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朝阳

044(完结)

建档时间∶12/152008
更新时间∶12/152008
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纪平就守在我旁边,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道了声:“你醒了,谢天谢地。”
我恍惚了一会,随即记起了怎麽回事。
我开口问道:“什麽时候了?”
“凌晨两点了。”纪平看了看表,道,“你还记得麽?你出了车祸,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你醒来就没事了。”
“嗯。”我记得我在打电话,还好当时是在市里面,车开得并不快。
“肚子饿不饿?”
“还好。”我坐起来,头还有点懵,一片空白。
“你当时是在打电话吧?”纪平问道,“你可把那个叫高正行的给吓坏了。”
“嗯。”我含糊的应著,用手搓了一把脸。
“高正行叫我转告你……”
纪平正要说些什麽。
我突然记起谢晓,问道:“现在是凌晨二点?”
纪平一愣,点点头。
那麽伦敦现在是下午六点了。
我从口袋里m了几下,想找手机。
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
“你想找什麽?”纪平问。
“我的衣服呢?”
“我拿去送洗了。”
“送洗?”我一惊,那麽谢晓的联系方式呢?
纪平看了我一眼,将手机、钱包、钥匙递给我,道:“你是不是找这个?”
“便条呢?”我一把拿过来,焦急的问。
纪平望著我,沈默了一会,道,“我夹到你皮夹里了。”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从钱包里翻出便条。
还好,还在。
纪平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我有点不好意思,被他看到了,我的钱包里夹的是谢晓的照片,手机桌面也是谢晓的照片,就连我在意的便条上,也写得是谢晓的联系方式。
“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纪平道。
我没有说什麽。
他已经走了出去。
我把玩著便签纸,有点犹豫,我挣扎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谢晓的电话。
“hello。”是谢晓的声音。
我竟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紧紧的抓住手机。
“hello?”谢晓又问,“thisisalexspeaking。mayihaveyourname?”
“呃,”我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电话那头迅速沈默下来。
我开口道:“晓…晓……”
还是沈默。
“你还…好吗?”我迅速的组织语言。
我刚才只想纠结於是否给他打电话,竟然一点也没思考要对他说些什麽。
“很好。”
“晓晓。”听著他的声音,淡淡地,谈不上热络,我突然觉得有点伤感,“我……”
谢晓还是没有说话。
我觉得有点儿心酸,终於控制好情绪,道:“我想你了,晓晓。”
又是一阵很长的沈默,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麽,於是想要挂断电话。
我听到谢晓咆哮起来:“李洛庄,这算什麽?我如你所愿滚得远远的了,你现在又打这种电话过来,这算什麽?!”
我百口莫辩,真的是如我所愿麽?
我什麽时候的愿意是让他远离我。
我艰难的开口道:“晓晓……”
“你别再打电话过来了!我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谢晓说完,急急地挂掉了电话。
听著电话里的忙音,我失魂落魄的瘫在床上。
等到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谢晓终於嫌我烦了。
是啊,我这样的老男人,还这麽粘乎的个x,终於被他嫌弃了。
我觉得有点像世界末日。
我在b城大病了一场。
心情不好,再加多年以来的劳累,我的身体各零件像约好了似的,纷纷出状况。
我在医院里住著,终究嫌烦。
纪平为我误了很多事情,这样麻烦他,终究不是办法,於是我提出要回s城里。
纪平向我大发了一回脾气。
我明白纪平的好意,但是,不代表是好意我就得接受。
想起谢晓对我的厌恶,那种痛彻心绯的感觉,让我终於明白,对我来说,被他否定,就等於被全世界否定。
如今的病体,也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罚罢了。
“李洛庄,你有出息点好不好?”纪平恨铁不成钢,但又无可奈何,“你现在这样子,回s城干吗?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心里面觉得凄凉,是啊,我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
“谢博去英国了,”纪平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找老婆孩子去了。洛庄,每个人都是向前看的。实在後悔了,就回头,你这样,算什麽事啊?”
“我学校还有事。”我慌慌张张的找借口。
“有事也得先养好身体再说啊。”
我没能说服纪平,事实上,我也没什麽心情跟他扯这些东西。
还在b城窝著,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被纪平接到了家里。
再过一阵,学校也要开学了。
我休养的也差不多,在b城待这麽久,是我始料未及的。
很多事情都落下了,我知道我该振作起来了。
我决定回s城,纪平终於没有什麽理由再挽留我。
只是抱了抱我,道:“有事就找我。”
我也抱著他,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所谓大恩不言谢,我心里太感激,反而道不出谢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麽。
回到s大,我还是忙著课题和开学的事情。
要干的活已经积下很多了,我只得埋起头来,好好处理。
至於沈白,我决定放他回b城,陈赫很看好他,d大可以给他副教授的职位跟待遇。
当然,这些都在其次,作为一个我欣赏的後辈,我希望他走太多的弯路,不管是对事业,还是感情。
日子总要过下去,再过一个礼拜,就快开学了。
我意外的接到了莫小文的电话。
从她离开到现在,短短两个月,并不算太长,但是我的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本来以为,再也不会有什麽交集,但没想到,她会主动联系我。
“你还好吗?”她问我。
我“嗯”了一声,也问道:“你呢?”
“我还好。”
我们不咸不淡的聊著天,我的感觉有点错落,好像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因我们昔日的友情而伤感。
“谢晓的情况不是很好。”小文突然道。
“是吗?”我淡淡地。
谢晓两个字让我心脏有点儿麻痹,但是我竟激动不起来。
那头沈默了一会,小文又道:“阿庄,你不关心他了吗?”
我能不关心吗?
我苦笑,可是,小文啊,你又叫我怎麽去关心?
我只得道:“谢晓怎麽啦?”
又是沈默,小文叹了一口气,道:“没什麽。他想回s大念书。”
“是吗?”我的心脏又被猛的一击,不知道是狂喜还是疼痛,依旧是木木的,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嗯。他後天就回去了。”
我一僵。
小文後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她好像还说了些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没说。
我好像听见她长长的叹息。
等到回过神来,电话里面一片盲音,小文早已经挂断电话多时了。
谢晓要回来了。
我有点儿虚脱的坐在地上,不知道怎麽去消化这个事实。
谢晓要回来了。
真的要回来了吗?
谢晓航班飞回的那天,我早早的在机场等著。
从伦敦飞回来的航班晚点了,我等著,愈发觉得有点心浮气躁,但仍只得耐著x子等下去。
机场这会人不算多,我给自己买了个水,在航站楼大厅里来回踱著步。
“嗨!”
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猛地回过头来,谢晓带著浅浅的笑容,就站在我眼前。
我半眯著眼,打量他,他好像瘦了,也黑了些。
我一把将他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来,嗯,头发也剪了,换成了浅浅的平头。
我还要仔细打量他,人被长臂拉到了怀里。
谢晓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回来了,洛庄。”
“嗯,回来就好。”我也抱著他,手臂用了用力。
臭小子,害我等这麽久。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谢晓显得有些疲倦。
虽然叽叽喳喳的,一时间说个不停。
我劝道:“先睡一会吧,到家了我叫你。”
“我不困。”谢晓笑得十分明媚。
我的心神一动,这种笑容我怀念太久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谢晓,真的回来了呢。
我笑了笑,道:“哪有不困的,飞机上睡了吗。”
“呵呵,我太兴奋了,没睡著。”谢晓突然扑过来抱著我。
我一惊,连忙刹车,道:“我开车呢。”
“我想你了。”谢晓还是抱著我不松开。
我笑了笑,索x将车子开到休息区,停了下来。
将座椅放下些,也抱著他。
“回家休息不舒服一些吗?”我宠溺的望著他。
“这样就挺舒服的。”谢晓往我身上又腻了腻。
他身上汗汗的,有点臭。
我微笑著望著他,往里面缩了缩,帮他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谢晓闭著眼,嘴边挂著微笑,往我身上又挤了一挤。
不一会,他就睡著了。
还说不困。
我微笑著望著他,幸福的感觉在心里冒泡。
谢晓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我也跟著睡了一觉。
等到我们醒过来,夜色已经降临了。
车窗外已经亮起了路灯。
谢晓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我被他压得有点骨头酸痛,轻呼了一声,谢晓轻笑道:“洛庄,我压坏你了?”
什麽叫压坏我了?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
调好座椅,道:“回去了,都八点了。”
“呵。”谢晓又是开心的笑笑。,回到家里,我叫谢晓去洗澡,我进厨房做饭。
知道他要回来,我买了很多菜,许久不用的冰箱也塞满了。
出发前,早早做过一些准备,所以菜饭出炉得很快。
谢晓洗完澡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
“好香啊。洛庄,你又给我炖了骨头汤啊?”谢晓看起来很馋。
我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谢晓随手抓了把菜放到嘴里,边嚼边道:“唔,太好吃了。你不知道我在伦敦过得什麽猪狗不如的日子,我妈妈天天给我煮面。要不,就是烤面包。”
我笑著望著孩子气的谢晓,他又抓了一把菜放在嘴里。
我注意到那手腕上有一道暗暗的伤痕,似乎是刀伤。
我的心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你在伦敦都发生了什麽事?”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将菜端到桌子。
谢晓也帮著忙,随口道:“其实也没啥事啊,我才去了多久啊。就是有点不爽,那里没有一家店子里的东西是好吃的。
记得有一次我进了一家超难吃的馆子,我批评说那样的食物是狗屎,还有人不爽,来跟我干过一架呢。
洛庄,都怪你,你把我的胃给养刁了。”
跟人打架,还割脉,我的谢晓,你到底在伦敦干了些什麽?
我悲哀的望著他,我知道小文既然说谢晓情况很不好,以她说话三分保留的个x,那就代表他其实非常糟糕。
可是,为什麽会这样?
因为对我失望吗?
我抓起谢晓的手,轻轻的抚m著那条伤口。
谢晓整个人都一僵,显得十分不自然。
“这是怎麽回事?”我问。
谢晓想缩回去,被我牢牢握住。
过了一会,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麽?
“不,我是故意的。”谢晓又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割脉是故意的,但是自杀不是故意的。这是策略,洛庄,如果不这样,我妈妈不会放我回来的。”
“策略?”他还敢跟我谈什麽策略,我有点儿愤怒,握住他的手的力道重了几分。
“我……”谢晓连连解释,道“真的。我没有骗你。
你打电话给我之後,我就觉得在伦敦待不下去了。
後来,我爸爸也来了,他都可以重新追求妈妈,为什麽我不能?
我才不要这麽白白的……哎哟……”
谢晓吃痛的望著我,我太用力,他的手上都被我掐出指甲印来了。
真的只是所谓的策略吗?
策略可以让你自残到这种地步,让你暴虐到这种地步?
连下馆子都可以跟人打起架来。
我的谢晓可是一直文质彬彬的。
我有点儿想揍他一顿,但是忍住脾气,道:“这一次割脉是策略,那麽上一次溺水呢?”
谢晓一怔,愣愣地道:“你怎麽知道的?”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他顿时没有了言语。
我觉得一阵狂怒,将他拖起来,按到沙发上,扬起拳头想要揍他。
谢晓瞪大眼睛望著我,我拳头在他的脑袋上方定格,久久没有落下。
我的力量像被什麽东西全部抽走了。
身子瘫在谢晓的身上,我只能低低的责问:“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所谓策略,如果有一次是成功的,我会怎麽办?”
谢晓的身体又僵了僵,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我感觉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背上。
“记住!”我抬起头,纠住他的脸,直视著他,“如果有下次,你就守在原地,什麽也不要做。收起你的那些狗屁策略。
如果有下一次,就换我来追你。我保证我一定把你追回来,你只要乖乖的等著就好,明白了吗?”
谢晓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显得又难看又可爱。
我正想取笑他,一滴泪滴到谢晓的脸上,我连忙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
谢晓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了几下又开始大笑,又哭又笑的,像个小疯子。
我搂著他,他抱著我,翻了个身,孩子气的将泪水全蹭到我衣服上。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傻瓜。
我抱著他,又抹了自己的脸一把。
我突然莫名地记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小故事。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我和小文在一次登山的旅行里,望著天边快要冒出来的太阳,晕红的羞怯的,我兴奋地问她:“你觉得爱情的滋味是什麽?”
“啊?”山顶风大,小文似乎没有听清楚。
“就像现在,看到朝阳一样”我在她耳边大吼,“我觉得爱情的滋味就像等待朝阳一样。充满希望,甜蜜又焦急。”
“哦。”
太阳全部出来,s得满山头一片金黄,莫小文突然对著山谷大喊:“李洛庄见到朝阳啦!”
山谷有回音,李洛庄见到朝阳啦…
李洛庄见到朝阳啦…
见到朝阳啦…
是的,我紧紧抱著谢晓。
这一次,我真的见到朝阳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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