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在别处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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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不吃二愣子这一套的是屠夫出身的肖守本。他在电话中乱吼乱叫:“你是谁?有本事有种的报个真名真姓,咱到大街上比试比试!老子非劁了你不可!”二愣子冷冷一笑:“咱俩还不知谁劁谁呢!”肖守本又吼道:“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老子把他弄到外贸去,还便宜他了!他一边跟小媳妇胡搞,一边还查老子的账,想把老子整垮,真是他妈的没数了!下一步,老子非让反贪局弄他进去坐上三年!让他连个女人的p股都摸不着!”
二愣子又是冷冷一笑:“肖肥猪,你才没数呢!大爷我不跟你啰嗦!我只送你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是你继续为非作歹,当心你的那一根猪j巴,睡着觉的工夫就让人给割了去!”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
肖守本虽然嘴硬,事后却真的心虚起来。
第 十 三 章
第二天一上班,金大章看了胡泊给他拍的照片,十分满意。当下就写了一封信,让玉儿把照片和信还有4000元赞助费送到《企业家》杂志社去。这天下午下班时,金大章外出了还没回来。玉儿去问了外间大厅的一个值班经理:“晚上没事吧?”值班经理说:“没事。”玉儿就跟职工们一块儿下了班。
路上,她想老这样在亚苹家白吃白住,挺过意不去,就拐了个弯,到市场上买了一斤老来少芸豆、两个紫皮茄子、三斤西红柿,又花14块钱买了一只烤j。
回到亚苹家,亚苹和大辛还没回来。玉儿就动手做饭。半个小时之后,炒芸豆、白糖拌西红柿、炖茄子、西红柿j蛋汤就摆到了小门厅的茶几上。玉儿又把那只烤j撕碎,放到一只大盘子里。刚摆上筷子、勺子,听得门锁响,亚苹小两口回来了。亚苹一看茶几,就“哟”了一声:“这么丰盛呀!”又说玉儿,“让你不要花钱,就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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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心情在别处(92)
三人坐下来吃饭时,大辛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问玉儿:“你也喝一杯吧?”玉儿摇摇头。亚苹问:“这七八天,陪领导们一块儿吃饭,还没学会喝酒?”玉儿说:“看来是学不会了。”
这天,韩立冬到桃林县外贸公司联系业务。中午,主人请客。他心绪不佳,酒喝多了。乘车往回返,路过县财政局大楼时,晕头转向的他蓦地想起了这个楼里的一个女子。那十几年前的往事,霎时如电影镜头般叭叭叭拉到眼前来了:小乔在球场上的三步上篮,他和她临毕业时在校园后边柳林中小桥上的风雨约会,她临结婚时到乡里去找他让用红绸拴成的“拴媳妇”,还有他送她回到桃林,她下了车在浓浓的夜色中扭回头来的那一双幽怨深情的眼睛……此时,他都想让车停下,去大楼里看看她了。
天有不测风云。
金大章请玉儿吃了几次饭,跳了几夜舞,就被嗅觉极为灵敏的金夫人知道了。金夫人因为丈夫收入优厚,区民政局机关的工作又不忙,下了班专心在家养尊处优。除了去会会朋友,打打扑克,“砌砌长城”,再就是看电视、看录像。家里有保姆,她衣服不用洗,饭也不用做。几年下来,虽才38岁,却养得又白又胖,活像一头北极熊。最近才意识到自己那风姿绰约的线条早已没有了,又去找大夫讨教如何减肥的问题,还请了“家教”教她练健美减肥c。因白天休养得精力过剩,晚上就老找金大章,还挺罗曼蒂克的。金大章整日搏击商海已经够紧张的了,对太太的要求有时就应付不了,常常挺烦,可又不敢说。
金夫人极有修养,她既不与丈夫大吵大闹,也不去找玉儿。而是连着三天在金大章快下班时,提前十分钟到总经理办公室来,坐在一旁看报纸等丈夫。如果金大章按时走,她就笑吟吟地挽着他的胳膊一块儿走出办公室。如果金大章有事或接待客人晚下班,她就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有一天一直等到晚上7点40分,直到金大章忙完了,她才陪同一起走出办公大厅。金夫人来了之后,对玉儿也比较客气,就像对待公司里所有的员工一样。玉儿听公司的人都称她“太太”,也尊称她太太。把一杯沏好的茶放在她面前,轻声说:“太太,请!”金夫人伸出戴了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的胖胖白手扶一下杯子,微微点一下头,以温柔的母性的目光望望玉儿。但这种目光是居高临下的。这种目光与绿宝石上反s出来的莹莹绿光,使玉儿不禁想起了在《动物世界》电视片里见到的母狼的目光,那是护卫公狼与狼崽子不受侵犯的光芒。玉儿从一本什么书上见到过一篇介绍文章,说不少的公狼在与母狼交配之后,都不管它的妻子如何就扬长而去,它绝对不知自己有多少妻子多少狼崽,而母狼却死死地认定只有一个丈夫与一窝亲生的狼崽。如果谁敢来夺走它的丈夫或动它的狼崽一根毫毛,它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与之拼死搏斗,直至咬断对方的喉管。
玉儿看着金夫人闪着银光的牙齿,想起了母狼尖利的獠牙。
金大章对此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他也觉得让玉儿在门口太显眼了,特别是受到来自后院的“核武器”的威慑之后,想出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这样一是避开了母狼的目光和利爪,二是利用玉儿给自己办成一件大事,三是还可以长期跟她保持“地下活动”。有一天办公室里没有第三个人时,他悄声对玉儿说:“过几天我要去广州出差。”
玉儿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金大章问:“没去过广州吧?”
玉儿说:“没有,除了平川地区和邻近的桃林县,还有这个天河城,外地哪儿都没去过。”
金大章说:“我很想带你去。”
玉儿没有吭声。
金大章以为她很乐意去,就又说:“你看这样如何?我给你买上飞机票,你先去打前站,那边会有人给你安排好一切食宿。我过两天随后就飞过去。对外,你就说请假回老家了。我还可以带你到深圳、香港去转转。”说着,抓住了玉儿的一只手。
玉儿轻轻地把那只手抽回来,说:“金总,我不想那样。”
金大章又说:“玉儿,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心里就很安宁了。”
玉儿挺干脆地说:“金总,如果您觉得我在这儿工作不合适,我可以离开。”
金大章忙说:“不不,玉儿,不要误会。”这时,有人敲门,两个人的谈话就中断了。
虽然去广州的事拒绝了金大章,但那位高贵的“北极熊”金夫人仍是每天下午下班的时间来公司。
金太太到公司来的举动,开始玉儿并不在意。人家老婆来接男人,与自己有何关系?自己只是一个伺候老板的工作人员,说得直接点儿是个丫环罢了。但几天过去,她感觉出来了,金太太到公司是专为自己来的。同事们也以可怜、同情、蔑视、甚至是幸灾乐祸的眼光瞅着她。玉儿对此就很难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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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心情在别处(93)
玉儿觉得,脚下这块浅黄色的地板已经开始倾斜。仅仅干了二十多天的公司职员,年轻漂亮的少妇又面临着何去何从。
再跳槽?又到哪儿去?跳槽,一不好跟亚苹说,二自己人生地不熟,再找这么个好地方是不容易的。她记起公司里的人议论的市人才交流中心,可自己一没有大学本科文凭,二连张身份证都没有,人家连登记也不会给办的。
下午三点,金大章开车带上玉儿,在市内转了好几个地方。4点半时,在车上就给夫人打手机,说晚上要请客。傍晚时没回公司,直接到了灯火辉煌的银河大酒店,在一个挺僻静的雅座,宴请一位市政府秘书长屠建。屠建刚过不惑,中等个头,膀宽腰圆,看得出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三个人坐下来。每人面前摆了一个冒着热气的不锈钢酒精火锅,每人盘子里放了一条新鲜的切成许多横块却仍摆在一起的罗非鱼。十几个小碟子里放了各种各样的作料。金大章很殷勤地说:“秘书长美国、日本、英国都去过,西餐大菜都尝过。咱今天吃点儿清淡的,来个天河风味全鱼火锅吧。”屠建说:“这就非常好。出国老吃洋白菜甜面包,这个沙拉,那个奶油,简直是吃腻了。还老吃不饱,不如吃包方便面哩!”金大章招呼玉儿:“使劲儿吃,吃完了,再上一条,这鱼是活的,刚杀的。鱼肝鱼肠子都洗干净了,也挺好吃的。”金大章陪屠建喝xo,玉儿喝椰风挡不住。把鱼块放进火锅中煮几分钟,雪白的r就熟了,蘸了作料吃,又鲜又嫩又可口。汤也呈r白色,喝一口鲜美无比。她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鱼火锅。金大章笑容可掬,先问了几句:“副市长的问题快解决了吧?”就切入正题。原来是求屠建关照协调从银行贷款一百万元,要开发个什么项目。屠建点头应着,说:“如今贷款不容易。不少企业贷了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款连利息都还不上。银行都不敢贷了。有的项目,市长批了文,银行都顶着不给办呢。”金大章赔着笑说:“市长还不是听秘书长的?市府有十二位正副市长,可秘书长只有一位呢。”就又陪屠建喝酒。玉儿忙给二人斟酒。金大章又让她给秘书长敬两杯酒。
玉儿刚端起杯子,屠建就按住了她的手,笑道:“男女平等,平等。咱得喝一样的。”金大章忙给玉儿倒了一杯深褐色的xo。玉儿为难地说:“秘书长请原谅,我喝酒确实不行。”屠建道:“那你就随意。”
三人又喝了一阵子,金大章说去打个电话,出了餐室。这时,轻柔的音乐响了起来,屠建就邀玉儿跳舞。大概屠建听金大章讲过玉儿个性比较强,跳舞时也没对她太怎么的,只不过揽得稍近了些,一只胖手托着她的脊背。跳了半支曲子,屠建说:“玉儿小姐,老金昨天在电话里说,他公司里有一位绝色,我还不大相信。今晚一见,果然是西施再世。”玉儿说了声:“谢谢夸奖。”暗想,西施都死了一千七八百年了,你见过她长得啥样?屠建把胖手移到她的腰间,搂着她轻轻晃动着,又说:“玉儿,吃饭之前,老金已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说你原先是干财务的,是吧?我想,你老在老金这儿打工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这样给你安排一下怎么样?到市政府行管局的财务科,还干会计本行,工资在500元左右。机关工资,都不高。再给你找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月给1000元零花钱。正式调动手续,由我给你办,不超过10天。”
开始,玉儿对屠建说的还挺感兴趣,听到最后才品出味儿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又跳了一会儿,玉儿才轻轻地说:“谢谢秘书长的关心。这事儿,让我回去想一想,好不好?”
屠建点点头,又说:“一个男人能这么喜欢一个女子是不容易的。这是一种缘分。而缘分,大都是碰上的。我希望,我们的友情能永远保持下去。你平时要跟我联系,打我办公室的电话或者手机都行。”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玉儿手里,说,“这是我的内部名片,只给关系最密切的人。一般的客人就给工作名片了。”
宴请结束后,金大章开车送玉儿回亚苹家。路上,金大章说:“玉儿,我准备上一个大工程,如果你愿意,就帮我一把。”
玉儿冷笑了一声,说:“你这是为了贷款,直接就要把我送给市政府领导了。可我既当不了西施,也当不了貂蝉。”
金大章有点儿尴尬,说:“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大好。可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送钱送物吧,人家什么都不缺。”又说,“玉儿,别生气。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罢了。”
在苦水河边的梨园,韩立冬取出一沓白纸,让小乔给抄几份材料。小乔看了看,却是揭发r联厂肖守本、新任商业局长郑二秃子和吕副县长官商勾结、贪污受贿的。就说:“心不死,一有机会就想反攻?”韩立冬淡淡一笑。小乔边抄边又说:“防止他们认出你的字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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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心情在别处(94)
抄完材料,又点上蜡烛,这次,她说晚上不能住下了。傍晚6点送她回桃林。第三天让他下午3点半去接她。
胡泊四下寻访,找了几个少女、少妇看了看,觉得都不如玉儿合适。又通过春之梦影楼的小三经理,找到艺术学院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教师,形象气质倒是挺理想的。可一谈报酬,女教师开口就说一张照片10000元。吓得胡泊差点儿蹦了起来。就老想让玉儿来拍,可她又来不成。一时,他很有些一筹莫展。李长胜打电话催了他两次,他只好说再等等。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眼前却出现了一片茫茫无际的雪绒草。草丛中,一个穿花衫的农姑迎着他跑了过来。他迎上去要拥抱她,冷不防一脚踏空,掉进了一口枯井里,不觉醒来,原来是滚到了床下。
重新上了床,却毫无倦意了。倏地,20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又从遥远的山坳中推到了眼前。
哎呀,别想了,想多了,又得引起头痛。
可是,又怎么能不想呵!
雪儿,飘儿,还有那个玉儿。唉!
思来想去,韩立冬分析了一下自己,学过商业企业管理,又当了好几年乡长、书记和局长,有比较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和经商经验。自己才39岁,绝对不能在这里荒废时光窝憋死。跟小乔的事又成不了,即使能成,也不能在故道城安窝。干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走为上计。脱离这个四面楚歌的环境,出去干一番事业。
为了防止天机泄露,他等经理、副经理们中午都下了班,拨通了天河市那个老朋友鹊桥商厦总经理杜丙勤家的电话。杜嫂子接的,听他报了姓名,热情地说:“是韩局长呀,您现在哪儿?”韩立冬说:“嫂子,我在县里呢。”杜嫂子问:“还在商业局吗?”韩立冬想说不在了,又说:“对,还在。”又问,“丙勤兄在家吗?”杜嫂子说:“还没回来呢。”韩立冬说我过一会儿再拨。过了半小时又拨,杜嫂子很客气地说:“估计他中午不一定回来了。可能有客人谈业务去吃饭。这样,我呼呼他,让他给你回电话吧。”韩立冬说:“好。”就告诉了自己的座机号码和手机号。
韩立冬去街上买来两个烧饼、一只小烧雏j,边吃烧饼边啃烧j,又喝水。一会儿吃饱了,就翻报纸,想消消食儿,再在那脏兮兮的沙发上迷糊一会儿。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杜总经理打来的。韩立冬直截了当地说这几天想去天河城,有点事儿跟他合计一番。杜丙勤说:“想来设个办事处?还是分公司?还是门市部?”韩立冬说:“都不是。是我个人的事。”杜丙勤说:“老弟想弃政从商了?你本来干的就是商嘛!不过那是官商。”韩立冬说:“有这个意图。老兄帮我想一下去处,这儿我不想干了。没意思。”杜丙勤说:“明白了!我这几天忙一点儿,有个外商在这儿。你过个三四天,再来个电话,咱再定一下,怎么样?”韩立冬说:“好。”
韩立冬暗中就做去天河的准备,提前吹风,对老经理说心脏不太好。
过了三天,韩立冬忍不住又打电话到天河市,杜丙勤说:“行了,你来吧。”韩立冬当天下午就向老经理请假,说到地区医院去看病。老经理听了,眯着r泡眼说:“你去就是了,得几天哪?”韩立冬说:“三四天吧。”
回到家,于美华还没回来。他就动手收拾行装,带了几套替换的衣服,又去书架上的一个日记本的封面夹层里取出个私房存折,上边有他偷偷存的3000块钱,是他几年来积攒的奖金、福利费。他悄悄去储蓄所取了出来。平时,他的工资是全部上交的。于美华已存了30000多块钱。他不抽烟,酒也喝不着自己的。当局长一日三餐有80%是在外边吃。一个星期顶多在家吃两三顿晚餐。他很想临走之前跟儿子小春说几句话,又想说多了对儿子不好,儿子也不明白,也就没再说。想以后再写信或打电话给儿子说。只找了儿子的几张照片夹进日记本里。可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自己是个孤儿,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呀!好不容易有了个家,有了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儿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子。老婆没有血缘关系,但儿子却是自己的亲骨r。老婆离了婚就不是自己的老婆了,但儿子即使断绝了父子关系,也还是自己的儿子。想着想着,这个在许多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掉过泪的男人,鼻子禁不住阵阵发酸,直想找个地方放声大哭一场。好在这几年随着小春的长大,学习又挺好,也挺听话,挺老实的,于美华也不打孩子了。儿子跟着她也没什么问题。再是小春打上体校去学武术,跟几个师兄弟很要好。他们一块儿上学、放学,也没有坏孩子敢欺侮他了。晚上,他对于美华说了句:“明天我到地区开个会。”于美华哼也没哼一声。
本来,他想把自己出走的事告诉二愣子,并让他用车把自己送到天河的,还想托他照顾一下儿子小春。可又一想,先不告诉。还是绝对的秘而不宣。到了天河,安顿好了,再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做生意虽有点儿狡诈的小老弟,对自己却绝对不是个势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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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心情在别处(95)
第二天一早,韩立冬到了长途汽车站,没乘西去地区平川的车,却上了南去的中型面包车。乘了夏日早上的清风,直奔天河。
这是韩立冬打当了乡长之后八年来第一次坐长途汽车。
打那次玉儿拒绝了屠建之后,金大章倒没再让她去跳舞吃饭。如中午晚上有客人需要宴请,金大章也是叫玉儿通知别人陪,没让她参加。平时,金大章对玉儿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点儿笑容也没有。有时玉儿动作稍慢了一点儿,还要当众受到批评。
可即便是这样,金大章的后院还是起了火。一天上班后,玉儿发现金大章神色疲惫,双眼发红,好像一夜没睡。
进了办公室,他冷冷地对玉儿说:“任何人找我,都不要让他们进来。电话我给你扳过去了,全由你接。有找我的,你就说我不在。”他抓住玉儿的手腕,用力摇了摇,长叹了一口气。不等玉儿挣脱,就松了手。接着让玉儿出去,从里面锁上了门。
玉儿一阵子胡思乱想,莫非是金大章有一桩大买卖干砸了?还是公司要破产了,要垮台了?这人别想不开,在屋子里自杀了?她想进去看看又不敢。这天上午8点到10点,来找金大章的人偏偏多达七八个,还有十几个电话,全让玉儿给挡了驾。但都记下了对方的姓名、单位、电话号码。
11点多的时候,金夫人一脸怒气地到公司来了。玉儿忙站起来打招呼:“太太,您来了。”
金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理也没理玉儿,径直去拧金大章办公室的门把手,拧了几下拧不开,就竖起一双文得很黑的柳叶眉,厉声问玉儿:“他在里边吗?”
玉儿胆怯地说:“在,不过……”
“不过什么?”金夫人的一对眼瞪得老大。玉儿从来还没看到过这么凶的女人的眼睛。狼眼!母狼的眼!
玉儿先是打了个寒战,随即壮起胆子,说:“金总不让任何人进去。”
金夫人火了,乒乒乓乓砸了十几下子门,又用高跟皮鞋踢。声音惊动了外边大办公室里的十几名工作人员,都扭头往这边看。玉儿从那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许多很复杂的、不可言传的东西。
玉儿见状,忙说:“太太,您不用砸了,这儿有钥匙。”说着,从一串钥匙中捏出了一把,朝金夫人递了过去。
金夫人哆嗦着胖手,拧开了门锁,一扭身进去,“砰”地一声带上门,冲金大章大吵大闹起来。房门隔音,玉儿听不清楚。可隐约也听到了金夫人那尖利的叫喊声:“她怎么会有你的房门钥匙?你什么意思!你说!你说呀!……还弄个妖精来当你的‘小蜜’,喝酒,跳舞,美了你了!……你们上没上床你自己清楚!一个臭乡下女人,什么烂玩艺儿!你说,你还要不要这个家?还要不要你的孩子,还要不要你的名誉地位?你现在有几个臭钱,就烧得不知姓什么了!不是当初那个穷叫花子穷酸样儿,找不上对象,一个劲儿地追我的工夫了!我就让你烧包!让你玩‘小蜜’!你就看着办吧……”
吵了一阵子,却始终听不见金大章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听得屋里“咣——哗哗——啦”一串脆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接着,又是“咣——哗啦啦”的一串脆响。接着,门“咔嚓”一声开了,金太太满面紫红怒发冲冠地冲出来,“砰”地一声把门一带。刚要离去,却又把手中的那串钥匙往玉儿面前“叭”地一摔。
一串咯噔咯噔的高跟鞋的响声远去了。
玉儿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她没有理会围过来的几个同事,而是拿起那串钥匙,又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办公用品,拧开了金大章办公室的门。地上一片瓷杯的白色碎片。金大章一脸沮丧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头顶上就是那张被砸坏了的《飞天》大照片。对面是那张敦煌《飞天》挂画的玻璃也给砸碎了。玉儿去卫生间里换下那身浅绿色的西装,叠好,摘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和办公用品、钥匙一块儿放在金大章面前的茶几上,轻声说:“金总,谢谢您这二十多天对我的关照。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多保重。我走了!”
金大章抬起头,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玉儿!”眼中似乎还有了泪花。玉儿没想到这个平时稳重威严的男人此时变得如此脆弱。一时,她有点儿发怔,甚至后悔了方才自己的举动。可是,再收回西装、项链、钥匙,已经不可能了。她看了一眼金大章,转身就往外走。金大章这时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猛地从玉儿身后拦腰抱住了她,同时贪婪地在她的后颈上、腮帮上亲着,颤抖着声音说:“小玉儿!我想你都想得要发疯了!你这一走,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我这么动心、动情呢!”玉儿惊惶失措地挣了好几下,才挣开,急急地说:“金总,别这样!让人看见,没事儿也有事儿了!”
金大章放了手,走过去“咔”地一声锁上了门,又把链子也挂上了,转回身,说:“玉儿,让我好好吻吻你吧。这样,你就是离我而去,我也不……”他突然意识到“遗憾”二字不合适,猛地住了口,上前又要去抱玉儿。玉儿闪身转到了他的老板桌里边,坚决地说:“不行!金总。绝对不行!您最好不要勉强我。”又说,“请您开门,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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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心情在别处(96)
金大章在玉儿凛不可犯的目光中泄了气,说:“西装、项链你都带上吧!算我送给你的。另外,你带上这一个月的工资。以后,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玉儿担心跟他纠缠下去夜长梦多,两个人反锁在屋子里时间长了,更会引起外边工作人员的猜疑。万一金夫人再杀回来,情况会更加糟糕。灵机一动,说:“好吧,我领工资。”
当金大章与她交换了位置,去开老板台的抽屉取钱时,玉儿迅速打开了门上的链条,拧开门把手,匆匆走了出去,头也没有回。
玉儿骑上自行车回亚苹家。路上越想越窝囊,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呀!这还比不得在县里跟韩立冬呢。跟韩立冬是自己活该,自作自受。在飞天公司,自己跟金总……嗨!玉儿明白金大章是有那么根花花肠子的。跳舞时的一举一动,吃饭时的话语眼神儿,看自己那只玉镯时的表情,还有要约她秘密去广州……可自己却对他没有一点儿非分的心思呀!自己走了,在同事们眼里、口里肯定是一桩桃色新闻了。金大章那里可以不管。他肯定是了解他那个母夜叉的脾气的。他当初收留她,只让她去学电脑当工作人员或者当个打扫卫生、拎水倒茶的勤杂工不就万事大吉了?他千不该万不该让她当守门的女秘书。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当男人的秘书,就像个狐狸精半夜里潜入了书生的书房,摊在谁家的老婆头上也不会安宁的。
最令玉儿不安的,是觉得对不起亚苹。在最危难的时候,亚苹收留了自己,让在家里吃住,又给找了那么好的工作。可自己却砸了自个儿的饭碗。
她想,反正手里还有1000多元钱,实在无路可走,就回县里去。先给秀娟打电话,还在她三姨家住一段时间,再想办法。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县里是不能回去的。
玉儿不想中午回亚苹家了。但气温热得人发闷。马路上的热气一阵阵顺着小腿往上扑。略思忖了一下,骑车沿街走着,寻到一家带冷气的鞋帽商店,把车子放在门外树y里,进了店,装做看商品,凉快了一阵子,又考虑下一步怎么办。身子凉爽了些,脑子也清醒多了。她突然想起了胡泊。
找不找他呢?玉儿犹豫了好一阵子。且一想起胡泊,心就一个劲儿地发慌。
这个胡泊到底是个干啥的?请他帮忙能不能行?玉儿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可自己在天河城又实在没有别的门路。老王家餐馆王老板两口子倒是不错,可自己能再回去端盘子吗?在饭店里干活,又热又脏又累,收入又很低。玉儿想,绝对不能走回头路,绝对不能吃回头草。水往低处流,而人必须往高处走。
她定定神儿,略犹豫了一会儿,找出胡泊给她的那个装照片的纸袋子,照着上边写的号码,给他打电话,可是没人接。又等了十几分钟,再打,还是没人接。她估计胡泊没在家,又等了半小时,再打,还是没人接。
回到亚苹家,才下午3点。亚苹和大辛都不在家。玉儿就动手收拾起家来。收拾了卧室、书房,又收拾厨房。然后洗亚苹、大辛换下来的一大堆衣服。当洗亚苹和大辛的内k时,玉儿不由得踌躇了一下,但还是给洗干净了。
玉儿心里还有个老大内疚的事。亚苹、大辛都正值青春年华,又没有孩子。大辛那么喜欢亚苹,过去他们两口子的那个事儿,肯定是挺勤的。可是打自己来了以后,亚苹执意让自己跟她同睡一床,就必然影响了他们正常的生活。大辛会怎么想呢?
这时,门锁响动,亚苹下课回来了。
一见玉儿,亚苹就叫了起来:“哎哟我的姑乃乃,你中午上哪儿去了!人家老金找你都找翻天了!还以为你跳了黄河哩!”
玉儿见亚苹知道了自己的事,急切地问道:“金总来过?他怎么说的?”
亚苹说:“他怎么敢来找你?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安慰安慰你,做好你的工作。千万别想不开。他说,你是不好再回飞天公司了。让你先等几天,他找个朋友的单位再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工作。他说挺对不起你,让你受了无辜的冤屈。还说过几天就捎过你的工资来。”
泪从玉儿脸上流了下来。
“脸!”玉儿突然叫了起来,“都是这张脸!我真恨不得毁了它!”
亚苹宽玉儿的心说:“好了好了!这事儿过去就算了,没什么。我知道你也不会跟老金怎么的。尽管这丫头有点儿前科。嘻嘻!”
“姐!”玉儿的脸红了。
亚苹拿出一封信和一张500元的汇款单,说:“大概是那个长毛画家,还寄来了路费。”又说,“哎,可不是我撵你走呵!”玉儿拆开信,里边还有个纸袋子装着几张照片,取出来一看,是l体的《山鬼》和半l体的《贵妃出浴》等,是长毛青年的画拍下来的。信上还是恳求玉儿去他的画室或美术学院当人体模特儿和学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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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心情在别处(97)
玉儿叹了一口气,收起那些照片,说:“我再想一想,我总觉得……”
“不好意思是吧?”
玉儿点点头,又说:“这个长毛倒没恶意。我明天先给他回封信表示感谢。”
玉儿想该给秀娟打个电话,听听县里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回县里去。天无绝人之路。回去上班,他来永要再打再骂,我就去找县纪委、县法院。吃了晚饭,玉儿跟亚苹说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下了楼,出了宿舍院,走了一段路,瞅见街边有个摆摊卖西瓜、白兰瓜的中年妇女,心猛地一跳,嗨,还不如干个体呢!干个体,啥事儿都是自己说了算。绝对不会像在别人手底下打工,受这么多的制约。又走了一段路,进了个小百货店,给秀娟家打电话,先是大松接的,玉儿问了声大哥好,大松叫来了秀娟。玉儿说:“我辞了飞天信息公司那份差使了,挺烦人。”秀娟已猜到了几分,说:“是老板想你的好事吧?”玉儿“哼”了一声,见四周无人,就用手遮着话筒,说:“还有个大款,想借我一个月,给10000块钱。居然还有个什么狗p秘书长,让给他……嗨,就是当情妇。哎,你说这秘书长哪来的那么多钱?这种人能当秘书长?这是人民的公仆?”
秀娟冷笑了一声:“公敌!公贼!”又说,“哎,妹子,真傻耶!要是换了我,他包我,我就干。先弄个市政府的职员干干,再住他娘的一套好房子,何乐而不为?将来那个秘书长要进了监狱、吃了花生米,再退房子就是!”
玉儿说:“我可没你那胆子!”又问,“来和韩……”
“来永没啥变化,老样子。至于那个风流局长嘛,十几天前,我往他办公室打了几次电话,他啥都不说。只说让我多关照你。还说一辈子忘不了你,一辈子感谢你。后来,我再打,接电话的不是他了。是个陌生人,一个劲儿反问我是谁。我忙扣了电话。这几天,我才听说,韩立冬给贬到县外贸公司当副经理去了。还是正局级,却是第二副经理。加上正头儿,是三把手。”
“噢。”玉儿的心往下一沉。县外贸公司的情况她知道,那是个亏掉了腚的单位。韩立冬当个第三把手,日子肯定很难过。说,“他这辈子的仕途完了,全栽在我手里了。”
秀娟说:“别可怜他,他活该!说不定人家活得还挺潇洒哩!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姐!”玉儿说,“我了解他,他干了好几年一把手,绝对不会甘心当那个三把手的。”
“反正,他在故道县是踢不开了。除非下海南下深圳,去当大款。真干了那个,把你接了去当个金丝雀养起来不就得了?结不结婚都无所谓。要不,就他当老总,你当副总兼财务部长。谁他娘的也管不着。”
“是我害了他。”
“不不,玉儿,你别那么认为。以后,你心得狠着点儿!”
第 十 五 章
午睡起来,胡泊正琢磨干点儿什么,忽然电话铃响了,一听却是西郊木材厂厂长丁琳打来的。就问:“老同学,什么指示?”
丁琳说:“最近,一个广厦建筑公司承接了一个商厦工程,急需大批的木材。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胡泊“哟”了一声,说:“搞木材我可是一窍不通,一点儿门路也没有。”
丁琳迟疑了一下,问:“你下午有空没?我想跟你当面谈谈。”
胡泊说:“行。”又问,“上你厂里去?”
丁琳说:“不不,咱这样,你从东郊来,我从西郊去,两下里接就一下。3点半,在蟠桃园酒家门口碰面。我开个黑色的伏尔加。行不行?”
胡泊说:“行。”又看看表,问,“3点行不行?”
丁琳说:“行。”又叮嘱了一句,“就你一个人来。”
胡泊说:“明白。”就对玉儿说有事出去。
玉儿问:“你回来吃晚饭不?”
胡泊说:“要是回不来,就给你打电话。你下午好好休息。”心想,怎么成了跟家庭主妇请示汇报一样了。
胡泊走后,玉儿才发现阳台上晾着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衬衣、裙子、袜子,还有胸衣和内k。不用说,都是胡泊给洗了的。心里又是一阵子感动,一阵子难为情。她擦了桌椅、茶几、柜橱,收拾了厨房,又拖了地。穿过门厅,正要去涮拖布,却瞅见了茶几上的白色电话机。略犹豫了一下,扔下拖布,过去拿起话筒,打给秀娟。
电话是那个中年妇女周师傅接的,玉儿问:“请问秀娟在吗?”中年妇女说:“在。”就叫:“秀娟,电话!”过了几秒钟,连高跟鞋底叩打地面的声音都听到了,秀娟来接了电话,一听是玉儿,就大叫起来:“哎呀,可想死我了!”
玉儿忙说:“别让身边的人听出是跟我说话。”
秀娟说:“知道知道。最近怎么样?大前天我打亚苹那里,她对象大辛说你出差了。”
玉儿说:“以后我给你打吧。亚苹外出讲课去了。我不在她那里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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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心情在别处(98)
秀娟问:“怎么了?她姐儿们不够意思?”
玉儿忙说:“不是不是。”又试探着问,“来和韩那边,有什么变化吗?”
秀娟支支吾吾地说:“有……有点儿。”
玉儿问:“不好说,是吧?晚上我再给你家打吧。”又担心胡泊这时候回来,忙说了声“再见”,放了电话。
胡泊“打的”到了蟠桃园酒家门口,下了车,站了不到三分钟,从西边驶来了一辆半新的黑色伏尔加。车在他身边停下,右边的门开了,丁琳在里边叫道:“快上来!这里不让停车!”胡泊忙钻了进去。
个头不高的丁琳,留着齐肩短发,发梢烫了一下,往里卷起。白皙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细纹。从侧面看,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一些。大概是年已不惑,当厂长又劳累的关系吧。但弯眉下的一双大眼睛依然是那么神气,显示着沉稳、自信和精明。
车子转了个弯,驶入了南北大道的车流。胡泊问:“怎么?还挺神秘的?”
丁琳把着方向盘,眼盯着前方,说:“商场如战场。谁掌握了重要的经济信息,谁就抓到了效益。”
胡泊说:“交代任务吧,怎么干。不过,让我去倒木材,可是赶鸭子上架。”
车子驶入了南郊,在一条幽静的马路边减了速,拐进了一片浓密的白杨树林里。高大的树干上有一只只大眼睛形状的斑纹,树上灰喜鹊喳喳直叫。
丁琳递给胡泊一瓶矿泉水,说:“木材的货源已经有了,就在咱们市的木材公司,是我的一个老关系,经理姓吴。这笔业务,本来我这个厂自己就能办得了。而且,我给他们两家牵个头,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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