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说将来

第 14 部分

“你真的要我说?我说了,你不许发脾气啊。”
“你说,我不发脾气。”
他站起身,边退边说话,好像随时准备逃命一样:“你吃玉米的样子…就像是在…,算了,我不看了,再看要流鼻血了。”
刚吃过饭,linda又打电话来了。海伦不用听声音,只看了一眼callerid,就知道是linda。即便知道linda
已经嫁人了,即便有刚才跟benny那么融洽的交流,她仍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好像benny一接电话,就会回到linda
怀里去一样。但她没说什么,马上叫benny来接电话:“找你的,是linda。
他笑了一下,说:“喝醋了?”然后他就接过电话,hello了一声,听了一会,对电话里的人说,“是海伦,在这里打工的。”
他说的是粤语,但因为里面有她自己的名字,句子又很简单,她基本上听懂了,心想可能是linda在问benny
刚才接电话的是谁,或者在问最近几天接电话的是谁。她估计linda
有点吃醋了,因为每次打电话来都是一个女的先接的,而且今天他还说“喝醋了?”。
她又准备自觉地到后面去,免得影响他打电话,因为他正好又在炸芝麻j,不能走到餐馆外面去打。她刚抬脚往后面走,他就一把抓住了她,问:“又要跑?”
“我不跑,我去后面帮忙。”
“不用嘛,就在这里,不要等我一转身又找不到你了。”
她指指电话,又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叫他小声点,免得让linda听见。他笑了一下,仍然用手抓着她,用英语跟linda说话。
她被他抓着,只好站在那里,小声说:“你要我呆在这里,那你就让我来炸芝麻j,不然我又跑了…”
他把手中的铁夹子交给她,让她来炸,叮嘱说:“小心,不要烫了自己。”他回到电话上去,一边用英语讲电话,一边看她炸芝麻j。
她来了这么久,虽然没炸过芝麻j,但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没吃过猪r,还看见过猪走路”,对炸芝麻j的大致要求还是知道一些的。芝麻j是切成块的j腿r裹上面炸的,沾了面浆子的jr放进油锅里,会结成一团一团的,炸j的人要注意搅动,把这些团拆开。
如果搅动太早了,面浆子就从j块上掉下来,jr就赤膊上阵了,而面浆则炸成了面团。这样的芝麻j,就会很难看,弄不好就会是一个餐里光是jr,另一个餐里光是面团。
但是如果搅动得太晚了,面团就结在一起了,变成一个大大的板块,很难再撕开,即使撕开了,也会露出里面的jr,也很难看。
所以炸得好的芝麻j,应该是每一块r的外面都均匀地包着一层面皮,做好之后,面皮是黄黄的,咬一口,才会看到白白的jr,加上sauce
和芝麻,又甜又香,很受美国人欢迎,是店里卖得最好的菜,所以每天都要炸很多。
店里炸东西都是用一种特制的铁筐子来炸的,筐子是长方体的,前面有个挂钩,后面有手柄,筐子放在油锅里,再把要炸的东西放筐子里。
她用一个带柄的水瓢装芝麻j,然后左手端着那个瓢,右手用铁夹子把带面浆的芝麻j夹起来,放到滚油里去,很容易把油溅起来,烫到自己的手。放满半筐了,就让它炸。等
benny示意可以搅动的时候再开始搅动。搅动的时候,得把粘在一起的j块分开。等炸得差不多了,benny
就帮她把那个炸芝麻j的铁筐子拿起来,架在油锅上方沥油,然后换另一个铁筐子来炸。
她几乎没什么精力听他讲电话,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炸芝麻j,生怕炸坏了,又怕烫了自己,有点紧张。但她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听见了一些。他们仍然是在讲那个“
baby”,今天的口气好像有点绝望了一样,大约是尽了力,实在没办法了。
等他打完电话,他就不让她炸芝麻j了。她问:“我炸得不好?”
“炸…得好,炸得很好,但是怕你烫了自己嘛”
她见他打过电话后很沉闷,有点替他担心,忍不住想安慰他两句:“找不到也没办法了,反正你尽力了。”
他说:“谁…说找不到?找到了。”
“找到了你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找到了也没用的嘛”
“为什么?”
“美国政府不吃这一套的嘛,这都是旁人想的办法。我前天就跟他们说了这没用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都是病急乱投医
,什么办法都想试一下。”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美国政府?怎么把美国政府也惊动了?美国政府还管小孩送人的事?”
他诧异地看着她:“什么小孩送人的事?”
“你…你们不是在谈你那个送了人的小孩吗?”
他不解:“我那个送了人的小孩?切,我…要是有小孩,肯定不送人罗,就放在店里养,装在背篓里,背在我背上

她看他把事情说得那么简单,不由得指正道:“背在你背上?你炒菜的时候往前一弓腰,不把小孩泼出去了?”
“噢,会泼出去?那就让他站在空米桶里,喂他吃芝麻j”
她不懂:“怎么要把孩子放在空米桶里?”
“他站不稳嘛,我老妈讲以前我站不稳的时候,就是放在站筒里的。”
“那你的小孩子站都站不稳,还能吃芝麻j?”
他笑着说:“那怎么办?店里只有芝麻j给他吃,他不吃芝麻j吃什么?”他拍拍自己胸前的两块肌r,两眼却看着她的胸,“我的包包里面没东西嘛,不能喂奶他吃。”
她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脸一下飞红了,不敢再说了,还是谈正事:“你们这两天不是在谈你们的那个孩子吗?”
“我们的那个孩子?我跟谁的孩子?”
“你跟linda呀。”
“那…里有个linda?”
“打电话的不是linda吗?”
他哈哈大笑:“噢,原来你这两天是在喝这个醋呀?我说怎么那么大的脾
气呢。”他改用英语说,“打电话的是老板的包包,她在帮忙找james的小孩,不过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小孩。”
她想起james是老板的弟弟,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找他的小孩?”
他用英语告诉她,说别人告诉老板的,如果james有在美国生的孩子,就可以要求美国政府不要把他遣送回中国,因为他是美国公民的监护人。
james
还没有结婚,但他曾经有过好几个同居女朋友,其中的一个曾经怀了孕,女孩家里不让他们在一起,就着他们分开了,而且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james
曾经到处找那个女孩,但没找到,后来他就被抓起来了,也就没办法再找了。现在老板想把那个女孩找到,如果能证明那个女孩把孩子生下来了,就可以请求美国政府不要把他弟弟赶回去。
包包曾经是那个女孩的同学,所以老板请包包帮忙找那个女孩。包包虽然跟老板吹了,但到了该帮忙的时候,还是会帮忙的。而且包包跟老板“吹”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过一段时间,或者是跟新的情人闹翻了,或者是被老板把她跟新的情人拆散了,于是包包又
回到老板身边。
今天包包打电话说她已经把那个女孩找到了,那个女孩也的确把孩子生下来了,但那个女孩不承认孩子是james的。
海伦问:“那怎么办?”
“没有什么办法了,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能james只好回大陆了”
她厚着脸皮,问了她最想问的问题:“那你那个linda她怎么样了?”
“我的linda?噢,你说那个linda?卖掉了”
她不解地问:“你看着她爸爸卖她,你就不争取一下,帮她一下?”
“她的爸爸欠下了赌帐,不还的话就要丢掉一条腿,只好卖掉罗”
她见他丝毫没有伤心的样子,说:“你怎么这样?”
“我不这样还能怎样?难道我能见死不救?”
“你为了救一个赌鬼爸爸就让他卖掉你的女朋友?”
他笑了好一会,才说:“linda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一家卡拉ok
厅,我投了一些资,还在那里唱歌,帮忙拉客。后来他欠了赌帐,就把linda卖掉还账了。”
阿samc嘴说:“benny以前很风光耶,在linda唱歌的时候,颠倒了很多小女孩,连师奶都跑去捧场。benny
唱到高c的时候,就把衣服敞开,露两点啦,那些女孩子就大声尖叫…要他露三点,但是benny
不敢露三点,因为他的三点一样大的嘛…”
她赶快问阿sam:“你看见过他在那里唱歌?”
“我就没有,老板就有,老板的包包经常去linda唱歌的嘛…”
她问benny:“是不是真的?你在上面唱歌,那些女孩在下面尖叫,叫你露三点?”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话你也信?”
晚上收工后回到家,她照例先洗澡,然后宣布他们都可以洗了。benny
到她房间来算帐,算完了,翘着受伤的手指,问:“我今天怎么‘洗糙’呢?”
她知道他要象上次生病时那样撒娇了,她故意装做不懂,不顺着他的杆子爬。他等了一会,见她不够主动,就说:“我要你帮我洗,我的手不能见水
…”
她说:“我给你洗可以,你不能脱光了”
“我不脱光。”
“不能穿白色的那个”
“刚好我今天穿的是蓝色的…那个。”
“就在这边洗,你那边有好多人”
“好,就在这边洗。”他一跃而起,“我去拿浴巾和衣服过来…”。说着,他就跑到他那边去了。
她跑到浴室去,想把浴缸洗干净了,让他躺里面洗。她被即将到来的一幕弄得脸红
耳赤的,心咚咚乱跳。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使坏,会不会洗着洗着就捣起乱来了,但她掩耳盗铃地想:他手受伤了嘛,只好我给他洗了。
她正在洗浴缸,他跑过来了,大惊小怪地说:“是洗泡泡浴啊?那不穿那个也可以嘛。”
她见他还没开始就在捣乱了,笑着拧了他一下:“不要瞎说啊,再瞎说我不跟你洗了。”
他老老实实地说:“保证再不瞎说了…”但过了几秒钟,又问,“瞎做可以吧?”
她正想又拧他一下,却听见电话铃响了,她象触了电一样跳起来,跑出浴室去接电话。她以为是李兵打来的,是来告诉她咪咪签证的事的,但她听见的是
lily的声音:“你那里有没有别人?说话方便不方便?”
她紧张地问:“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让你那里的boys听见我们的谈话…”
她说:“你等等”她拿着电话走到浴室,见benny
坐在浴缸沿上等她。她指指手中的电话,又指指房间外面,意思是问他可不可以等她打完电话再来。
他很知趣地向房间外走去,走出了门,就帮她把门关上了。她跑到浴室,对lily说:“现在可以讲了,我把他们都支走了”
“想告诉你一下,joe好像知道不少你老板弟弟和benny的事,他说他们是黑社会的,老板的弟弟在坐牢,马上要被赶回中国去了,
benny是他们一夥的,犯了法,逃亡在外…”
海伦惊呆了,半天才问:“他怎么知道benny是在逃的罪犯?”
“啊?benny真的是在逃的罪犯?”
“你你不是说joe说的吗?”
“joe说是你告诉他的,你说benny是个gangster,黑道上混的。听他说,我还不相信呢,原来是真的?”
海伦连忙声明:“不是,不是,我没说benny是在逃的,我只说他是gangster。那也是我乱说的,想吓唬一下joe…”
lily说:“不过joe
的确知道你老板弟弟的事,他说你老板的弟弟在坐牢,你在帮你老板的弟弟写申诉书,恳求美国政府不要把老板的弟弟遣送回中国去。”
“他他怎么知道我在……写写那个东西?”
“他说是在电脑上看见的”
“在电脑上看见的?”她想起那天她问joe借电脑给老板打印那个申诉书,当时joe
没说什么,只说:“你编辑好了,有把握了再打印,不要打印了又发现错误,再改再打印。打印纸倒没什么,反正是从公司拿回来的,但油墨很贵的,买个
toner打不了几天就没了。”
她当时只觉得joe比较紧财,没想到他居然偷看了她写的申诉书。她记得打印完后,就把文件drag到recyclebin
里去了,但她没清空那个recyclebin,因为里面还有些别的文件,她怕万一joe还要recycle
里面的某个文件,所以就一片好心,没清空。
她气愤地说:“joe肯定是从recyclebin里把文件拿出来看过了。这个人真是…”
“他还说benny肯定是跟老板的弟弟一夥的,因为他们年纪差不多,应该是一起长大的。他问我知道不知道benny的真名”
“你告诉他了?”
lily笑起来:“我告诉他什么?我不是说我守口如瓶,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benny的真名实姓,我怎么告诉他?你应该知道吧?”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叫benny。”她的确不知道,虽然她很好奇,但她从来没问过。
店里的几个人,她只知道老板和阿sam的名字。老板有次想叫她帮忙申请信用卡,就把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社会安全号,甚至连母亲的
maidenname都给她了。她填完申请表后,就很自觉地把那个条子撕掉扔垃圾桶里了。
她知道老板姓汪,名叫“仲毅”。她记住了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帮老板填那个表,而是老板自己说过:“我的老爸傻嘛,给我起这么个名字。‘毅’在我们那里的话里,听上去是‘呆’。已经呆了,他还嫌不够,还要加个‘仲’,‘仲毅’,那就是‘又呆’了嘛。”
她知道阿sam的名字,是因为阿sam
在准备考公民,也把自己的情况写给她,让她帮忙把那个公民考试复习手册上的题目和答案全部翻译成汉语,再用汉语注上发音,他好照着复习。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弄好,把那个复习手册写得密密麻麻的。她只记得她把
please注成了“扑你死”,被他们一顿狂笑,后来他们告诉她,“扑”在他们的方言里就是x的意思。
但benny
的名字,她从来没问过,他自己也从来没提起过。现在想来,真的有点奇怪,好像店里的人从来没叫过他的汉语名字,如果说他们都不知道,那就有点说不通了,老板、
benny和阿sam是从同一个村出来的,老板跟benny
关系又那么好,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说他们平时都很注意,没叫过他的名字。
lily说:“joe说了,benny肯定是逃亡在外的。他说benny
看上去很聪明,到美国来又这么久了,怎么会没读大学?即使没读大学,也可以在纽约找个工作,不用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打现金工。在中国餐馆打现金工的,不是学生,就是偷渡的,要不然就是犯了法逃亡在外的,总之就是那些没工卡的人,不然谁会打哪种又累、工资又低、还没有任何福利的现金工?”
她承认joe说得有道理,因为她自己也这么想过,但joe打听这些干什么?她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起打听这些?”
“他说他这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因为你在威胁他,说如果你女儿签不到证,就要怪他,你就要利用你的色相,买凶杀他,所以他不得不防着点。”
她大叫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买凶杀他,他简直是…
”然后她想起自己的确是暗示过,如果有人敢毁坏她女儿的前途,她就要惩罚他,让他活得生不如死。她把自己那天的威胁说了一下,不解地说,“但是
我说那话不是有个前提的吗?如果joe不毁坏我女儿的前途,我难道会发了疯,要去报复他?”
“他说你女儿签证的事,谁说得准?前面已经拒签过几次了,这次又只给一个小孩签,谁知道签不签得到?再说你那个老公,一天到晚都在担心你会不要他了,他会顺顺当当给你女儿签?这次答应得这么顺当,肯定是想让你寄钱回去。到时候你们自己没签到,你还以为是他捣鬼,那他不是吃个冤枉亏?所以他说他要防一手,免得栽在你手里了。”
海伦真是大失其悔,早知道如此,那天就不该说那些狠话的,现在惹出麻烦来了。难怪别人说“donttroubletrouble
untiltroubletroublesyou。”
lily说:“joe
对我说你在威胁他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象你这么温和的人,哪里会说那样的狠话?我想肯定是他在瞎编。他这个人,编神话的本事是很高的。你们那次发生了那事之后,他打电话对我说,是你挑逗他,纠缠他,要跟他困觉。他说你从里面把门锁了,跑去问他:‘你不是说你是宁可错睡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吗?你怎么把我放过了?’”
海伦气得话都说不顺畅了:“他、他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他锁的门,如果如果不是他锁的门,benny
来的时候,他怎么有钥匙开门?”
“他说他后来找到钥匙了。他说你肯定要赖帐,不承认是你在纠缠他,但是如果他真的有那心思,还不早就把你吃掉了,还会等到最后一天?到了最后一天,又不尽快动手,还会等到
benny闯来?你明明说了过一个半小时不回去,benny会找来的。”
“我…他…”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你就相信他了?”
lily
说:“我怎么会相信他呢?我知道他是个会编神话的人。那次游泳之后发生的事,他对你说的,不也是一个跟事实不同的版本吗?可能你那时相信他了
…”
海伦马上说:“我没有…完全相信他”
“嘿嘿,没有完全相信,就是说还是有点相信的。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只发生在你们两人之间,别人都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他对别人那样说,恐怕很多人会相信,因为他毕竟比你年轻十岁

“年轻十岁怎么啦?年轻十岁就说明我一定对他有意思?”
“你不用着急,我肯定是不相信他的。再说这种事情,别人怎么想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愿意相信谁相信谁。我觉得你不必介意他编的那些神话,他在外面那样说,只是为了挽回他的面子,怕你对别人把真相说出来了。但是如果他觉得你是真的威胁到他了,他就会背水一战了。他现在找不到你老公告状,你老板的弟弟反正也在坐牢,没什么好报复的,他唯一能报复的就是
benny,他怕你搬benny来报复他,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海伦已经气昏了,有气无力地说:“哎,这回真是遇到丧门星了,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这样一个人。benny如果知道我说他是
gangster,肯定要恨死我了。”
“其实他恨不恨你倒没什么,就怕他真的是犯了法逃亡在外的,那就便宜了joe了。”lily很感兴趣地说,“我觉得benny
肯定是个职业杀手,你相信不相信?因为他有杀手所特有的那种机敏、准确和冷静。那天我到你们店里去的时候,他坐在我对面讲话,有个蚊子在他头顶飞,他看都没看,一伸手就把蚊子抓住了。你看他厉害不厉害,连飞蚊都能徒手抓住。”
海伦对这个不以为然:“美国的蚊子嘛,傻呼呼的,好抓,我都可以用硬纸板打到蚊子。但在我们中国,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中国的蚊子聪明得很,不要说用纸板,用苍蝇拍都打不到的。”
“不光是抓蚊子,他说话办事都有杀手的味道。他说话吧,滴水不漏,自己什么都没透露出来,但几下就把你的话榨出来了。还有他走路的样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但走得又快又轻飘,好像能飞檐走壁一样。我真想看看他是怎样行刺别人的。”
“我不相信他是杀手,他这个人对人挺好的,也很温和,怎么会是杀手?”
“你不要搞混了,职业杀手可不是杀人犯。杀人犯是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头脑一热,就干了杀人的事。但职业杀手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杀人是他们的专业,不是头脑发热时犯下的罪行。他们平时肯定都是生活在一般人当中,谁也看不出他们是杀手。但等到他们接受了任务,要去行刺什么人的时候,他们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活干了,再回到日常生活中来,看上去又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不管怎么说,我没法相信benny是杀手。”
“我说呀,他搞得不好是个情场杀手,专门杀女人的。先把她们迷的颠颠倒倒的,让她们把银行存款什么的都给了他,他把她们的人也玩够了,再杀死她们。你说他象不象?”
她仍然没法把benny跟情场杀手联系起来,但是要说他能迷到女人,她还是很相信的,至少他把她这个年长十岁的孩儿妈都迷倒了。
lily兴高采烈地说:“我倒想试试他这个情场杀手到底有多…
迷人。别的我不知道,光看他的身材和相貌,我还是很迷他的。看他那个样子,浑身上下肯定没有一点多余的r,全身都是紧绷绷的,什么时候我有时间了,好好泡泡他
…”
“你不是说他是情场杀手吗?你不怕他把你杀了?”
“他肯定只杀那些有钱的,中年半截的女人,象我这样年轻的,他要的是人,哪里是要我的财呢?你想想看,如果他看到我玉体横陈,千娇百媚的躺在床上,他哪里舍得杀我?他手里的刀哪里举得起来?他那把枪倒是会举得高高的,点s加连发,哈哈哈
…”
她见lily说得这么形像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刚笑了两声,又担心地问:“那joe说没说他到底掌握了benny
什么信息没有?”
“他好像也只是在猜,不过他说如果benny真的是逃犯的话,在网上一查就可以查到。”
“在网上查?查什么?”
“查benny是不是列在什么mostwante的名单上”
她惊恐地问:“什么mostwanted?”
“就是黑名单呀。象fbi呀,usmarshal啊,等等,都会在网上post
他们的黑名单,就是那些他们要抓的人,有的还有悬赏,多半是受害人家属提供的,如果谁提供了信息,使某个fugitive
落网了的话,举报的人可以得到很多钱的。”
“真有这事?”
“我骗你干什么?”lily笑着问,“怎么,动了心了?是不是掌握了benny什么证据,想举报他,换点钱买绿卡?”
“我没有那么…无聊,我是怕joe在网上找到什么了拿去举报benny。”
lily嘻嘻哈哈地说:“我倒想打听一点benny的消息,哎,你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肯定不会防着你。你帮我打听打听benny的事

“你想去告发他?”
“我哪里舍得告发他?我是想掌握一点他的小秘密,然后就可以威胁他,让他乖乖地做我的情人。我比较喜欢肌r结实的男孩,jackie
别的都好,但人有点胖,腰围四周都长出肥r来了,看了就没性趣了。象benny
这样的情场杀手,床上工夫肯定一流,做他的女人,肯定是顿顿都让他折腾得欲仙欲死。唉呀,说不定他杀人的方式就是在床上把人爱死,哈哈…

海伦的心思还在黑名单上,没心情听lily打趣,应付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理顺。她想,如果benny真是fugitive的话,那按照lily
说的,从网上就能查出来。如果joe查到了benny的信息,报告给fbi
什么的了,那他们就会来抓他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说benny是gangster,才会使joe
往这方面想的,又是她暗示过会找人来惩罚joe,joe才会想到先下手为强。如果没有她,joe根本就不会认识benny
,就不会结下这个仇。
她很后悔那天不管不顾地说了那些话,也许joe
觉得不管他向不向李兵告状,她反正是把这个帐算到他头上了,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打消joe的这个念头;只要能制止
joe告发benny,她什么都肯做。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benny是不是逃犯,如果不是,她就不用c这个瞎心。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到county
图书馆去上网,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管benny是不是逃犯,只要网上查不到,joe就无法告发他。
她想去看看benny在干什么,就装做到冰箱拿水喝,走到她房间外面去。但她发现客厅没人,电视机也不在那里了。她仔细听了一下,
benny他们房里有电视的声音,她知道他们把战场转移了。她想了想,走到他们门前敲了一下门。
他们很快把门打开了,她看见他们三个都在那间屋里。阿gam马上叫道:“阿姨,快来看录像,三级的,好养眼…”
她一听说是三级的,哪里还敢看,连站在门口都不好意思了。她匆匆看了一眼benny
,他坐在自己的床垫上,戴着眼镜,正看着她笑。她发现他已经换了衣服,肯定是洗过澡了。
她说:“我看你们都不在客厅,怕你们”她没说完,就匆匆跑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海伦就起来了,悄悄地下了楼,开着车到county
图书馆去。她注意到这个图书馆,是因为它正好在那个公墓对面,而那个公墓,是她打电话到店里找工的时候,benny
把那当作一个路标告诉她的。她以前每次都是开到公墓那里了,就向右转,去上高速公路。
但今天她没向右转,而是向左转,往图书馆开去。她神经兮兮地想,这个公墓会不会有什么象征意义?第一次跟benny
说话,他就提到这个公墓;现在来查他的资料,又在公墓对面。难道这公墓是个不祥之兆?
她站在图书馆门前,向对面的公墓望去,只见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面有一些墓碑,但都埋了大半在地下,只有很小一部分露在草地上面。每个墓碑附近都c着五颜六色的花。她想起好像每次从这里过,这些花都是这么五颜六色,难道是假花?如果是真花,总有凋谢的时候吧?
她不知道中国的公墓是什么样的,她从来没去过中国的公墓,但是山间那些私人坟墓她还是见过的,给她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而美国的公墓,看上去象个花园一样,就在路边,连栏杆都没有,谁都可以进去,公墓旁边就是住家和商店。她不知道这些人住在这里怕不怕,如果是她,肯定还是有点怕的,总觉得墓地里的那些魂灵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公墓里跑出来,到处游荡。
但她想,也许只有那些山间的孤魂野鬼才会半夜出来四处飘荡,因为它们太孤独了,所以出来寻找一点慰藉。象美国这样建在闹市的公墓,门前就是车水马龙,众多坟墓又这么紧密地挤在一起,恐怕魂灵们也不孤独了,所以用不着晚间出来寻找同伴了。
她很快跑进图书馆去,免得越想越怕。图书馆有很多电脑,但要先办个会员卡。手续很简单,出示驾照,填个表就行了。她填了表,就拿到了一个号码,说是可以随便找一台电脑
login。她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下,login,开始搜寻mostwanted。
真的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原来美国有这么多人在逃啊?除了fbi,usmarshal,还有数不清的mostwanted
lists,各个州有,各个市有,各个县有,各个部门也有,连赌博场所都有他们自己的mostwantedlist。
看到这么多黑名单,她有一个感觉,就是美国有无数的人是fugitive,说不定每天到店里来点餐的就有一些是fugitive
,反正美国没有户籍制度,人们可以跑到任何一个州去,太有利于逃亡了。逃亡者唯一的不便就是不能找正式工作,只能打黑工,大概这也是benny
象逃亡者的原因。
她拣重要的先看,fbi的,usmarshal的,纽约市的,纽约州的,还有本州本市的,都没看见benny
,她放心了一些。她想起benny
说过,他以前赌博,输过很多钱,也赢过很多钱。他会不会在某个赌场的黑名单上?她又重点看那些赌场的黑名单,发现华人不少,男女都有,很多都是在赌场玩鬼被通缉的。
看了一会,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黑名单上面列举的人,都是最近犯了罪在逃的,可见美国的犯罪活动也是有如密西西比河的浪涛…
后浪推前浪,层出不穷,一个逃犯很难连续高居榜首。到底是他们被抓住了,所以从榜上退了下来,还是后起之秀把他们挤下去了,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名单上大多是“新秀”。
她听老板说过,benny
在他店里已经干了几年了,那就是说如果他是在逃的话,也是在逃好几年了,除非他这些年来不停地犯案,否则按那些名单更新的速度,他早就在几年前从榜上退下来,让贤于后起之秀了。
她还注意到每个名单都只列十几二十个,但fbi
们想抓的肯定不只这十几二十个人,可能网上篇幅有限,也可能照片放得太多,反而把广大群众的视线搞模糊了,不利于抓住那几个首要犯罪分子,所以
fbi们只放最wanted的那十几二十个。其他的那些过了时的,“功绩”不那么昭著的,就不放在网上了。
但是不放在网上,不等于就不是mostwanted了,可能fbi们仍然睁大眼睛在搜寻着,只不过平常人不知道罢了。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搜寻没有,如果她知道benny的真实姓名或者ssn,可能好搜寻一点,
不然的话就只能一个一个名单慢慢查。既然她查不到,难道joe又能查到吗?joe
是学会计的,不是学电脑的,应该不会比她更会搜寻,她好歹还是学的一个跟电脑沾边的专业,平时也经常要做网页,写些简单小程序的。
她又搜寻了一下“gangster”,“黑帮”等关键词,深切感受到searchengine
的愚昧无知,只会字对字地搜寻,只要看到那个关键词了,不管内容相关不相关就给你回出来了,搞得你一搜寻就有成千上万的结果,没有什么用,你还得在这成千上万中去筛选。
既然不知道benny的名字,她就只能对照着网上给的照片来辨别,但是如果benny
真的是个职业杀手,他难道不会改变自己的外貌吗?说来说去,不管名字还是外貌,他都可以改变,说不定连ssn
都可以改变。她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担心少了一些。benny看上去是很会保护自己的,象lily
说的那样,把自己的情况封得严严实实的,但又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听出别人的信息。
她就怕joe有什么别的办法来搜寻,可以搜到她搜不到的东西。她还怕joe不管三七二十一,报了案再说。如果fbi来调查,发现
benny不是他们要抓的人,照说也不会惩罚joe,说他报了假情报,因为他可以说他怀疑benny
是逃犯。报案的哪里能保证每报一个,就正好是一个fugitive呢?如果fbi那样要求,就没人报案了。
如果不幸benny真的是在逃的,那fbi
就会把他抓走了。不管他当初犯的什么案,既然他逃亡了这么久,罪行肯定是加重了不知多少倍了。再说,如果他犯的案不严重,他又为什么要逃呢?老板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没谁逃亡,“都进去了”。
想起那张照片,她的担心就加剧了,因为她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那张照片上有benny,不然老板不会那样快就把照片收走了。可能真的跟joe
猜测的那样,benny跟老板的弟弟是一夥的,那些人都抓进去了,而他逃走了。不知道老板的弟弟在那一群人当中算个什么角色,也不知道
benny犯的罪跟james比起来,孰轻孰重。如果比james
的罪重,那就不仅是赶回中国的问题了,重罪加上逃亡,可能会受到重得多的惩罚。
她想起美国很多州都已经废除死刑了,只要benny
没判死刑,他就有一线希望,可以因为表现好减刑,她会永远等他,爱他,一直等到他出来那天。但她马上嘲笑自己:切,你以为你是“水”呀?你等他,他要你等吗?如果他在里面坐个十年八年,等他出来的时候,他才三十多岁,而你已经快五十了,他肯定不稀罕你等他。但她想,他稀罕不稀罕是一回事,我愿意不愿意等是另一回事,反正我要告诉他,我会等他的。
她查了一下有关死刑的资料,发现纽约州和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州都没废除死刑。纽约州对于废除死刑的呼声很高,但还没形成法律。如果benny
是在纽约州犯的案,那他是不是一定得回到纽约州受审呢?如果是的话,那还不如暂时不要暴露身份,等过几年,纽约州也废除死刑之后再做打算。就怕时间拖得越长,以后判的就越重。
她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图书馆,找到一个payphone,往lily上班的地方打电话。lily
很吃惊,因为海伦还从来没往她工作的地方打过电话。海伦说:“不好意思,打搅你了。我在想,你的jackie
是学电脑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办法在网上搜寻?我今天搜寻了半天,没看见benny在黑名单上面。既然我搜不到,joe
应该搜不到吧?“
lily说:“哇,你真的在为这事动脑筋哪?你怕什么?过几天你就走了,管他们这一白脸一黑脸的到底谁唱赢谁唱输?”
“但是这不都是因为我惹出来的麻烦吗?不然的话,joe怎么会想起打听benny的事?”
“那倒也是。但是我也不知道joe到底有多大能耐,再说,他不懂电脑,总有人懂,他可以请别人帮忙查。我今晚问问jackie
,看他知道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办法可以搜寻,说不定他能请他们公司的人帮忙,hack进fbi的数据库去,查个水落石出。”
海伦在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提这事的,现在搞得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如果jackie查出来benny在黑名单上,会不会跑去报告呢?或者
jackie搞得他们单位的那些美国人知道了,美国人肯定会跑去报告,为民除害嘛,老美是很讲原则的,至少比老中讲原则。
lily说:“其实在网上查不查得到都没什么,joe
如果想报告,他就是没查到也可以报告,如果他怕搞错了要他负责,打个匿名电话就行了。”
这正是海伦担心的一点,她惊慌地问:“那怎么办?”
“哼,我看只有让benny这个杀手来对付他了。joe
大概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掌握别人太多的隐私,等于为自己开一张死亡通行证’,你掌握了别人的致命之处,别人为了自身安全,就会想办法封住你的嘴。不如你把这事告诉
benny,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办。如果他没犯法,他就不用为这事c心;如果他的确是在逃的,他肯定有办法封住joe的嘴。”
她听得打了一个寒噤,不要看她那天杀气腾腾地说要让谁活得生不如死,真的等到有可能“封住joe
的嘴”的时候,她仍然是怕得要死的。她想象不出,benny
怎么可以把一个鲜活的生命“处理”掉。如果他那样做了,那不是又给他自己加了一重罪了吗?更何况joe
也许还什么也没做,可能真的只是在“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不是滥杀无辜了吗?
她让lily“转弯抹角”转达给joe,说她那天说的那话,只是气极了乱说的,而且是有前提的,如果joe
没有毁坏她女儿的前途,她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报仇雪恨的。最后她说:“lily
,你是聪明人,脑筋比我好使百倍,你一定知道怎么样把这个意思转达给joe
。总而言之,就是让他忘了这事,我不计较他那天说过的话,他也不要计较我说过的话,大家再不提这个事了,更不要为此生出新的瓜葛来。”
lily说:“我会跟他说的。只希望benny头上没有太多的悬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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