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在别处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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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守本说:“我现在就去局纪检组交上这四万块钱。剩下的,我这两天就是卖了冰箱彩电和房子也全部交上。”说罢,给韩立冬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转身要走。
韩立冬说:“老肖,你等等!我问你,你这个名字,是谁给起的?”
肖守本说:“我父亲。他是个小学教师。”
“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韩立冬威严地瞪着他。
“守,是c守。也就是廉洁正直的品德。本,是不忘本,永远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
“我……”肖守本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老爹呵!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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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心情在别处(8)
陈正良和检查组的钱总、玉儿等人正在研究下一步如何审查肖守本。这时门开了,肖守本抱着个黑提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然后说:“陈书记、钱总、玉儿弟妹、李干事、董干事,我今天退款来了!”说着从黑提包里掏出了一捆一捆的钱放在桌子上。陈正良等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肖守本掏完钱,转身要走。陈正良说:“老肖你先别走,这钱我们得数数,你也得写个交款手续才行。”又对玉儿道,“把钱数一数。”
陈正良感到事情重大,忙打电话请韩立冬来坐镇。玉儿说:“我去财务科借个验钞机来。”岂知刚一出门,却跟匆匆走来的韩立冬迎面撞了个满怀。两人对视了一下,都红了脸。
玉儿什么也没说,低头快步下了楼。
回到局纪检组办公室,韩立冬、陈正良、钱总他们几个人看着玉儿细长的手指把一捆钱的纸条拆开,嚓嚓嚓嚓飞快地数完,又在验钞机上哗哗啦啦地验过。又拆开一捆,嚓嚓嚓嚓地数着,韩立冬不禁在心里惊叹道,这是怎样灵巧的一双手呵!这双手如果学钢琴、琵琶,一定会弹出人间最美妙的旋律来。
钱数完了,玉儿说:“一共是四万。”
陈正良让肖守本在一张表上签了字,说:“韩局长已经跟你说了,限你三天之内把贪污的款全退回来,这可要看你的行动了。”
肖守本点头称是,又向几个人鞠了一躬,退到门外去了。接着又进了屋,拿起了他的那只空了的黑皮包,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弯着腰出了门。
屋里,韩立冬、陈正良、钱总对视了一下,笑了笑。但玉儿却仍没有笑。
陈正良夸了一句:“玉儿这钱数得可真溜呀!”
钱总说:“玉儿在全县会计比武中,点钞和珠算比赛得了两个第二名哩!除了银行的两个姑娘各得了个第一,其他十几个选手都让她给比下去了。”
韩立冬默默地看看玉儿,从皮包里取出肖守本到他家行贿的那一万块钱,简单地讲了讲情况,说:“这些也算肖守本退回的吧。”
玉儿接过钱,拆去捆钱的纸条,又灵巧地刷刷刷数过,放在验钞机上验过,说:“正好,一万。”就把钱扎起来。
陈正良说:“小李陪钱总、玉儿一块儿把钱交到财务上去吧。这些钱以后怎么处理,再研究。”
第二天下午,肖守本又气喘吁吁地到局纪检组来了,打开黑皮包,取出了三捆一百元的钱。陈正良算了一下,肖守本贪污的八万块钱基本上还清了。
在处理肖守本的同时,玉儿觉得有必要把肖守本去给她送金项链的事告诉韩立冬。免得以后肖守本这个无赖乱说乱咬,无事生非。这天上午快下班时,检查组钱工、小李、小董都走了,陈正良在埋头看一沓材料。玉儿说:“陈书记我也走了。”陈正良没顾得上抬头,说:“好的。”玉儿出了门,径直来到韩立冬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下。听得韩立冬说:“请进!”玉儿拧开门把儿走了进去。
韩立冬正在接电话,是他的一个老朋友天河市鹊桥商厦的总经理杜丙勤打来的。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两个多月没联系了挺想的。问候一下,让他有空去玩。韩立冬见玉儿进来,很是高兴,就招招手,示意让她坐下。接完了电话,望望玉儿,等着她说话。玉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缓缓地讲了肖守本送金项链的事。
韩立冬听了,以赞赏的口气说:“玉儿你这事儿做得很对,来局长也做得很对。我……”
玉儿料定他想说什么,忙道:“韩局长,这事儿,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对外人说,更不要在公开场合表扬我。我不图啥表扬,只要能圆满地完成好这次任务,就很欣慰了。我这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重要的工作,很感谢局里领导对我的信任。以往,有些人对我有许多偏见,老认为我是个花瓶,摆在那里只供人看的。我参加工作后有两件挺自豪的事,一是参加全县会计人员点钞和珠算比赛,第二就是这次查r联厂的账。这第二次的分量比第一次重多了。”
韩立冬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这事儿不外讲。如果以后肖守本借这事儿做文章,由我出面说话。”
玉儿站起来,说:“局长,我走了。”
韩立冬忙站起来送她,到了门口,玉儿要伸手拧门把手时,韩立冬却把一只大手伸了过去,她也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时,一股热流从他粗壮的大手通过她的指尖传到胳膊上,又迅速地传到了心房。她顿时耳热脸红,忙松了手,微低了头,圆润的下巴几乎抵住了胸口。她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男中音:“玉儿,多多保重!”
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听到外边有人叫:“韩局长!吕县长来了!”
玉儿故乡的那个小村,是湾岔乡的梨花寨。小村以历代产香梨而得名。村子四周全是梨树,连农户家的小院里都种梨树。每到春上,村子周围梨花开得一片雪白。玉儿的太爷爷和爷爷都是村里修剪梨树的高手,这手艺自然也传给了玉儿的父亲。从育苗到嫁接、剪枝、施肥、防虫治虫,全套的技术都熟,村里梨农有事就上门来找。玉儿爹就培养了十几个梨树技术员。玉儿出生后,玉儿的爹娘看娃娃长得白白嫩嫩的,就商议给闺女起个名,叫梨花倒真是合适,可村里叫梨花的太多,还是叫个别的名字好。玉儿爹在院里一棵大梨树下转来转去,瞅着那满枝淡黄色的香梨,进屋对玉儿娘说就叫玉儿吧。花儿像玉,梨也像玉,村里还没个叫玉的丫头呢,又稀罕又不俗气。玉儿娘说,好!这名字好!玉儿爹又去后院告诉了老爹老娘,当爷爷当乃乃的也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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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心情在别处(9)
乃乃忽地想起了什么,去一只旧梨木盒子里找出一只系着一条银链子的玉佩交给儿子,让去挂在孙女的脖子上。那玉佩是玉儿爷爷闯关东那工夫买的,当做给玉儿乃乃的订婚礼物,玉儿乃乃已经藏了五十多年,连玉儿娘都没舍得给。
玉儿妈把那银链子系着的玉佩挂在了玉儿的襁褓上。
玉儿从小聪明伶俐,打7岁上学,每年都是全班前五名,到湾岔乡驻地的县三中上高中,已长成17岁的大姑娘了。
玉儿不只是长得漂亮,而且是个才女。尤其是数理化和外语学得特别好。班主任罗老师一门心思要玉儿报考本科大学。在梨花寨,历史上从没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可玉儿刚上到高三,就无可奈何地辍学当了来永的未婚妻。
事情是由玉儿的哥哥雷子引起的。
雷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经表舅介绍一直在县农机厂当临时工,干维修,主要是修拖拉机、农用三轮车,也修别的农机,已经干了六年,25岁了。雷子在县里对上了一个象,姑娘小香的爸是个县政府的副科长,其实只是个副股级干部,芝麻粒儿也算不上,叫科长好听。
可人家也算是国家干部的千金哩!姑娘长相一般,肤色黄黄的,个头也刚够一米六,在县棉纺织厂当考勤员兼保管员。姑娘就看上了雷子长得一米七八、五官端正一表人才,领到家让父母看了看,父母没提出别的意见来,就是不满意小伙子是个临时工。
小香爸还比较通情达理,说临时工也没关系,只要俩孩子投脾气,结了婚再慢慢想办法转。又说小香妈你不也是我当了科长才转出来的吗?小香妈却把嘴一撇,说不行不行!我是跟了你多少年才转出来的?小香以后能当科长?男的能随女的农转非?要是雷子转不了正,香妮儿这事不行!
找对象这事儿,丈母娘的话极有权威性。小香和雷子相对无言只是叹气,小香说咱俩就是没缘分,要是我不认识你就没事了。雷子抓住小香的手说:“我这辈子除了你别人谁也不找了!你要是嫁了别人,我就去爬电视台的转播塔!”两人一对儿梁山伯祝英台,常在一块儿相依相偎地抱头流泪,一筹莫展。一天雷子发了狠,说:“咱把事儿办了,你给我怀上个孩子,让你妈不同意也得同意!”小香搂着他的脖子说:“可不行!怀上了她也得治着我去流了。”雷子说:“那就等孩子生下来抱着回家!”小香用嘴堵住了雷子的嘴,好一阵子才松开,说:“别瞎说了!臊死人了!那我还有脸回家?还有脸去厂里上班?”
雷子整日无精打采,找了好几个同学想办法。这几个同学都是二十三四岁的毛孩子,怎能给雷子办这种转正的大事。有个同学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中同学,对雷子说:“哎,你去找找‘癞子’,他那里可能有门儿。”
“‘癞子’?”
“就是来永呀!他爹是县商业局局长,他妈在劳动局当科长,有权有势,只要他肯帮忙,转正这事儿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雷子一听说对,我去找他试试。
雷子找到了在县城建局当干事的来永。来永生在国家困难时期的1960年,个头一直没长起来。肤色也黑黄黑黄的。但五官还比较端正。小时候父亲怕他受欺负,放了学就让去学武术,体格倒练得挺棒。于是不怕一些比他高半个头一个头的孩子,在一块儿下棋打扑克“将军宝”,就常常输了还耍赖。加上学习不大好,同学们都瞧不起他,给起了个外号叫“癞子”。可毕了业,连那些升上大专本科的,都没有他混得好。他先在县生产资料公司当了几天营业员,就通过老爹的关系转去了城建局。
在城南沉荷湾边,雷子愁眉苦脸地对来永讲了自己的婚事,问老同学有没有办法。来永就蓦地想起今年春节前,就在这望荷桥北头见过雷子的妹妹玉儿。玉儿和雷子是陪娘到县城来看病的,天上还飘着雪花。雷子对玉儿说这是我同学来永,玉儿只用一双晶亮晶亮的黑眼睛瞅了瞅他,微微点了点头。可就见了玉儿那一面,来永的魂儿三个月没收回来,眼前老是晃动着那白里透红的鸭蛋脸儿,那红嘟嘟的小嘴儿,那一双晶亮晶亮、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和那一双垂在脑后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他心里暗想,要是找这么个美人儿当媳妇,可就享一辈子艳福了。玉儿的个子,起码得一米六六以上。又自叹自己长得三寸钉武大郎一般。打那,来永只咬牙切齿地发穷恨,过后才渐渐不想玉儿了。他两年前就对上了一个“象”,叫小秀,比他小四岁,在县造纸厂当工人,个头儿比他还高一点儿,人长得也挺秀气。他老以为小秀姑娘是看上了他这商业局长的儿子和他当城建局干事这个地位。县商业局长在县里就是个不小的官儿了。
小秀给他织毛衣,打毛坎肩,又给他买葡萄、买苹果、买椹子、买樱桃、买草莓,对他挺热乎。来永看姑娘对他一心一意,对她也一心一意起来。初夏的一天,来永的爸妈坐着轿车去了省城,家里只剩了来永,他就约了小秀来,说自己不会做饭,让给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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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心情在别处(10)
小秀的父亲是个印刷厂的工人,母亲是家属工,在剧院门口看自行车。小秀有两个弟弟。她是老大,从小就帮父母担当起繁杂的家务劳动,洗衣做饭啥都会干。厨房里一阵子勺子铲子叮当作响,不一会儿四个热气腾腾的菜就端了上来。j蛋炒黄瓜,黄绿相间;r丝炒蒜薹,褐绿相间;海米炒西葫芦,黄白相间;木耳炒芸豆,黑绿相间。来永又撕了一只烧j,摆在四个菜当中。然后取出一瓶白葡萄酒,说:“今天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咱小两口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气儿。”小秀白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小两口?”却又美滋滋地冲他妩媚地一笑。来永和小秀碰杯对饮。葡萄酒容易上头,小秀喝了三杯就脸泛桃花,头重脚轻,连说不能喝了不能喝了。来永却把她揽到怀里,端着杯子又喂了好几口。小秀依在他的胳膊弯里,连声说:“不行了,不能喝了,再喝可就回不去了。”来永喝了一口酒,堵住小秀的嘴,让她咽下去,说:“回不去了正好,那就不回去了。”就把小秀抱进了他的卧室。小秀想反正早晚是他的人了,就顺从地让他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脱掉。当脱得身上只剩下一件红艳艳的小短裤时,小秀醉眼矇眬,抱着来永的脖子说:“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可不能变了卦不要我了。”来永说:“哪能呢!我要是不要你了,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小秀“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干部子弟,有几个不是花花公子?”来永说:“就我不是!”
小秀又羞、又怕、又兴奋,酒劲儿上来,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注意到来永的动作是那么熟练老到。刚尖叫了一声,就被来永堵住了嘴。
来永像一只饿狗在小秀身上扑腾了好一阵子,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来永醒来,满床满屋已是耀眼的阳光。来永看小秀光洁的l体比昨晚在灯下更有一番情趣,忍不住又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让小秀去卫生间冲个澡。又让她去客厅里给车间主任打电话请假,说病了。小秀也不害臊了,光着身子披着湿湿的长发就去打电话。
来永的父母去了省城五天,来永和小秀在家折腾了五天。到第三夜,小秀已尝到了甘美滋味,也就心甘情愿地依着来永,并心甘情愿地要当他的妻子了。后来,小秀索性搬了去,跟来永住在了来家的小西屋里。来永的父母不但不反对,反而把小秀当做过了门的儿媳妇来对待。
这事过了两个多月,小秀回忆起来,才琢磨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怎的对男女这事那么内行。其实,来永19岁那年就让春光宾馆的一个外号“赛金花”的少妇给拉下了水。
这天,来永听雷子讲了要求转正的事,回去琢磨了半天,一时没琢磨出个道道来。只是暗里叹气,你他妈的早干啥来?为啥不早说!
这天晚上他11点才回家,小秀已铺了床等他。跟小秀躺到了一个被窝里之后,任她怎么抚摸他,怎么吻他逗引他,一概不感兴趣,后来反而推开小秀,说了句:“烦人!”转过身去,给了她个背。
来永黄鼻子黄脸地想了三天,连爹妈都急了,以为宝贝儿子病了,却怎么问也问不出个缘由来。这天上午,来永看看表快到10点半了,下了办公楼,借了同事的一辆红色的幸福牌摩托骑上,一溜烟直奔湾岔乡,赶到三中学校门口,学生还没放学。他就把摩托车停在马路对面,鼻梁上扣一架大号的变色镜,耐心地等待。他想看看玉儿长成什么样儿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学生放学了,有步行的,有骑自行车的。在一大群花花绿绿的女学生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甩着两条大辫子的玉儿。玉儿的确是鹤立j群,比几个月前长得更颀长、更水灵了。他遗憾地狠狠捶了一下摩托车的座垫儿。
骑着“幸福”回县城的路上,一个绝妙的连环计在来永心中诞生了,兴奋得他拍着车把连声大叫:“妙!妙!太妙了!”
他先去找了雷子,雷子听了目瞪口呆。但琢磨了不到五分钟,就一把抓住了来永的手,说:“好,好!一言为定!要是你给我转了正,玉儿的事就让我爹娘去做工作。”又问,“可你呢,你那个小秀怎么办?”
“小秀?”来永恶狠狠地咬咬牙,“蹬了!”
“蹬、蹬了?”雷子怔怔地瞅瞅他,“那,那不是太丧良心了?”
“良心?”来永“啐”了一口,“哼!良心值几个钱!”
来永又去找到丘豹子,讲了自己偷梁换柱的计划,问可行不可行。丘豹子想了想,说:“不妥不妥。小秀跟你,虽说有点儿虚荣,是看上了你的家庭。可她是心甘情愿的。以后结了婚,她也绝对会百依百顺地伺候你的。可那个玉儿,人家还上着高中,又没一点儿感情基础,就能心甘情愿地跟你?以后的感情能好得了?我劝你,老婆就小秀一个,坚定不移。馋了,就打点儿野食儿,改善一下生活。野的,可以找一大帮。我现在,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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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心情在别处(11)
来永这时已被玉儿迷住了,丘豹子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丘豹子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忠言逆耳,一意孤行,有你后悔的时候。”
来永想,如果一下子就倒出全盘计划,爹妈肯定不干。他筹划了一个三步走的方案,第一步就是跟小秀闹翻,先把她走。这一手果然管用。来永找了几个借口跟小秀大吵大闹,还找茬儿嫌她给洗的衬衣不干净,不住地骂骂咧咧。小秀委屈地反驳了几句,来永上去就是两个耳光。连来永爹妈也没了办法。来永妈说:“秀,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住几天,小永这牛脾气,随后我熊他,让他认了错,再去把你接回来。”
小秀红肿着眼睛,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化妆品离开了来永家。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能进跟来永同居了两年多的那个窝。
来永很快就宣布跟小秀“散了”。尽管来永的爹也训,来永的妈也骂,来永坚决就是不干了。小秀吃了亏,当然不肯罢休。你玩了我两年多就不要我了,没那么便宜的。她想去吊死在来永家门口,又想这么年轻轻的死了太可惜了,非得让来家付出点儿代价不可。
她上县劳动局找到了来永妈,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来家处理不好这件事,她就到县委、县政府去告,并说:“我反正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了!”
来永爸为了压下这件事,找了个人给小秀送去了2000块钱,作为青春赔偿。后来又让下边的一个公司把这2000块给报了销。
小秀感到在县城里没脸见人,连同学好友来看她都烦得不得了。闷在家里不出门。把一对老实巴交当普通工人的爹妈愁得没办法。又过了几个月,小秀的姨给小秀在青岛说了个对象,小秀去看了看,是个部队的志愿兵。两人一见钟情,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登了记。后来小秀去了青岛。
过了十几天,来永拿张照片给妈看,妈一看大为惊讶,说谁给你介绍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全县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来永这才讲了是雷子的妹妹。最后讲出了他的方案:雷子招工,条件是玉儿嫁给来永,玉儿也招工。
“人家玉儿要是不同意呢?”来永爸问了一句。
“没个不同意!”来永妈说。这兄妹俩招工对当劳动局科长的来永妈来说又有何难?虽说当科长的一个人说了不算,还要局长们集体研究批准,可局长们能不批准实权派科长的儿媳妇招工吗?局长们也常找科长办私事呢。
雷子兴冲冲骑自行车飞一样奔回梨花寨,把这事儿跟爹娘一说,对儿子转正爹娘当然高兴,可又一听要女儿嫁给来永也招工时,爹娘都沉默不语了。
过了一阵子,娘问:“那来永是个咋样的孩子?长得咋样儿?”
雷子支支吾吾地说:“人哪,人是不错。只是个子稍矮了点儿。”
娘心里不踏实了:“稍矮了点儿?有多矮?一米几?”
雷子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今年春节前在县城见过。”
娘却一下子想起来了:“噢,就是在望荷桥北头碰上的那个孩子?我还寻思是个十四五岁的娃哩!怎么那么……”
话音未落,寨门一响,玉儿推着自行车进了院。三口人全都闭了嘴。
这事一直闷了好几天,娘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了玉儿,玉儿听着听着,愣了:“娘,那我不上学了?”
娘挺为难地说:“要是招了工,就不能上学了。”
晚上,玉儿躺在被窝里,无声地流着泪。想想,自己还是哥哥抱大的。哥哥小时候就挺懂事,家里有了好吃的都让给妹妹。有一次,哥哥带五岁的妹妹到村外去挖野菜,天下起了急雨,脱下褂子包住妹妹,背起来就往家跑,自己光着脊梁给淋成个落汤j,当晚就发起高烧来,一病七八天。在村里,因有了哥哥,一些捣蛋孩子才不敢欺侮自己。哥在县城干临时工,每个月一百多块钱,他那么个大小伙子,恐怕连饭钱都不够。可还省吃俭用。每次回家来,给爹带盒烟,给娘带点儿药,给妹妹带点儿本子、铅笔、发卡、头绳、钥匙链啥的。哥能找上个城里的媳妇,就是攀上高枝了。如果就不了业,过几年,还得回老家来,当一辈子泥腿子,再找个没文化、长得不怎么样的媳妇。农家的孩子,连做梦都想走出这块盐碱地呀!哭了一夜,思来想去,第二天一早对娘说:“我答应了。”又提出,能不能先跟来永订亲,让她参加完高考。考上了仍是来永的人,考不上再就业。绝不会反悔。雷子去对来永说了,来永怕玉儿考上大学就飞了,坚决不同意。玉儿又去上了十几天学,雷子拿回来了招工手续。玉儿晚饭也没吃,骑上车子去了学校,找到班主任罗老师说要退学,还没等罗老师那张大了的嘴巴合拢起来问个为什么,玉儿转身骑上车子飞快地驶出了校园。这是1986年3月的事。
罗老师教的毕业班虽说年年都有三分之二的学生考上大学专科中专的,可他几乎没评上过一次先进,也从来没获得过任何奖励。已近知天命之年,他似乎对名利看得很淡很淡了。当别人为他打抱不平时,他却一个劲儿地摆手:“算了算了,说那个干啥!没啥意思!名利这玩艺儿,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有工夫,还不如去村外头跑上几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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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心情在别处(12)
第二天下午,罗老师下了课就骑辆旧自行车赶到玉儿家来了。在那棵树冠如一把大伞似的香梨树下,罗老师问清了缘由,说:“你们这个班里,我原先盘算着,你、朱亚苹、凤子,这三个女生,男生里还有草根,考本科都是很有希望的。可现在……”他抬起一只手,把几只在他脸前嗡嗡转悠的蜜蜂撵开,仰首望着头顶上的一朵朵梨花,长叹一声,“可惜了!太可惜了!”
罗老师回去以后就病了,一病一个多月,老是头晕胸闷。玉儿听说后,去看他。罗老师见玉儿来了精神好了许多,起了床跟她讲了好多以后应该注意的事。玉儿一一点头。罗老师特别强调:“以后无论干什么工作,一定不要放弃了学习。虽说不上学了,还是要坚持自学,上高尔基讲的那种社会大学。中国妇女的文化水平至今仍比较低,农村女孩子的文化水平就更低。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好孩子,即使以后成了家,当了妈妈,也不要忘了学习。有文化的人才能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干出一番事业来。千万不要满足于拿几个工资,过个安逸的日子,当个贤妻良母。”
玉儿点点头,又看了看老师一贫如洗的家。两间低矮的旧平房,屋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张老掉了牙的八仙桌和两把破木头椅子不知是罗老师老辈里哪一代传下来的。只有床头上堆了一大摞书,是老师大半辈子的财富。罗老师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原先都是农村户口,前几年才转成了非农业。罗师母长年在农村种地料理家务,积劳成疾,才四十四五岁就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样,又黑又瘦,满脸皱纹,一头灰白的乱发。
就在检查组准备结账写调查报告向县纪委汇报的第二天早上,陈正良收到一封匿名的群众来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除恶务尽,痛打落水狗——肖守本半年多来与小黄瓜(县果茶厂女工)多次胡搞,给了几千元公款。望尽快查处。
陈正良拿了信,急忙去找韩立冬。韩立冬正在接一个忘年交个体运输专业户二愣子打来的电话。二愣子亲热地叫着:“哥,快一个月不见了,挺想的。这两天到兄弟这里来坐坐吧?”韩立冬呵呵地笑着,说:“好呵!”又道,“哎,我上次提醒你的,一是运输易燃易爆的化工产品,绝对要注意安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二是你出去打野食儿,一定注意卫生,一定不要染上……”见陈正良进来,不好说下去,就说,“别属老鼠的——撂爪就忘!”“绝对没忘!哥你放心就是!”“哎,我还有事,放了。”“好好,哥!”韩立冬接过陈正良递给他的信,一看那信上的字,就说:“唔,跟上一封揭发信是一个人写的。”让陈正良拿来那第一封举报信一核对,果然笔迹相同,也像是个中学生写的。用的信封信纸都一样。韩立冬说:“这个揭发人真厉害,绝对的是第二纪委。”
陈正良说:“估计这信上反映的问题属实。看来揭发人是很知内情的。”
韩立冬说:“你抓紧找县纪委、公安局联系一下,先找这个外号叫小黄瓜的女子,如果证据确凿,建议公安局拘留这个肖守本!”陈正良点点头,说:“好。”韩立冬叮嘱道:“此事一定不要对别的同志讲,要严格保密!”又说,“我看还是先找公安局陈局长。让他派人监视小黄瓜。估计这一段时间肖守本自身难保,也顾不上去找小黄瓜了。但如果抓住了小黄瓜跟别的男人胡搞,也许能审出她跟肖守本的问题来。”
陈正良说:“对。”又说,“此事关系重大,局长还是您跟我一块儿去找陈局长吧。”
韩立冬说:“好。”
县公安局陈局长跟韩立冬是高中时的同学,听了两人介绍的情况,马上打电话叫来了治安科科长和城北派出所孔所长,让他们派人分头去监视小黄瓜和肖守本。
孔所长说:“这个小黄瓜我认识。我们听说过她作风不大正派,因没什么证据,也就没查过她。”
陈局长说:“这次你们一定要尽快查清她的问题。”
干警们还是很有办法的。第三天晚上,跟踪监视小黄瓜的一名联防队员发现她跟两个行迹可疑的男人进了城北路边一个“迷尔”小饭店,就装做进店买烟,观察动静。见小黄瓜跟那两个人在一间小屋内喝酒,小屋挂着布帘,没有门,估计他们不可能在小屋里胡来。就退到店外,用对讲机呼孔所长。十几分钟之后,孔所长和一名警察乘了一辆地方牌子的面包车来了,三人就分别在饭店前后门监视。到9点多钟,小黄瓜跟那两个男人出来了,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r白色双排座微型车。车子驶上了公路,如一个白色的幽灵,朝城北郊区飘去。孔所长立刻带警察和联防队员驾车追赶。微型车驶出城外四五里地,停在了马路边。车门开了,一个男人先下了车,后边跟着小黄瓜,两人进了路边的一个桑树林子。孔所长的面包车迅速跟上去,在微型车一侧停下。孔所长装做解手,接近了微型车,抓住了司机的后脖颈,不准他出声,让联防队员看着他。两人飞快地进了桑树林子。小黄瓜和那个男人刚脱光了衣服,就被孔所长他们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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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心情在别处(13)
干警们连夜突击审讯。想好事的男人三十多岁,是个南方来贩菜种子的客商,不经干警们追问,就全部交代了。他是前天到的,找到以前来时认识的微型车司机,让给找个花姐玩玩。司机说要一百块钱介绍费。那客商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十张大团结。并说如果花姐漂亮,他玩得高兴,还要大大地奖赏。
孔所长和另一名警察审问小黄瓜。这女子很平静地回答,果茶厂已经半年不发工资了,家里母亲有病,生活很困难。这个客商说给她三百元钱,自己一念之差,就跟他去了,而且是第一次。承认错了,一定接受教训,改正错误,请求从轻处理。一直审到深夜,小黄瓜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孔所长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请示陈局长。陈局长又派了一名审讯女犯颇有经验的女警官来审问小黄瓜。到了凌晨4点多,小黄瓜哭了,开始交代问题。说她第一次失身是16岁时跟男朋友,从去年春天失恋之后,下了道,已与十四个男子有过几十次不正当的关系,收了这些男人给她的钱、项链、戒指、手表,价值八千多块钱。这十四个男人,有六个外地的,另外八个是本县的。
当她供到第十二个男人时,说出了肖守本的名字。她接过肖守本十几次,肖守本先后给了她三千多块钱。他还不让她跟别的男人来往,想独占花魁。小黄瓜虽嘴上答应,行动上却没有照办。肖守本做不到把她养起来包下来。他不去找她的时候,她闲不住。
韩立冬到派出所去看了看那个小黄瓜。没去之前,他以为小黄瓜就像电影电视上的妖艳女子,涂脂抹粉,搔首弄姿,放荡轻佻。一看却吃了一惊,那女子约摸20岁,细高个儿,白净的漫长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文文静静,留着长长的披肩发。
孔所长悄悄告诉韩立冬,小黄瓜很可能要去劳教一两年了。韩立冬听了连连叹气,连连摇头。
第二天早晨5时,肖守本还没起床,两名干警就去敲他的门。肖守本光着黝黑健壮的脊背和一双长满汗毛的粗腿,打着呵欠,刚一露头,干警们就冲了进去。一名警察对他说:“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第 三 章
韩立冬、陈正良把调查肖守本等人贪污犯罪的情况以及肖守本玩小黄瓜的情况向县检察院沈检察长、县纪委孙副书记做了汇报。第二天,县检察院宣布对肖守本进行收审。韩立冬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指示陈正良把肖守本一案的收尾工作尽快做完。
早在年初,韩立冬就策划要搞个百货批发市场。他见县百货商场门外自由市场的一个个小百货摊儿既抢商场的生意,又堵住了商场的大门,影响商场的营业,尤其是每逢农历二、七大集,商场门前人头攒动,门里顾客却不怎么多。他在商场四周转了转,瞅上了南边的一片平房。如果把这块地买下来,把商场的院墙打开,将两块地连成一体,建个大棚式的百货批发市场往外出租,就可以跟商场优势互补。市场南侧就是沉荷湾,风光也挺美的。他的这个构想得到了几个副局长和商场孙经理的赞成,于是就筹划买地、设计市场、造预算。又与县工商局商议联合开发。之后,向吕副县长汇报,建议由县政府下文,以县里的名义实施。韩立冬成立了一个由设计人员、财务人员组成的基建筹备组。这个组的行动也挺快,很快拿出了设计方案,投资预算方案也拿了出来,共需四十多万元。
韩立冬把投资预算方案又审核了一番,觉得还可以压缩几项开支,估计投四十万元就差不多。局里和商场挣几个钱不易,银行又不愿多给贷款,还是要尽量精打细算。正算着,桌上的电话一个劲儿地老响,拿起来,却是一个熟人求韩立冬把他女儿调到百货商场去,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弄得他心里挺烦。放下话筒拿起杯子喝水时,忽然心头一动,就打了个电话,叫来了隔壁的陈正良,问:“苗玉现在忙啥?”陈正良说:“没大事儿,在帮我整理一份询问肖守本的笔录。”韩立冬说:“你让她来帮我算算账。这个市场,我越算越糊涂了。”
过了两三分钟,玉儿推门进来了,问:“韩局长,您找我?”韩立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你来帮我算算这个市场的预算。我的脑子乱套了。”就介绍了一下预算的情况。
玉儿接过预算材料放在茶几上,先看了一遍,然后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在一张白纸上记着。韩立冬沏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玉儿用手扶扶杯子,以示礼貌。韩立冬就去写字台后坐下,整整桌子上的资料,又接了两个电话。他瞥了一眼玉儿的侧影,乌黑的头发往上拢起,在脑后盘了个髻,用一条黑丝带扎住,显得脖颈更白、更长。腮边垂下来一绺鬓发,衬着白里透红的脸颊,下巴也显得更加圆润。一阵莫名的激动“忽悠”涌上韩立冬的胸膛,又想起上财贸中专时的那个小乔。小乔虽然可爱,对自己痴情,比玉儿个子也高,可皮肤远不及玉儿白嫩。他有些疑惑,梨花寨那一片盐碱涝洼地上,怎的就生出这么一枝洁白的梨花?一时他倒觉得没事干了,就翻几天来堆成一摞的报纸。眼睛在报纸上扫来扫去,心却系在旁边的那个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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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心情在别处(14)
他又不动声色地看看用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按动计算器的玉儿。一时,室内异常的安静。连两个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预算比较繁杂,玉儿算了一个多小时,已到了11点半,该下班了。韩立冬就说:“下午再算吧。”又说,“渴了吧?喝口水。”见玉儿那薄薄的白衬衣下隐隐可见的内衣轮廓,心又有些跃动。却问:“中午回家还得抓紧做饭?”玉儿说:“他早上说,今天中午有人请,不回家吃饭了。我一个人,好交代。”又说,“韩局长,下午您早来半小时行不?我早来算算。”韩立冬很想邀玉儿去外边的酒家一块儿吃顿午饭,又觉不妥,灵机一动,打电话叫来了陈正良,说:“你去买点儿包子,咱们中午在机关吃。好尽快地把这个预算搞完。”
玉儿说:“别让陈书记去,我去吧。”又问,“买多少?”
韩立冬说:“我胃口大,要六个。”
陈正良说:“我要四个。”韩立冬取出一张大票朝玉儿递过去,玉儿说:“我有。”就下楼去了。局大楼斜对面有个叫丁香的年轻女子开的包子铺。丁香是个造纸厂的下岗工人。个头不高,但皮肤挺白,俩眼愣精神,身材也挺饱满。那小铺的牌子上写的是“丁香饱子铺”,对联是“r饱豆饱大素饱,童嫂无骗香十里”。有个老中学教师不忍卒睹,前去指出错谬,女老板丁香也不纠正,还咯咯地笑着说这么写有故道城的特色,这样顾客吃了包子印象深,下次还来。把老教师气得直扭脖子。陈正良去打开水,回来时,包子已摆在了茶几上。玉儿还买来了两头大蒜,两袋榨菜,四个咸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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