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记得你说的是从哪天到哪天到纽约去?你们那些洋节,我搞不清楚。”
她想,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于是解释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既然她不知道李兵究竟说了些什么,也就没办法对benny解释。如果李兵根本没提是她丈夫的事,她自己跑出来解释一通,那反而会坏事。她心烦意乱地写了很多个email,这样解释,那样解释,但都觉得牵强附会,最后又都cancel掉了。
她想,benny这次生气,可能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戒指,因为李兵的电话是在感恩节期间打的,她从纽约回来后benny并没有生她的气,怎么会突然为那事生气了呢?
过了一天,她终于等来了benny的email。他说戒指的事不用解释,是他不对,他不该问都不问就把戒指扔到垃圾桶里去。
她看了这一段,正在欣喜,却发现他的下一段写了这样的话:
“ivebeenthinkingaboutusthesedays。imwonderingwhenitwould
beagoodtimeforustogooff。”
她看到这一段,就愣住了,他说的“gooff”是什么意思?她的直觉告诉她“gooff”就是“分手”的意思,是go
on的反面,但她不愿相信他向她提出了分手,她宁愿相信是自己英语不好,理解错了。
她慌忙火气地上网去查字典,发现go
off可以有很多意思,可以是什么东西突然响起来的意思,可以是“离开”的意思,可以是东西变质变坏的意思,也可以是“进行”的意思。
她拿不准benny用的这个go
off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就发email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两人分手,还是说他不要她了?她发了email,就忐忑不安地等回信。她已经不敢打电话问他这一点了,怕他承认是分手的意思,她会在电话上大哭起来。
她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他的回信,其实他当天就回了,但她因为等得心焦,就觉得他好像很久没回一样。他在回信里说:我说的“go
off”不是分手的意思,更不是dump你的意思,而是担心你因为我错过了更合适的人。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一下又想到这上头去了,那次让她跟老板去纽约,他似乎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但他不是早就后悔那样做了吗?怎么过了一个多月,他又返回到那里去了?
这句话,无论用心多么好,都说明他一直就没准备永远跟她在一起,时刻都在想着离开她,他不知道的只是什么时候离开她比较好。
她躺在床上流了一会泪,又起来给他打电话,他一接电话,她就开始哭。他安慰了她几句,就没再说话了,只拿着电话,沉默不语。她哭了一会,对他说:“为什么你要这样说?我不要什么更合适的人,我只要你,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
他有点沙哑地说:“现在在上班,我不想说这些…dontcry。idontwantyoutocry。icant
standyoucrying…”
她顺从地挂了电话,又躺回床上去,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事。可能他是真的希望她找个更好的人,那他为什么老觉得自己不够好呢?或者他本来是想跟她分手的,但有时他自己舍不得,有时他担心她难过,所以总是弄得进进退退,反反复复的。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马上就是周末了,她到底还去不去餐馆打工?如果不去的话,有没有可能benny又回心转意了,而因为她自己不去,他就以为她已经决绝地跟他分手了?
如果她去的话,又该如何面对他?如果他说“现在店里不需要人了,你不用来打工了”,那她还有没有力气把车开回b城来?难道一定要弄到那么丢人了自己才能死心吗?
她想来想去,都没办法弄明白benny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她肯定他已经不爱她了,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想去追问他了,接受命运,安于命运,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去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如果他对她的爱还没有完全消失,那她就应该打消他的顾虑,告诉他,她只爱他,没有谁会比他更适合她了。
她想了一会,就起来给他写email,写了很多,又发现绕来绕去,说来说去,就是她在电话里跟他说过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遍,一直到把自己都写烦了,才随便选了一个版本,寄给了benny。
她在email里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会有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了。如果是你自己要找比我更适合你的人,那我理解你,支持你。但如果你是在担心你不适合我,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我只爱你,你就是最适合我的人。我愿意永远跟你在一起,但我不会强求你永远跟我在一起。如果你终究是要离开我的,那就让我陪你这一段,我不会因此错过什么人,因为我只爱你。
海伦把那个email发出去后,就强迫自己不去查benny看了没有,也不去想这件事,因为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事,benny怎么反应,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但她还是不时地想到这件事,她能做到的,只是不去钻究benny到底为什么想到go
off,因为对这个问题,她已经想破了头,想出了无数的理由,但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她自己想不出答案,他给的答案她又不相信,所以就走进了死胡同。星期五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她从梦中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忍不住log
in到他的账号里去了一下,发现他已经看了她的email,但他没回。
她悄悄地哭了一会,觉得他的态度很冷淡,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分手了。
星期五下午,她准备还是象从前那样去打工,因为她想见到benny,想跟他谈谈。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一旦跟她在一起了,他的感情就占了上风,他的理智就不那么起作用了。就像上次她从纽约回来时一样,他本来也想成全她跟老板两人的,但一看到她,特别是看到她好像跟老板好上了,他就真情毕露,吃起醋来。
她安慰自己说,反正benny也没说跟我分手,更没说不要我了,只说怕我错过了更合适的人,那就是说他还是爱我的,只要我能说服他,让他相信他就是最适合我的人,那他就不会想到go
off了。
她在出发之前又查了一下自己的email和voicemail。benny还是没有写回信来,但voice
mail里有一个留言。她慌忙点开听了一下,不是benny的,而是老板留给她的,说这个星期panda
garden那边的几个人都搬回到这边的apt来住,所以比较挤,叫她这个周末就不用过去打工了,因为没地方住。
她一听这个留言就呆了,半天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板怎么知道她voice
mail信箱的号码?她只告诉了benny,那说明是benny把号码告诉了老板。他为什么要告诉老板呢?想让老板替他出面来斩断他们之间的情丝?为什么他要这样借刀杀人?他自己告诉她不行吗?
再说老板这个说法也太多漏d了,现在不是月底,did怎么会把自己的apt退掉,让panda
garden的人都住到老板这边来?分明是一个借口,是变相地告诉她,她被fire掉了。
她正想想,又反想想,假设did把apt转租给别人了,那panda
garden的人就有可能在月中搬出来。那么老板那里就真的是太挤了,所以老板想办法通知她不去。但老板没她的电话号码,benny也没有,所以benny就把她voice
mail的号码给了老板。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以后也没有机会去打工了,因为从panda
garden那边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餐馆哪里还需要她?就算did和susan都回纽约去,还有阿sam留在这里,那就有了两个炒锅,可以让他们俩任何一个去打包,老板送餐,benny接电话,她就是个多余的人了。
她觉得benny好像跟老板串通好了,benny先自己向她提出go
off,结果她不接受,一定要缠着他,于是benny叫老板出面,用辞她工的方式变相地让她再不去见benny。
这一次,她有绝对把握不是因为老板在打她的主意,benny也不是在成全她跟老板,因为老板已经在泡那个wendy了。
所以只能是benny自己起了分手的心,她替他想了一阵,就站到他的立场上去了。她比他大这么多,以后怎么面对他的父母家人?如果她跟benny一起回他纽约的家去,他父母可能还以为是亲家母来了呢。再说她的背景又这么不清楚,一下是一个男人从中国打电话来,可能还说了是她丈夫,一下又把戒指从垃圾桶检了回来。
他肯定早就看出她在撒谎了,只不过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愿拆穿她的谎言,只等着她自己良心发现,再不骗他了。结果他等了又等,她还是在撒谎,而且谎越撒越大,他终于不能忍受了,于是他提出分手。他的善良再一次占了上风,所以他不说是因为她撒谎才要分手的,而说是怕耽误了她。难道他不知道她只爱他?难道他不知道他就是最适合她的人?
也可能是因为上次跟老板的事,说不定他心里还是很计较的,但当时他只顾吃醋了,所以没表现出来。后来越想越不舒服,于是就算起总账来了。说不定他当时就准备跟她吹的,但他想到她是为他那样做的,所以不好意思当场把她fire掉,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和勇气。
她想了很多,都是一些“可能”“也许”,因为她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百无聊赖,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在b城过过周末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赶往a城,在那边又睡得晚,加上做a,总是一回到b城就酣睡,然后就抓紧时间做各种作业。那时忙虽忙,但很充实。她这样过了半年,好像已经成了习惯了,现在周末呆在b城,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百~万小!说又看不进,做网页也没心思,给咪咪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觉得没什么干得进去的事了。
她想忘掉benny,再不去想他,但她做不到。她对自己说,其实我也不是舍不得他,主要是我还没搞清他为什么要分手,如果他明明白白告诉我一个理由了,我肯定就不会再去想他了。
但她又反驳自己:别人没告诉你理由吗?别人不是清清楚楚地说了吗?是怕你错过了更合适的人。她想,其实他这样说,就说明他还是爱我的,不然他怎么不说是因为我太老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呢?他怕我错过更合适的人,那不是说明他非常为我着想吗?如果他现在正处在什么危险之中,那他就会这样为我考虑,那我不是应该坚定不移地跟他站在一起吗?
她这样一想,就觉得应该跟benny打个电话,把决心再向他表一遍。但她又想,我不是已经在email里表过决心了吗,他早已知道我的想法了,但他没有表示回心转意,那就说明他说怕耽误我只是一个幌子,是个礼貌的说法,难道一定要别人说“我不要你了”,自己才能明白吗?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说那种没礼貌的话,当然就会扯些别的理由,比如怕耽误我之类。
她翻来复去地想来个遍,最后把自己想晕了,糊里糊涂地睡着了。在睡梦中,她仍然是在跟benny纠缠不清,一会他说是因为他被fbi发现了,所以要躲起来,只好离开她。一会又是benny说她太老了,跟他不相配,他怕他父母不同意。再一会又是李兵在里面打岔,过一会,又是因为咪咪的事。总而言之,她的梦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很多事情夹缠不清。
她睡到十点左右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她想到今后每个周末都会是这么无聊难熬,就感到害怕。她把benny给她录的歌曲拿出来听,想起他以前对她的关心照顾和爱,就一边听一边流泪。快十二点的时候,小舒回来了,她不好意思再在家里疯疯颠颠了,就开车到学校去,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听他唱的歌,想他。
半夜十二点多了,她想benny现在肯定回到了apt,洗了澡,在看电视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个没有她的周末,心里生出一点对往日爱情的回忆和追想。她不顾一切地拿起电话,用卡往他那里打电话。但电话是老板接的,她问:“benny在不在?”
“在洗手间,没半个小时不会出来。”
她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洗手间呆很长时间,他说他的肠胃有毛病,以前被人踢伤了肚子,就有点便秘,很久了。她想让老板把电话拿到洗手间给benny,但又不好意思。老板也没心思把电话给benny,一上来就跟她讲起wendy来了。
老板说did在a城来了这么久,又是跟susan在一起,居然都没告诉wendy一声,一直瞒着wendy。老板义不容辞地把did跟susan的事告诉了wendy。wendy说她以前也有点知道did有个美国女朋友,但她以为是有了小孩的那一个,所以她以为did跟美国女朋友吹了。现在听老板说了,当然气得要命,打电话跟did大吵一架,发誓说再也不理did了。
did还想哄着wendy,说自己跟susan关系不好,生活习惯不同,susan又很大手大脚,动不动就买很多衣服,买了又不穿,都挂在closet里面,等到那里挂不下了,就清出一大堆,送给别人。did说他马上就跟susan分手,回纽约去找wendy。
wendy好像是个软耳朵,被did这样一说,就快相信他了。幸好wendy又是个大嘴巴,就把这事告诉了老板,于是老板又义不容辞地告诉wendy,说did不会跟susan分手的,他们已经订婚了,did还跟susan买了订婚戒指。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wendy基本上是跟did吹了。老板说wendy看了他寄过去的那张卡,说老板的字写得很好,话也说得很风趣。老板说:“阿姨,谢谢你了。以后还是请你帮我写卡。”
她听到老板叫她“阿姨”,知道老板再不会打她的主意了,全心全意泡wendy去了。老板又说“以后还是请你帮我写卡”,那就是说老板没有炒掉她,还指望她以后去打工的。她心里又有了一点希望,就试探着问:“以后我帮你写卡?你那边现在根本不需要我帮忙了,我还过来干什么?”
老板说:“‘水’说不需要?pandagarden的那几个都要走的嘛。”
“他们走哪去?”
“did和susan肯定是要回‘柳椰’去的嘛,阿sam想到西雅图那边去。”
“等你的wendy过来了,她就可以接电话了,你哪里还需要我过来?”
老板说:“wendy那里会接电话?她的英语不行的嘛,她到米国来了这么久,都是在唐人衣厂打工,全部都是说广东话的,那里会说英语?”
“那她可以打包,让benny接电话”
“benny也要走了”
她一听,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问:“benny他要到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老板说,“他想到那里去,就到那里去罗。”
“他为什么要走?”
“我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傻呼呼的嘛”
“你可不可以叫他来听电话?”
“不可以,”老板卖个关子,听她在电话里着急了,才说,“他不接你的电话…”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她不记得老板今晚说了多少个“我怎么知道”了,她恨不得发他的脾气,但她知道,发老板脾气,她更会两眼一抹黑了,benny守口如瓶起来,比什么瓶子都严密,只能靠着老板,
还有可能打听出一点东西来。
老板笑嘻嘻地汇报说,“阿姨你知道不知道,我把我老爸打了一顿。”
她虽然一心只在benny身上,听到这话还是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都是为了他的那个妞嘛,他早先对那个妞说他是这个餐馆的老板,又是米国公门,那个妞当真了,就跟他泡一泡。但那个妞是很精的嘛,问了他几个问题就知道他不是米国公门了,但是那个妞也不说什么,还是装着让他泡的样子。后来那个妞对我老爸说她要到‘柳椰’去了,那边有个男人愿意帮她把小孩办到米国来。”
“听说那个女的是b签证过来的,谁能帮她把小孩办过来?”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那个妞骗我老爸的罗。我老爸一听就慌了嘛,叫她不要到‘柳椰’去,说那个男人是骗她的。那个妞扯了好几个理由让我老爸借钱给她,我的老爸就跑来问我要。他真的是不动动脑子的耶,我怎么会给钱他去泡妞?我把我的老妈放在哪里?”
“你爸爸知道不知道那个女的是骗他的?”
“他‘当盐’不知道,以为别人是爱他的嘛。他以为他是‘水’呀?‘水’会爱他?都是别人骗他的嘛。他问我要钱我没给,他就等我送餐的时候跑到钱柜里去拿钱,benny那个傻呼呼的不敢把我老爸怎么样嘛,我老爸就从钱柜里拿了一些钱。等我回来,小张告诉了我,我就叫我老爸把钱还到钱柜里去,他不肯,还动手打我,我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一掌就把他推到地上去了…”
她担心地问:“那你老爸摔伤没有?”
“肯定摔伤啦。他气昏了,爬起来就打911报警。他那个傻呼呼的,英语又不会,报什么警?只知道抓着个电话,说‘china’,‘china’。”
她吓呆了,问:“那…那…后来呢?”
“后来警车就来了。可惜我老爸不懂英语,只会说一句‘china’。”
“后来呢?”
“后来我就告诉警察,说没什么,是我老爸刚从中国来,什么也不懂,摔了一跤,就乱打电话,想叫个出租去看医生…”
“后来呢?”
“后来警察就问我老爸是不是,我老爸就用广东话对付。警察搞不懂了,我就帮他翻译,后来警察买了一个餐,吃完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
“‘当盐’罗,有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在那里嘛,还能不简单?”
她担心地问:“那benny没事吧?”
“他‘当盐’有事,他是一个傻呼呼的嘛,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运气呢?”
海伦一惊,大声问:“警察把benny抓走了?”
“没有。”老板似乎知道她着急,故意卖关子,不往下说。
她听说没被抓走,放心了许多,又接着问:“那他出了什么事?”
“他被我老爸用订书机打破了头…”
她一听说benny被订书机砸破了头,就觉得两腿发软,因为她知道店里的那个订书机是个很大的铁家伙。老伯怎么这么狠的心?用那个铁东西砸benny的头?砸死了怎么办?她知道benny一定不会还手,所以老板打了他老爸,她一点也不心疼,谁叫他一把年纪还这么为老不尊,又在外面泡妞,又在店里抢钱。
她担心地问:“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住医院?”
“没有,不用住医院耶,就是破了相”
她想benny一定是因为这事才说要go
off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破了相,怕她觉得他难看。她在心里疼他骂他:你真是个傻呼呼的!破了相有什么不得了?我巴不得你破相,因为你破了相别的女孩就不要你了,我就安全了。
她问:“benny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怎么知道…”
她懒得再多问了,随便讲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立即开车回到家里,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开车到a城去。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半夜一点了,她也无所谓,反正是开车,反正他们都睡得晚。她想如果待会没地方睡,她就睡车里,或者到外面找个旅馆住,但她一定要去看benny。
她知道benny不会去医院,所以她先跑到wal…mart去,买了一些消毒棉球,消毒水,紫药水之类的东西,她还把从中国带来的云南白药什么的都带上了,然后就开车直奔a城。
天很冷,公路两边的草地上好像都结了霜一样,高速公路上没什么车,她尽力开快,大半时间都在85英里以上。一个小时左右,她就来到了benny住的地方,屋子里还有灯。
她敲了敲门,听见有人问是谁,她说是“阿姨”,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给她开了门。她进了门,看见是小张为她开的门,她谢了他,问:“benny在哪间屋?”
小张指了指benny一向住的那间,又跑回被子里去了。她看见“火得海”也睡在客厅,睡得呼呼的,她进来也没吵醒他。但她没看见老伯。
她走到benny住的那间房门口,里面还亮着灯,她敲了敲门,听见老板嘻嘻哈哈地叫:“eon,baby,我们都等着你呢。”
她推开门,看见老板,阿sam和benny三个人都在那间屋里,一人一个床垫,都捂在被子里,老板的床在中间,阿sam在靠门的这一边,benny在另一边。
她看见benny的右边额头上贴着白纱布,在眼角眉骨斜上方。他没说话,也没动,只不眨眼地看着她,好像很激动一样。
阿sam说:“我说了吧?我说阿姨一听见benny受伤就会跑来的吧?”
老板说:“完蛋了,今天该我到客厅去睡了,‘水’叫我j巴罗嗦的呢?”老板说着,就往外拖床垫,还对阿sam说,“你也出来到客厅睡吧。”老板拖到门口,她让到一边,但老板站住跟她说话,“阿姨,就我们四个人一起睡吧,我不想到客厅睡,我老爸每天都抹正红花油,太难闻了。”
她瞟一眼benny,见他也正望着她,她随口问老板:“你老爸到哪里去了?”
“跑回‘柳椰’告我的状去了,他现在每天都在我的那些亲戚面前骂我是个不肖子孙。没什么嘛,他很多时候都是在骂他自己嘛,说他自己是狗啊,牛啊,反正我就是他弄出来的,他骂他自己,我有什么话说?”
“他伤得重不重?”
“肯定是不重哪,如果重的话,那里还有力气骂我?我警告我的老妈了,叫她不许收留他,但是我老妈很傻耶……,哎,我也没有话说了,说不定我的儿子到时候也会打我,我也是一个风流爸爸嘛。”
benny在里面叫老板,然后两人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老板又把床垫拖了回去。benny已经从床爬了起来,穿上一件t恤,套上了牛仔裤,又拿了一件棉外套,对她说:“我们走吧。”
她问:“到哪里去?我帮你把伤口洗干净了包一下吧。”
“没问题耶,都包好了的。”
她看看他头上的纱布,似乎挺干净的。她问:“我们去哪里?”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敢不敢跟我走呢?”
“敢,只要有你在一起。”
阿sam唱:“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老板叫:“阿姨,他要把你卖掉的,还不如就留在这里跟我一起,我保证不卖你。”
她开玩笑说:“就算他把我卖掉,我也跟他去。”
benny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她跟着他,不再问是到哪里去。她真的不在乎到哪里去,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到了外面,他们俩都坐进她的车。她问:“往哪开?”
“开到东边那个wal…mart去。”
她开着车就往他说的方向走。他问:“一个人开车来的时候,怕不怕?”
“怕什么?我在车里,又不是走路。”
“在车里就没危险了?”他教训说,“只要别人开着车往你前边一堵,你就完蛋了。你是小车,撞不过别人…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傻”
她问:“你伤得重不重?”
“不重,一点点。你听那个傻呼呼的说我破了相?”
“你破了相我也不在乎。”
她不敢问他gooff的事,因为她觉得他内心深处还是想go
off的,但他一看到她来了,他就象中了魔一样,他的理智就让位于感情了。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的理智叫他做的。她生怕一提go
off的事,就把他从梦中惊醒过来,又开始照理智行事。她想让他就这样处在她的magic之下,永远不要醒来。
他们到了wal…mart,他跑去推了一个车来,问她:“想不想坐里面?我wheel你。”
她推脱:“算了吧,我这么老了,还坐那里面,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别人把大牙笑掉了,你就可以笑别人了。来吧,坐里面,我推你。”
她看看wal…mart里没什么人,就坐了进去。他推着她,走过几排货架,来到卖被子床单的地方,问她喜欢那种颜色的。她问:“买这干什么?”
“天冷嘛,不买盖什么?”
她问:“我…们待会到哪里去睡觉?”
“就在野外睡罗…你敢不敢?”
“你敢我就敢。”
“骗你的,我们待会去餐馆睡觉,行不行?”
“行。”
“还是骗你的,我们待会就在你车里睡。”
“在哪睡都行,只要你在旁边。”
他暧昧地笑着,说:“你今天想我睡旁边?可以啊,我睡哪里都可……以……的…”
他们买了被子床单枕头之类的东西,放进她的汽车里,两个人又坐回车里。她现在心里很高兴了,因为他没有再提go
off的事,而是在准备跟她一起过夜。她问:“现在开到哪里去?”
“我会告诉你的。”
她按照他说的路线开,开一会,就问:“现在往哪转?”他就告诉她,然后开一会,她又问,他再答。开了一会,她发现来到她上次跟老板看过房子的那一片了,她说:“噢,是到老板新买的房子来的?”
“对了。”他们两人下了车,把东西拿到屋子里去。楼下在装修,把车库和储藏室改建成三间卧室,还有一块空出来,至少可以放个乒乓球桌打球。
楼上有三个卧室,还有客厅和厨房。benny带她四处看了一下,指着一间卧室说:“老板的姐夫在这里睡,从纽约来的,在帮忙装修楼下的车库。”
这间旁边紧挨着的是另一间卧室,这两件卧室对面是masterroom,里面有一个圆形大浴缸,还有一个洗淋浴的地方。
他指着老板姐夫旁边那一间卧室说:“我们今天就住这里吧。没床,不要紧吧?地毯上也很暖和的。”
她听说是“我们今天就住这”,心里高兴死了,马上说:“不要紧。”
这两个卧室不带洗手间,洗手间在对面,他到洗手间去查看了一下,回来报告说:“有热水,想不想洗澡?”
“你洗我就洗。”
洗完澡,两个人就在地上铺了一床被子,算他们的床,还剩一床被子可以盖。她第一次在夜晚跟他在一起,觉得很新奇。他热烈地吻她抚摸她,她也热烈地回应,两个人都仿佛是失而复得、破镜重圆一样,恨不得把对方捏碎了,跟自己合在一起。
他问:“你不是说要我睡旁边的吗?”
她只闷着声笑,不答话。他让她侧卧着,自己躺在她背后,两手从后面伸到前面来握著了她的两个r房。她感到他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他腿上的汗毛擦在她腿上,有一种很舒服的痒痒感。他那火热的一团正好顶在她臀上。他边抚摸她,揉她的包包,边用胡子扎她的背,使她有种想叫的冲动。
她知道隔壁有人,所以憋着不敢叫。他用腿夹住了她,伸手到前面去摸她两腿之间的地方,轻轻揉搓那个据说最敏感的位置。她忍了一会,就忍不住了,开始扭动,说:“好痒”
他笑了一下,说:“要不要我给你止痒?”
他改从后面进攻她的隐秘处,顺着她的臀缝往前摸,一下就滑到了那个地方,他一面在门边滑来滑去,一边附在她耳边说:“哈,从后面进比从前面进还方便,前面你一夹,我就进不去了,后面你夹都夹不住…失守了。”
她试着夹住双腿,想堵住他,真的没办法挡住,夹住两腿只能阻挡他从前面攻入。他得意地说:“挡不住了吧?乖乖地让我长驱直入…”
这个体位真方便他进攻,他一手在她里面搅动,另一只手揉搓着她的r房,人贴在她身上,嘴还可以吻她的后颈子。她被他这样四面夹攻,很快就上了高峰。她以前每次high的时候都是要抱紧他,把嘴堵在他肩上,免得叫出声。但今天他在身后,她伸出手去,试图抱住后面的他,但只能摸到他,抱不住。她只好抓住被子,忍不住轻声叫起来。
他悄声说:“baby,第一次听你叫,high不high?”他见她不吭声,又动作起来。等她叫了好几次了,他才把自己放了进去。
她气喘吁吁地问:“你好不好动?很费力吧?”
“nope,很不费力”他的两只手仍然是一上一下地管着两个“致命点”,他的人从后面进攻她,手又在前面“照顾”那个敏感之处,她很快又上了高峰。他停了下来,感受她体内的吸吮,并用手覆盖着她的隐秘处,向她报告说,“连外面这里都在跳变好大了…”
她自己也感到了那个地方在有节奏地跳动,她的体内也收缩成了一团。她身上这些从前都是死气沉沉的地方,现在他手里都变成了有生命的东西,各自表演着自己的拿手好戏:她的r头会站立起来,她的y蒂会跳动,她的yd会吸吮,她的zg会收缩。她不知道他还会开发出什么新的资源来,她自己被自己身体里潜藏的这些功能惊呆了。
可能是太累了,时间又太晚了,他们做完了就那样相拥着睡了。一直到早上八点多钟,海伦才习惯性地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仍然侧着身子,benny仍然在她身后,一条胳膊枕在她颈子下面,另一条伸在她胸前。他已经从她身体里滑出去了,但她仍能感到他贴在她身后,两个人的那个部位都有点粘糊糊的。
她不敢动,怕把他惊醒了。可能因为是新建的小区,外面没听见人声,也没听见车声,只有鸟儿的鸣叫声。一切都那么安逸,那么幽静。她第一次跟benny这样睡到天亮,但感觉就像一生都是这样睡的一样,有一种很舒适,很自然的感觉。
她好喜欢跟他睡在一起。他睡觉的时候,总爱追着她,抱着她。以前面对面地抱着,好像有点不方便睡觉一样。她怕她的呼吸惊醒他,又怕她压在他胳膊上太重,会把他的胳膊压麻了,有时就悄悄地挪到一边去。但他总能很快就发觉,他会追上来搂住她,迷迷糊糊地说:“我要‘泡’着你才睡得好。”
她有一次开玩笑地问他:“我每天晚上都不在这里,你没东西抱,是怎么睡的?”
“谁说我没东西‘泡’?我‘泡’你睡过的枕头嘛”
她就不问在她之前他抱什么了,因为她知道那样问,就是无事生非,如果他说他什么也不抱,她多半不相信;如果他说他抱了别人,那她就进退两难了:不计较心里又难受,计较又没有什么作用,反惹得两个人不高兴,所以她避免问那些破坏性的问题。
自从她去了纽约回来,他就没再采取过避孕措施,也没问过她是不是onpills。她不知道他是自己想通了,还是怕她难过,所以就不采取了。
但现在轮到她担心怀孕了,因为她这次刚好是在回美国之前来的period,所以李兵已经知道她在中国期间没有怀孕,如果她现在弄得怀孕了,就麻烦了,因为李兵会知道那不是他“经手”的,而咪咪还在他手里,他肯定会拿咪咪出气。
她很想有个benny的孩子,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因为她跟李兵离婚的事好像是遥遥无期的,而她的年龄又一天一天近四十,不知道四十岁还能不能做妈妈。
她想再睡会,但有点睡不着了。她睡觉比较有规律,平时是什么时候醒,就一直是那个时候醒,除非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把那个规律打破了,就又形成一个新的规律。
她躺在那里,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像她不太明白benny为什么想到go
off一样,她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又回心转意了。可能真的跟她想的那样,她不在跟前的时候,他的理智占上风,他就决定跟她分手;等到她一出现,他的感情又占了上风,他就跟她破镜重圆。
她觉得他这次想go
off,一定不仅仅是“破相”的问题,因为他并没破相,即使有疤痕,也是在眼角斜上方,照说也不算破相。她还不知道老伯为什么要用订书机砸他,估计是跟拿钱相关的,可能老伯要拿钱,他不让,老伯就顺手抄起柜台下面的订书机砸了他。
就不知老伯有没有搞更进一步的报复,比如向警察告状,很可能告了,但因为说的是中国话,警察听不懂,被老板瞎翻译了一通,这次就这样混过去了,但benny可能意识到呆在这里很危险,于是想躲到别处去,所以想到跟她分手。
但他为什么又没走呢?是老板留下了他,把自己的老爸支走了?还是benny为了她而没走掉?如果是为了她,他为什么又不回她的email,也不接她电话呢?
她很想把这一切都弄清楚,那样她就知道该怎么办。如果benny留在这里太危险,那她就要说服他离开这里,如果能既离开这里,又不用跟她分手,那当然是最好了。但如果他只能逃到别的地方去,再也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她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只能那样。她是一个学生,不能随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且她有孩子,也不能跟着他过逃亡者的生活。如果他的生命和爱情她只能选一样,她当然要选他的生命。
九点多钟的时候,老板的姐夫开始用起电钻来了,声音很响,benny醒了过来,把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睡在他怀里。她的嘴正好对着他的一个r头,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噢”了一声,把胸往前挺了挺,好像叫她再舔一样。她问:“you
likeit?”
他闭着眼睛点点头,说:“吃它”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r头也是敏感区,她不知道在哪里看来的,说女人的某处某处和某处是性感带,但男人只有那一个地方是性感带,所以男人除了直接刺激那个地方以外,主要是对画面和声音产生反应,不象女人,主要是靠触摸那几个性感带产生反应。
她用嘴和舌头挑逗他的两个r头,他哼哼唧唧的,仿佛很受用一样。他问她:“想不想吃早餐?”
“早餐吃什么?”
“春卷油条…牛奶…j蛋…你还想要什么?”
她开玩笑说:“你早餐吃什么?”
“我吃包包”
他们两个人又做了一次,他好像特别疯狂,就像是在做人生的最后一次一样,她有点害怕,不是怕他疯狂的爱,而是怕他在用这种方式跟她告别。
做完了之后,她躺在他怀里,担心地问:“你要离开这里?”
“谁说的?”
“老板说的。”
“他说的话你也信?”
“老伯为什么用订书机砸你?”
他笑了一下:“因为我不让他从钱柜里拿钱”
“你…你怎么不躲一下呢?”
“我那里知道他会来这一手呢?”
她想,看来他不是lily说的职业杀手。职业杀手还躲不过一个手拿订书机的老伯?
她问:“你的头…流的血多不多?”
“不多,”他好像知道她担心什么一样,主动说,“我去了医院的耶,我在那里打了破伤风的针,也是在那里包扎的…”
她听他这样说,又觉得他应该没犯什么事,因为他能上医院。可能上次不去医院,只是因为怕花钱,而且也知道自己的病没事。
他嘟囔说:“再睡一会吧,我好想睡…”
她没再说话,让他安安静静再睡一会。他说他一到晚上就龙精虎豹,根本没瞌睡,但是一到白天就睡意惺忪,倒都倒不过来。
快十一点的时候,老板跑来敲他们的门,对她说:“阿姨,你到餐馆去顶一下,我要到新餐馆去…”
她应了一声,老板就匆匆走了。benny搂着她,不让她起床。她说:“你睡吧,我去就行了。”他没再坚持,让她起了床。
她洗了澡,穿好衣服,就开车到餐馆去。只有did,小张和“火得海”在那里。did一看见她,就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问:“在这里帮忙?你辛苦了。”
did说:“也不算帮忙,老板新开了一家餐馆,过几天开张,两边都要人。”
“你不回纽约去了?susan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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