变得如此残酷,你就得比它更残酷!
我决定再加上一句『莫等闲,白了少女头,空悲切!』恐吓自己拖延面对的後果。
哼哼,走着瞧吧,我花上一辈子也要把你揪出来!
首先跳入视窗的是指控抄袭的贴文,我自动无视掉下方狠戾的留言,然後滑滑萤幕,找到这名网友稍早以前的贴文。
我呆了。
这个画风怎麽这麽熟悉?!
第一张图丶第二张图丶第三张图……这是我某次路过瞄几眼就爱上他画风的网友!我一向不记名字,只认风格,所以到现在才发现。但是我显然对jean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至少有过看过一眼……
……忽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转个念头,我搞不好也能理解茗苑的校内同学反应如此激烈的原因了,那些人之中一定也有他的粉丝。自己眼中的大神做出这种事情,那种受伤的情绪是避不了的。
但是,这根本是一场大误会,我只好再叹一口气。
过去对方的贴文不外乎是图配文的短述丶一些日常琐事丶绘画性的话题以及和其他网友的互动,还真的看不出什麽身分上的线索,或许对方一开始就不打算泄漏个资,保密保到家。
看到好作品时,我还是会不自觉地点开来欣赏研究,观察他的用色和构图,果然人不仅不可貌相,也不可貌才能。竟然做出这种事,真是白白辜负了一个好绘画人才。
然後又滑了几页,我目光一顿,看见一张他拍的未完成线稿。一张用铅笔构图的草稿。
此刻,不是我要夸张,真的就像名侦探柯南中脑海一道闪电打过的画面。
老师的话在我脑中响起。
『妳知道,作画的过程也是很宝贵的。』
那是什麽时候的事?几个月?几个礼拜前?
……我想起来了,就是我考试前生理期的那一天!
『上个星期那位学长的?』
『他画得不错,也是学了很久的学生,我一直都有在跟他借作品拍照。』
『可是有的还没画完啊?』
『妳知道,作画的过程也是很宝贵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荒谬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学长的画是在画室被偷的?
几乎是一想到我就立刻否定了这个假设,毕竟方予朝已经讲白是在学校不见的,而且,要是真的被偷老师应该就会注意到,毕竟他没办法还给学长。
虽然如此……不知怎地,我还是觉得必须打一通电话给老师。
即使那个机会几乎比中乐透更缥缈,还是得试一试。
我拿起手机找到老师的号码,拨了过去。怕结果让自己失望,我还不敢轻易抱持任何期待。
「喂?幻之镜画室你好。」
「老师,我是星期三的叶禹熙,请问你目前有空吗?」
「禹熙?嗯,有喔,先等我一下下。」
另一头传来物品放置的声音,「怎麽了?」
「呃……我想问你有关言麟学长的事情。」我吞吞吐吐地说,「老师你之前拍了一些他的作品,对吧?」
「嗯?是啊。」
「那你有没有拍到过……一幅制服少女和蒲公英的画……二次元风格的。」
「有,不过那幅我只拍到线稿,没有上色的那种。」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我可以立马冲去买乐透,买垮对面那家彩卷行了!
「老师,我现在马上过去,你不要走!」
「……啥?」
我很没礼貌的直接挂他电话。
我没有画画老师的脸书,再加上万年不登入的我只要一个踩进去,一定会有一堆讯息跳出来跟我打招呼——综合以上总总,我就决定直接踩上脚踏车,杀往画室了。
人处在紧急时刻中会超水准发挥,肾上腺素坐拥天下,懦弱小虫被拖出去斩光光。生理期的各种不便都被我当浮云了,一心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画室。
抵达时分,我突然很庆幸一路上没发生车祸:天知道我到底怎麽骑过来的,搞不好还闯了红灯?还好没被撞,活着真是件幸福的事。
我停好脚踏车,略微喘气的晃着身子进入画室。
「怎麽啦?这麽慌慌张张的。」
老师泰然自若地喝着茶,已经在一楼等我。
我嘴巴有点乾,不晓得从何讲起,「……老师你能借我看那张线稿吗?」
他挑了挑眉,把手机切到我要的页面。
真的是线稿!和学长原本的构图一模一样,还用黑色和咖啡色代针笔描过。
——叶禹熙走运了!
我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恬恬,对方没有辜负我期望的在几秒後接起。
「恬恬我问妳一件事,如果我有学长毕册封面的手绘线稿,可以当作证明绘者是学长的证据吗?」
我一拖拉库的讲完,才发现我忘记说我是谁。
「……妳说妳有线稿?」
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线稿的照片。」我重申。
她的沉默让我心慌了起来。
「妳有线稿怎麽不早说!」
……我耳朵好痛!现在是怎样,大家都爱上学老妈讲话是不是!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凶狠的回答,不过喜悦之情有点小露馅,「所以真的可以?」
她迟疑了一下。
「应该是可以吧,毕竟线稿和最後的完成品是完全吻合的。就算妳用电绘重新照描一次,基本上不太可能描得跟原作品相同,这部分就可以直接避嫌。」
避嫌……也就是说这个证据是有效证卷!
我心中有无数个鞭炮烟火绽放。万岁万岁万岁!好嗨~!
「保险起见我们应该再去问一下方学长,」她有点扼腕,「可恶,当初说什麽都应该跟他拿手机号码。」
此时我没有猜到,聪明如她理应不会漏掉这种事——事实是当时的她莫名觉得跟对方要号码不太妥当,或者说,这个举动对她而言稍嫌主动了些。
「可惜了。」我说。
「校方给的期限,也就是三年级学长姐的毕业典礼就在明天下午了,我们要怎麽办?」她接着问。
是「我们要怎麽办」而非「妳打算怎麽办」……我不禁想感叹,这辈子交到恬恬这个朋友真是太三生有幸了。
「恬恬,我好爱妳喔,我可以要妳不要学长。」我撒娇道。
「是吗?我刚刚还在想如果妳和学长无缘,就乾脆投入我的怀抱吧,」她兴致勃勃地回答,声音像要跟全世界的人宣传她最爱的抹茶蛋糕,「百合同志行列需要我们!」
「……我刚刚有说话吗?没有吧?」
「讨厌啦,敢爱就不要傲娇~」我几乎可以想像她偷戳我的肩膀。
这句话说完後,我们不约而同沉默了几秒钟。最後,我讪讪然地说,「管他的,所以我们现在该怎麽做?」
「不要问我。」她立马撇清责任。
看吧,我们两个搅在一起,前途必定黯淡无光。完全是超容易分手的类型啊。
「明天一早杀到茗苑高中?」我思索着,反正国中全勤奖没拿也不会少一块肉,为了学长这根本不算什麽!
「务必要在明天下午前处理完才行。」她沉思着说,「那就真的只能明天闯进去了,今天星期日,我们去学校也没用。」
「欸可是,璟琪学姊说校警会拦下校外生。」我感觉不太妙。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那不然……妳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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