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滑稽,特蕾西想。她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照像机“卡嗒”一响。
“照片明天早上给你送去,”那犯人说,“驾驶执照上用的。离开这儿——快
点儿!”
特蕾西和莉莲开始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莉莲说:“我听说你要转牢房了。”
特蕾西一下愣住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你要搬到大个子伯莎那儿去了。”
※ ※ ※
当特蕾西回到牢房时,欧内斯廷、洛拉和波利塔正等在那里。
“怎么样?”
“很好。”
你还不知道吗?你要搬到大个子伯莎那儿去了,莉莲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衣服星期六给你做好。”波利塔说。
那是欧内斯廷的释放r,也是我的最后期限,特蕾西想。
欧内斯廷低声说:“一切正常。洗衣房星期六两点收衣服。一点办以前,你得
呆在杂用室。你不必担心警卫,洛拉将把她缠在隔壁的房间。波利塔在杂用室里等
你,她拿着你的衣服。你的身份证在你的手提包里。两点一刻,你就可以出监狱大
门了。”
特蕾西突然感到呼吸困难起来。只要一谈到越狱,她就浑身发抖。“他们肯定
会把你活捉或打死了送回来。他们认为打死了更好,可以杀一儆百。”
再过几天,她就要冲向自由了。她并不抱幻想——命运在跟她作对。他们最后
会找到她,并把她带回来。但是她发誓,在此之前她要完成她的计划。
※ ※ ※
监狱的小道消息网知道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和大个子伯莎因特蕾西而引起的
冲突的整个情况。既然已经传出特蕾西将要转到大个子伯莎的牢房,自然就没有人
在大个子伯莎面前提起特蕾西的越狱计划:大个子伯莎不愿意听到不好的消息。她
总是把不好的消息和传消息的人混为一谈,并以相应态度对待后者。大个子伯莎直
到越狱即将开始的当天上午,才得知特蕾西的计划,这是为特蕾西照像的那个犯人
向她透露的。
大个子伯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没有吭声,但这恰恰是一种不祥之兆。这个消息
似乎使她那高大的身躯变得更大了。
她只问了一句:“什么时间?”
“今天下午两点,伯特。她们要在杂用室把她藏在装脏衣服的大筐里。”
大个子伯莎想了很久,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个女看守面前说:“我要马上见
布兰尼根监狱长。”
※ ※ ※
特蕾西一夜没有合眼。她紧张得想吐。她在监狱的几个月好象长达无数个世纪。
她躺在床上,凝视着黑夜,过去的事情一幕幕地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妈妈,我就象神话里的公主一样,我从来不相信有人会象我这样幸福。”
“听说,你和查尔斯打算结婚?”
“你们计划度过多长时间蜜月?”
“她自杀了……”
“你击中我了,你这个婊子!……”
“我并没有真正了解你……”
多少世纪过去了?多少行星毁灭了?
※ ※ ※
象冲击波一样,从走廊传来起床的铃声。特蕾西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欧内
斯廷望着她:“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特蕾西撒谎说。她嘴唇发g,心脏嗵嗵乱跳。
“好,今天我们俩都要离开这儿了。”
特蕾西喉咙有点哽咽:“嗯。”
“一点半你肯定能离开监狱长的家吗?”
“没问题。爱米午饭后总要午睡的。”
波利塔说:“你可别迟到,否则全吹了。”
“我会准时到的。”
欧内斯廷把手伸到床垫底下,拿出一卷钞票。“你得带点儿现款。我只有二百
块钱,但足够你路上用的。”
“欧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咳,别说了,姑娘,拿着。”
※ ※ ※
特蕾西强迫自己咽了几口早饭。她的头在嗡嗡作响,身上的每一条肌r都在隐
隐作痛。这样下去,我是坚持不了一整天的,她想,但我一定要坚持住。
厨房里一片紧张和自然的沉寂,特蕾西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她
已成了众人瞩目的人物和窃窃私语的话题。越狱就要开始了,而她正是这出戏里的
主角。再过几个小时,她要么就自由,要么就是死。
她没吃完早饭句起身朝布兰里根监狱长的家里走去。当特蕾西等候一名警卫打
开走廊门时,她和大个子伯莎撞了个正着。那高大的瑞典女人咧着嘴朝她笑了。
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特蕾西想。
她的一切都攥在我的手心里,大个子伯莎想。
※ ※ ※
上午的时候过得太慢了,特蕾西感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每一分钟似乎都在
无穷无尽地延长着。她给爱米念书,但却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么。她知道布兰里根
夫人此刻正在窗口那儿看着她。
“特蕾西,让我们玩捉迷藏吧。”
特蕾西太紧张了,她根本不想玩什么游戏,但她又不敢不玩,生怕引起布兰里
根夫人的怀疑。她强作笑颜:“好吧。爱米,你先藏行吗?”
她们正在监狱长家的前院。从这儿,特蕾西可以看到远处那间杂用室所在的大
楼。
一点三十分,她得准时赶到那里。她将换上那身专门为她缝制的上街穿的衣服。
一点四十五分以前,她要躺到那只装衣服用的大筐里,上面堆上要洗的制服和各种
衣服。两点整,那个男洗衣工会用手推车把大筐运到卡车那儿。两点十五分以前,
卡车会通过监狱大门,驶往洗衣店所在的那个城镇。
司机从前面的座位上看不到卡车后面的情况。当卡车抵达城镇,在红灯前停下
时,只要打开车门,若无其事地走下来,然后乘上一辆公共汽车,就可以到你想去
的地方了。
“你能找到我吗?”爱米喊道。她躲在一棵木兰树的后面,露出半个身子。她
用手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咯咯笑出声来。
我会想念她的,特蕾西想,离开这儿以后,我会想念两个人,一个是充当同x
恋头头的光头黑人女人,一个是小姑娘。她想知道查尔斯。斯坦厄普会对此做何感
想。
“我现在就去找你。”特蕾西说。
※ ※ ※
休。爱伦从房子里看着她们游戏。她觉得特蕾西的举止有点奇怪。一上午,她
在不停地看表,好象在等什么人,她的心思显然不在爱米身上。
等乔治回家吃午饭时,我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休。爱伦决心已定。我要
坚持让他把她换掉。
※ ※ ※
在院子里,特蕾西和爱米玩了一会儿单腿踢石子的游戏,接着特蕾西又给爱米
念书,最后,谢天谢地,时间终于到了十二点半,爱米该吃午饭了。特蕾西也该走
了。她把爱米领进屋里。
“我该走了,布兰里根夫人。”
“什么?没人告诉你吗,特蕾西?我们今天要接待一个非常重要的代表团。他
们要在这里吃午饭,所以爱米今天中午不睡觉了,你可以带着她。”
特蕾西站在那里,极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我——我带不了,布兰里根夫人。”
休。爱伦板起面孔:“你说带不了是什么意思?”
特蕾西看到她满脸怒容,心想,我千万不能惹她生气。她会把监狱长找来,这
样我会被押回牢房。
特蕾西强作笑容:“我的意思是……爱米还没有吃午饭,她会饿的。”
“我已经吩咐厨师给你们俩准备了一份野餐。你们可以到草地好好玩玩,并且
在那儿吃午饭。爱米喜欢野餐,是吗,亲爱的?”
“我可喜欢野餐了。”她恳求地望着特蕾西,“特蕾西,行吗?可以吗?”
不行!不,也许还能来得及。
一定要在一点半以前赶到杂用室。可别晚了。
特蕾西看着布兰里根夫人:“您——您想让我几点把爱米带回来?”
“噢,三点左右吧。那时他们也该走了。”
可卡车也会走的。这几个字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我——”
“你能行吗?你的脸s苍白。”
对了。她想说她病了,要去医院。但他们会把她留在那儿,给她反复检查。她
是决不会按时脱身的,还得另想办法。
布兰里根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能行。”
她一定有什么问题,休。爱伦。布兰里根想,我必须让乔治另找一个人。
爱米兴奋得眼睛发光。“特蕾西,我要把最大的一块三明治给你。我们会玩得
非常痛快的,对吗?”
特蕾西没有回答。
※ ※ ※
这个由大人物组成的代表团是刚刚来到的。州长威廉。哈伯正在亲自陪同监狱
改革委员会成员视察监狱。这是布兰里根监狱长一年一度必然经历的事情。
“乔治,我们准备各处都转转,”州长布置说,“好好打扫一下,让你的女士
们脸上挂着笑,显得漂亮点,这样我们又能增加一笔预算。”
州长哈伯一行预定上午十点到达。他们准备先视察监狱内部,接着参观农场,
然后到监狱长家用午餐。
※ ※ ※
大个子伯莎急得不得了。当她要求见监狱长的时候,女看守对她说:“监狱长
今天上午时间很紧。明天会闲一点儿。他——”
“什么他妈的明天!”大个子伯莎怒气冲冲地说,“我现在句要见他。我有要
事相告。”
监狱里没有几个犯人敢这么说话,但大个子伯莎是其中之一。监狱当局深知她
的权势。他们见过她挑起s动,而且也见过她把s动平息。如果没有犯人头头的合
作,世界上任何一所监狱都是无法管理的,而大个子伯莎正是一个头头。
她坐在监狱长的外间办公室里已近一个小时,她那巨大的身躯快要把她坐着的
椅子压垮了。她真是奇丑无比,监狱长的秘书想,简直能把人吓死。
“还得等多久?”伯莎问。
“也许不会太久。他正在接待客人,监狱长今天上午实在是太忙了。”
大个子伯莎说:“以后他会更忙的。”她看了一下表:十二点四十五分。时间
还多着呢。
※ ※ ※
这天的天气好极了,晴空万里,温暖宜人,轻柔的微风拂过绿茸茸的草原,送
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特蕾西在靠近人工湖的草地上铺了一块台布,爱米正兴高
采烈地大口咀嚼着一块j蛋s拉三明治。特蕾西瞥了一眼她的表,已经快一点钟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上午慢得象爬,而中午却快得象飞。她得赶紧想一个办法才行,
否则时间将带着她冲向自由的最后机会一起消失。
※ ※ ※
一点十分。在监狱长的接待室里,布兰里根监狱长的秘书放下电话,对大个子
伯莎说:“很抱歉。监狱长说,今天他没有空接见你。我们可以另约一个时间。”
大个子伯莎腾地站了起来:“他非得见我不行!这是——”
“我们给你安排在明天好了。”
大个子伯莎刚要说“明天就晚了”,但她及时停住。除了监狱长,不能让任何
人知道她想g什么。告密者是没有好下场的。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不想让特蕾
西。惠特里从她的手心里溜走。她走进监狱阅览室,在房间尽头的一张长桌子旁坐
下来,草草地写了一张字条。当一名女看守有事走开时,大个子伯莎趁机把字条扔
在她的桌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女看守回来以后,发现了那张字条。她把它打开,一连看了两遍。
你们今天最好搜一下运脏衣服的卡车。
上面没有署名。是恶作剧吗?那女看守无从得知。她拿起电话:“请给我接警
卫长……”
※ ※ ※
一点十五分。“你还没吃呢。”爱米说,“你想尝一口我的三明治吗?”
“去!别管我。”她本来不想说得那么粗暴。
爱米停住不吃了:“你是生我的气吗,特蕾西?你别生我的气了,我可喜欢你
了。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她那双温柔的眼睛充满了委屈的神s。
“我没生气。”她可真要命。
“如果你不饿,我也不饿了。特蕾西,让我们玩球吧。”说完,爱米从她的衣
袋里掏出一个皮球。
一点十六分。她该动身了。从这儿到杂用室至少得用十五分钟。如果她抓紧的
话,也就勉强能赶上。但是她不能把爱米扔下不管。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远
处有一群享有特权的犯人正在收割庄稼。突然,特蕾西知道她该怎么办了。
“特蕾西,你不想玩球吗?”
特蕾西站起身:“想玩。让我们玩一个新的游戏,看谁把球扔得远。我先扔,
然后你再扔。”特蕾西捡起皮球,朝着有人的方向竭尽全力扔了出去。
“嘿,太棒了,”爱米羡慕地说,“你扔得真远呀。”
“我去捡球,”特蕾西说,“你在这儿等着。”
她奔跑起来,为了她的生命,她简直快步如飞。已经一点十八分了。她们会等
她吗?
她跑得更快了。她听到爱米在她身后呼叫,但她没有理会。那些收割庄稼的犯
人正在朝另一头移动。特蕾西朝她们大喊,她们停了下来。特蕾西气喘咻咻地跑到
她们跟前。
“出了什么事?”她们中的一个问道。
“没,没出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后面那个小女孩,请照顾一下,我
有急事,我——”
她听到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于是转过身来。爱米正站在人工湖的混凝土围墙
上,挥着手:“特蕾西,你瞧我!”
“不!下来!”特蕾西尖声叫道。
正当特蕾西惊恐万状地望着她时,爱米突然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湖里。
“啊,天哪!”特蕾西一下脸s煞白。我不能救她,现在不能,会有人救她的。
我得救我自己,我得从这儿逃出去,否则我就得死。已经一点二十分了。
特蕾西转过身,以她有生一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奔。有人在她身后喊叫,但她
没有听见。她拼命地奔跑。连鞋子掉了也不知道,连那锐利的石块割破了脚也不理
会。她的心脏跳得象敲鼓,肺也快胀破了,但她驱使着自己越跑越快。她跑到围墙
前,跳上墙顶。
在下面深处,她看到爱米正在那吓人的、深不可测的湖水中挣扎着,眼看就要
沉底了。
没有半点犹豫,特蕾西纵身跳了下去。刚一接触水面,特蕾西猛然想起,啊,
天哪!我不会游泳……
(第一部完)
……
第十二节
新奥尔良八月二十五r,星期五,上午十时新奥尔良第一商业银行的出纳莱斯
特。托兰斯在两个方面颇为得意:追逐异x的杰出才能和识别顾客身份的本领。莱
斯特年近五十,又高又瘦,脸s灰黄,留着汤姆。凯力式的胡子和长长的鬓脚。他
接连两次未获提升,作为报复,莱斯特把银行当成他讨好异x大场所。他能在一英
里以外辨认出放荡的女人,而且善于引她们上勾。孤独的寡妇是最好说话的便宜货。
她们年龄有别,境况各异,饥不择食的程度也不尽相同,而且迟早会出现在莱斯特
那安有铁栅栏的提款台前。如果她们偶尔透支,莱斯特会做出同情的样子,推迟拒
付她们的支票。作为回报,她们也许会和他共进一顿简单的晚餐吧!他的许多女顾
客都找他帮忙,并且向他吐露一些妙不可言的秘密:她们需要一笔贷款,但不能让
她们的丈夫知道……她们想私下保存几张已经填好的支票……她们打算离婚,莱斯
特能否立即结束她们共有的帐户?……莱斯特总是非常乐意效劳,当然,她们也得
让他高兴高兴。
就在这个星期五的上午,莱斯特知道他的运气来了。那女人刚一迈进银行大门,
他便看到了她。她绝对是一个美人儿:柔滑的黑发披至双肩,绷得紧紧的裙子和毛
线衣显露出她那美丽的曲线,就是拉斯维加斯的女舞蹈演员见了也会羡慕。
银行里还有另外四个出纳员。那年轻女子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一个提款台,仿佛
在寻找帮助。当她的目光落到莱斯特的身上时,他热切地点点头,向她报以鼓励的
微笑。果然不出莱斯特所料,她径直朝他的提款台前走来。
“早上好!”莱斯特热情的说,“我能为您效劳吗?”他看到她那对在开士米
毛线衣下高高耸起的r房,心想,宝贝儿,我太愿意为你效劳了!
“对不起,我遇到了点儿麻烦。”那女人柔声说道。她带有莱斯特从来没有听
到过的最悦耳的南方口音。
“排忧解难,”他亲切地说,“正是我在这儿的目的。”
“噢,但愿如此。很抱歉,我做了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莱斯特向她报以慈父般的、“你完全可以依赖我”式的微笑:“我不相信象您
这样漂亮的女子回做出什么糟糕的事。”
“噢,但我还是g了。”她那双淡棕s的眼睛惊慌地睁大了,“我是约瑟夫。
罗马诺的秘书。一个星期前,他曾让我为他的活期存款帐户订印一些空白支票,可
我忘得一g二净。我们的支票快要用完了,如果被他发现,真不知道他会把我怎样。”
她柔声细语,动人异常。
莱斯特太熟悉约瑟夫。罗马诺这个名字了。他是银行非常重要的主顾,尽管他
户头下的存款不算多。谁都知道他的巨额款项是存在别处的。
他可真会给自己挑选秘书,莱斯特想。他又微笑了一下:“嗯,好吧,这事并
没有什么了不起,太太——”
“小姐,哈特福德,露琳。哈特福德。”
小姐!他今天真要j桃花运了。莱斯特觉得结果将会妙不可言。“我马上就去
给您订印新支票。两三个星期以后,您就可以拿到了。”
她轻轻呻吟了一声,莱斯特觉得这声音里蕴涵着无限的允诺。“噢,太晚了,
罗马诺已经对我非常不满了。您知道,我工作的时候老是走神儿。”她把身子朝前
一倾,两只r房轻轻地抵在提款台的前沿上。她气喘吁吁地说:“如果您尽快把那
些支票印出来,我愿意多付点钱。”
莱斯特苦笑着说:“哎呀,真抱歉,露琳,不可能——”他看到她眼泪都要掉
下来了。
“实话告诉您,这是关系到我能否继续工作的问题。求求您……我什么都能答
应。”
这话莱斯特听来就象飘逸的醉人的乐曲。
“我可以告诉您我的打算,”莱斯特说,“我准备打电话催他们一下,星期一
您就可以拿到支票了。怎么样?”
“噢,您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会把支票送到您的办公室,而且——”
“我还是自己来取的好。我不想让罗马诺先生知道我做过一件蠢事。”
莱斯特宽容的笑了。“露琳,这算不得什么蠢事,谁都难免会有忘事的时候。”
她温柔地说:“我永远也忘不了您。星期一见!”
“我会在这儿等您。”他除非摔断了腰才会不来。
她送上一个使他神魂颠倒的微笑,然后慢慢走出银行,她那走路的姿势就能使
人一饱眼福。莱斯特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卷宗柜前,查出约瑟夫。罗马诺的帐户号
码,接着打电话让厂方赶紧印那些新支票。
位于卡门街上的那家旅馆跟新奥尔良的其他上百家旅馆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
正是特蕾西选中它的原因。她已经在一间陈设简陋的小房间里住了一个星期。与她
的牢房相比,它简直象是一座宫殿。
特蕾西从莱斯特那里回来以后,摘去黑s的假头套,用手指理顺自己的那头秀
发,取了柔软的隐形眼镜,用面霜把脸上深s的化妆擦净。她在房间中那唯一的一
把椅子上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切都很顺利。弄清罗马诺的帐户在哪一家银
行是很容易的事情。特蕾西查看过罗马诺付给她妈妈的已经注销的支票。“乔。罗
马诺?你可不能惹他。”欧内斯廷说过。
欧内斯廷错了。乔。罗马诺只是她要惹的第一个人,其他几个都要轮上,一个
也漏不掉。
她闭上眼睛,再次回忆起带她到这里的那件奇迹……
她感到那冰冷的、深绿s的湖水淹没了她的头顶,心中惊恐万分。她朝下潜去,
她的手触到了那女孩儿,于是一把抓住,将她推出水面。爱米吓得胡乱挣扎,结果
她们又沉了下去。特蕾西的肺都要憋炸了。她死死抓住那个女孩儿不放,拼命挣扎,
想摆脱这座水的坟墓,可是她感到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弱。我们没希望了,她想,我
们要死了。有人在高声喊叫,她感到爱米的身体从她的怀里被夺了过去,她尖叫道:
“噢,上帝,不!”
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住了特蕾西的腰,一个声音说:“一切都很好。别慌。危险
过去了。”
特蕾西发狂地环顾四周,寻找爱米,发现她正平安无事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她们俩都被从那深深的、冷酷的湖水中拖了上来……
这件事本来最多只能作为一篇短讯刊登在早报的里页上,现在却因一个不会游
泳的犯人奋不顾身地抢救监狱长的孩子而身价大长。一夜之间,特蕾西就被报纸和
电视台的评论员捧成了一位女英雄。州长哈伯本人也和监狱长布兰里根一起到监狱
医院看望特蕾西。
“这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举动,”监狱长说,“我和我的妻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
激你。”
他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特蕾西的身体还未恢复,想起那件事情就浑身发抖。“爱米怎么样了?”
“她会恢复的。”
特蕾西闭上了眼睛。如果她有三长两短,那我可受不了,她想。她回忆起自己
对爱米的冷淡态度,而那孩子唯一想要的就是爱,特蕾西深深地感到内疚。这次事
件使她失去了逃跑的机会,但她知道,假如重来一次,她还会这样做的。
有关方面对这次意外事故作了简单的调查。
“这事全怪我。”爱米对她爸爸说,“我们正在玩球,特蕾西跑去追球,让我
等她们。但我却爬到了墙头上,想看得更清楚些,结果就掉到湖里去了。爸爸,是
特蕾西救了我。”
他们把特蕾西留在医院里观察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她被带到布兰里跟监狱
长的办公室。报社、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的记者们正在那里等她。他们只需要得到一
点素材,便能知道这题材是否可以构成一篇吸引人的故事。合众社和美联社下属的
记者们也来了,当地电视台还派来了一个新闻摄制组。
当天晚上,有关特蕾西的英雄事迹的报道上了全国电视,影响迅速扩大。《纽
约时报》、《新闻周刊》、《人民》以及全国数百种报纸都转载了这篇报道。随着
报道的不断升级,信件和电报也如潮水般涌进监狱,要求对特蕾西作出特赦。
哈伯州长和布兰里根监狱长讨论了这个问题。
“特蕾西。惠特里是因为一些严重的罪行而被关进来的。”布兰里根监狱长说。
州长沉思了一会儿:“但她没有前科,是吗,乔治?”
“是的,先生。”
“坦率地说,因为她,我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州长,我也一样。”
“当然,我们不能让公众告诉我们怎样去管理监狱,对吗?”
“当然,不能。”
“但另一方面,”州长审慎地说,“惠特里这姑娘也确实表现出非凡的勇气,
她已成为一位女英雄。”
“这是毫无疑问的。”布兰里根监狱长赞同地说。
州长点燃一支雪茄:“你有什么看法,乔治?”
乔治。布兰里个小心地选择着字眼:“当然,您知道,州长,我个人对这件事
是很关心的。她救的是我的孩子。但是,即使抛开这件事,我也不认为特蕾西会犯
罪,而且我也不相信,如果她被释放,她会对社会构成威胁。我强烈建议您对她实
行特赦。”
州长正在考虑减刑的问题,当他听到监狱长的话后,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建议。
在政治上,识时务者为俊杰。
休。爱伦和丈夫讨论之后,对特蕾西说:“我和布兰里根监狱长非常希望你能
搬到我们这儿来住。我们有一间空闲的寝室。你可以全天照看爱米。”
“谢谢,”特蕾西感激地说,“我愿意服从您的安排。”
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特蕾西不仅不必每天晚上回到牢房,她和爱米的关系也
完全改变了。爱米非常爱特蕾西,后者也是一样。她很愿意和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姑
娘在一起。
她们总是一起做游戏,一起看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一起读书。她几乎成了这
个家庭中的一员。
但不知为什么,特蕾西每次去监狱办事,总能遇见大个子伯莎。
“你这母狗挺有运气,”大个子伯莎咆哮道,“不过你早晚有一天得回这儿来。
小妞儿,我正为这事奔波呢。”
爱米脱险三个星期后的一天,特蕾西和爱米正在玩捉迷藏,休。爱伦突然急急
忙忙地从屋里走出来。她站在那儿看了她们一会儿:“特蕾西,监狱长刚刚打来电
话,他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
特蕾西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是否要被重新送回监狱?是大个子伯莎施加影响的
结果,还是布兰里根夫人觉得爱米和特蕾西太亲近了?
“是,布兰里根夫人。”
当特蕾西被带进监狱长的办公室时,布兰里根站在门口。“你最好坐下。”他
说。
特蕾西想从他的声调中听出她命运的答案。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有特蕾西无法理解的情感,
“我刚刚接到路易斯安那州州长的命令,”布兰里根监狱长继续说道,“宣布对你
实行特赦,而且立即生效。”
天哪,我没听错吧?她不敢开口。
“我希望你知道,”监狱长继续说,“这并不是因为你救的是我的孩子。你是
凭着你的天x那样做的,就象任何一个正派的公民都会那样做一样。无论怎么设想,
我都无法相信,你会对社会构成威胁。”他笑着补充说,“爱米会想你,我们也一
样。”
特蕾西说不出话来。假如没有这次意外事故,监狱长的手下人也许正在到处搜
捕她这个逃犯呢。
“你后天就可以走了。”
那是她的“起床时间”,但特蕾西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我不知道
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说。这儿的每一个人都为你感到非常自豪。我和我妻子希望你
在外面能大有作为。”
看来是真的了:她自由了。特蕾西感到浑身发软,不得不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稳
住自己。当她终于开口时,她的声音很坚定:“布兰里根监狱长,我有很多事情要
做。”
在特蕾西离开监狱的前一夜,一个同狱犯人走到她跟前:“你要走了?”
“是的。”
这个女人名叫贝蒂。弗郎西斯克斯,已四十出头,但风韵犹存,自我感觉十分
良好。
“你在外面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纽约找一个男人,他叫康拉德。莫根。”她
偷偷塞给特蕾西一张字条,“他进过教养所,喜欢帮助坐过牢的人。”
“谢谢,但我不需要——”
“这可说不准,把他的地址保存好。”
几个小时以后,特蕾西走出监狱大门时,电视摄影机的镜头对着她。她拒绝和
记者们j谈,但当爱米从她妈妈那里挣脱,扑进特蕾西的怀里时,摄影机都开动了,
这张照片出现在当天的晚报上。
自由对特蕾西已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字眼,它已成为有形的、实实在在的、一种
能够享受和感受到的东西。自由意味着呼吸新鲜空气,无人打扰,不用排队吃饭,
不用老听铃声;它意味着热水澡、香皂、柔软的内衣、漂亮的服装和高跟鞋;它意
味着你有名字而不是号码。它还意味着脱离了大个子伯莎、集体qg的恐怖和刻板
之极的监狱生活。
特蕾西重新获得自由以后还会保持她在狱中的一些习惯。走在街上时,她会特
别注意不要撞着别人。在监狱里,不小心撞着别的犯人是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的。
特蕾西感到最难适应的这一经常x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她了。
她可以放开手执行她的计划了。
在费城,查尔斯。斯坦厄普在电视上看到了特蕾西离开监狱时的情景。她还是
那么漂亮,他想,凭她那副长相,她不可能犯有曾被指控的那些罪行。他看了一眼
正坐在屋子另一端安安静静地织着毛衣的模范妻子。难道我错了?
在纽约的一幢公寓里,丹尼尔。库珀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了特蕾西。他对她被释
放出狱这件事毫无兴趣。他卡哒一声关上电视,继续整理他的那些卷宗。
当乔。罗马诺看到这天的电视新闻时,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惠特里姑娘真是
个幸运的娘儿们。我敢打赌,监狱对她一定有所帮助。她现在一定更好斗了。也许,
我们有一天还会见面的。
罗马诺对自己的一手非常得意。那副雷诺啊的油画已经脱手,被苏里士的一位
私人收藏家买去了。他从保险公司得到了五十万美元,又从那位私人收藏家手了得
到了二十万美元。当然,这笔钱是和奥萨蒂平分的。罗马诺在和奥萨蒂的j往上是
极为谨慎的,因为他看到过那些不能正确对待奥萨蒂的人的下场。
星期一中午,特蕾西以露琳。哈特福德的身份又来到了新奥尔良第一商业银行。
这时,银行里挤满了顾客。莱斯特。托兰斯的窗口前站了好几个人。特蕾西排在后
头,当莱斯特看到她的时候,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她比他记得的还要漂亮十分。
当特蕾西终于排到他的窗前时,莱斯特还得意地说:“唉,可真不容易,但我
总算为您办妥了,露琳。”
一个亲切、感激的微笑使露琳显得越发秀美。“您太好了。”
莱斯特拉开抽屉,找到他小心保存起来的那盒支票,递了过去:“都在这儿,
一共四百张空白支票。够了吗?”
“噢,足够了,除非罗马诺先生突然高兴起来,拼命存款。”她看着莱斯特的
眼睛舒了一口气,“您救了我的命。”
莱斯特觉得他的腹股沟产生了一阵非常舒服的s动感。“我认为大家应该互相
帮助,您说呢,露琳?”
“莱斯特,您说得太对了。”
“您知道,您应该在这儿立个帐户。我会尽力照顾您的,竭尽全力。”
“我知道您会这样。”特蕾西柔声说。
“我们为什么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吃晚饭一边把这事谈妥呢?”
“我很愿意这样做。”
“我到哪儿找您,露琳?”
“噢,我会找您的,莱斯特。”她走开了。
“请等——”下面一个顾客一步抢过来,将一袋硬币j给垂头丧气的莱斯特。
银行大厅中央与四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盒空白存款单和提款单。桌子四周有许
多人,他们正在忙着填写各种单据。特蕾西避开莱斯特的视线,趁一名顾客离开桌
子时,占据了那个位置。莱斯特给她的那个盒子里放有八小叠空白支票。但特蕾西
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支票,而是支票背面的存款单。
她小心翼翼地把存款单和支票分开,不到三分钟,她手里已经握有八十张存款
单了。
当她确信没有被人注意到时,特蕾西把二十张存款单放进了那金属盒。
她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在那儿又放上二十多张存款单。几分钟之内,那八十张
存款单全都留在各张桌子上了。这些存款单虽然是空白的,但每张的底部都有一个
磁x密码,计算机可以根据这种磁x密码将存款记入各个帐户。现在不管是谁存的
钱,计算机都会根据这个磁x密码自动将每笔存款记入乔。罗马诺的帐户。根据他
在银行工作的经验,特蕾西知道,不出两天,所有这些带有磁x密码的存款单就会
被人用光,而要发现这个差错至少要等五天以后。这将使她有足够时间去执行她的
计划。
在回旅馆的路上,特蕾西把剩下的空白支票扔进了垃圾箱。乔。罗马诺先生不
会再需要它们了。
特蕾西的下一步骤是前往新奥尔良假r旅游社。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位年轻姑娘
问:“您有事吗?”
“我是约瑟夫。罗马诺的秘书。罗马诺先生想订一张前往里约热内卢的机票。
他希望这个星期五动身。”
“只要一张吗?”
“是的。要头等的。靠通道口的座位,允许吸烟的。麻烦您给办一下。”
“来回票吗?”
“单程的。”
那位旅游社的职员转向她桌子上的电脑。几秒钟后,她说:“好了。一张泛美
航空公司第728 航次的头等票,星期五下午六点三十分起飞,中途在迈阿密捉短暂
停留。”
“他一定非常满意。”特蕾西对那女人说。
“票价是一千九百二十九美元。付现款还是记帐?”
“罗马诺先生总是付现款的,一手j钱,一手j货。麻烦您星期四把票送到他
的办公室,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送去。”
“不用。罗马诺先生明天不在那里。您能星期四上午十一点给他送去吗?”
“可以。那就这样。请问地址?”
“约瑟夫。罗马诺先生,博德拉斯街二百一十七号,四零八房间。”
那女人记下地址:“很好,星期四上午一定送去。”
“十一点整,”特蕾西说,“谢谢。”
沿街走半里地,有一家旅游用品商店。特蕾西研究了一下橱窗里的展品,然后
走了进去。
一名售货员走到她跟前:“早上好。您要买点儿什么?”
“我想为我丈夫买几个手提箱。”
“您算找对地方了。我们正在大拍卖。我们有一些物美价廉的——”
“不,”特蕾西说,“不要便宜货。”
她走到靠墙放着的维顿公司生产的手提箱前。“这种还象个样子。我们要去旅
游。”
“嗯,我相信您丈夫会喜欢这种箱子的。我们有三种不同规格的,您想要哪一
种?”
“每一种都要一个。”
“噢,好,是记帐还是付现款?”
“货到付款。收货人是约瑟夫。罗马诺。您能在星期四上午把箱子送到我丈夫
的办公室吗?”
“那还用说,罗马诺太太。”
“十一点钟行吗?”
“我将亲自负责。”
好象刚想起来似的,特蕾西补充说:“噢……你们能把他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印
在箱子上吗?要金s的,字母是j。r。”
“当然可以。很高兴为您效劳,罗马诺太太。”
特蕾西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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