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山城,破碎石像前。
詹言愣在了一旁。
冉陆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一般的紧盯着詹言。
就像是终于抓住了某条来去无踪迹的玄兽尾巴。
吴尘的声音陡然间响在了二人耳侧边,“他不是没有,而是藏在了某个藏的极深的固定地方,以偷鸡摸狗的隐秘手段,骗过了这方芥子界的界灵罢了,所以才能做到一些儿山上修士做不到的山下事。”
就像是先前詹言说他不敢杀了冉陆,其中自然大部分还是因为冉陆背后的冉家报复。
中州执世阀牛耳的冉家自然还是很吓人的。
但还有一部份便是因为冉陆腰间的通行木牌。
木牌是种监视,自然不是虚言,若是他詹言动用了那极为隐匿的山上手段,被这头顶的山下法则所发觉,是要倒大霉的。
就像他詹言之前为何会要加入那位帝家天聩的五皇子,当上大半个听使唤的门下行走。
还不是因为想要假借他人手,去做有些他詹言所不能做,有所隐患之事。
之前他们一行人一路走来碰到或者打杀的那些个所谓的提剑游侠,浪迹武夫,近乎半成数其实都是山上修士。
不是那个五皇子想要杀他们,而是他詹言想要引导那位五皇子去杀他们。
若不是碰到了这位手握祖令的冉家公子,他们原本的那一行人,两个皇城司归属的天字号皇城甲卫,还有那个当真有着山下高人风范,背负木剑的老者,以及那个被自己一拳打死的边关汉子,和他身后的俩个大玄虎愤骑。
指不定还会是游历在这边陲地。
冉陆不知是不是似懂非懂,但总归是一副的装懂模样。
詹言亦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自然模样,前辈自然是前辈,这点儿在寻常人眼中的云里雾里事,自然是能一眼望穿见真章。
冉陆倒是有些疑惑的问道:“藏在这山下世俗界中?”
吴尘自然的点了点头,笑着对着冉陆道:“这小子倒是个聪明的,我也是用了一些,估计都快没人记得的手段这才推算出,不过一不留神推算多了,就连那枚木牌的大致所在何地,都给推算出来了。”
詹言面露笑容,只是面庞僵硬,显得是尤为之勉强,额头上细密冷汗直冒。
木牌当真是关系到他詹言的一件攸关大事之物。
木牌期限只有一个足月,但若是用上某种特殊法子,某种瞒天过海也是先前吴尘口子偷鸡摸狗的法子,可以延长其中期限,但这期限也是有限,所以每隔一段长日子,他詹言便要重返一次山上,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若是他詹言丢失了那枚木牌。
他詹言那半个山下人的身份就会变成了一个。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那另外半个山上修士的身份就会再也隐瞒不住。
若是再做些山上的修士手法,就如同那光溜溜的赤条汉子漫步大街上,你说扎眼不扎眼?
他詹言只会成为那山上山下都不是人的尴尬境域。
吴尘接下来的言语更是让他的一颗心神都涌上了嗓子眼。
“不过你这神魂倒是缺了不少,倒是个不小问题。”
詹言嘴角显露一丝苦笑,做他这个行当的中间人,没点把柄握在别人手中,就算是他詹言倾心,旁人不定就会放心。
吴尘低下头,像是观赏般的端详打量着詹言道:“不过这也不是个什么问题。”
詹言的脑际之中像是掠过一道惊雷,神色有些慌张道:“前......前辈,真的能?”
“嗯,我倒是记的还有一种比较古老的法子,可以溯本追源,遣回神魂。”
詹言面露诚恳,像是决定了什么道:“若是前辈能拿回我那半边神魂,我詹言愿再说不辞。”
吴尘颇有意味的看着詹言,轻声问道:“怎么?你就不怕我把你从原本的火坑里给捞出来,然后再推到另一个更大的火坑里不成?”
詹言扯着嘴角,面庞之上像是有些轻言献媚,不过语气倒是大义凛然道:“前辈可是那站在山巅上高人,想来是不屑于做这些半山腰的不洁事,若是那般,岂不是落了前辈这般诺大名头。”
吴尘笑着看着詹言,是个上道的啊。尽会说这些大实话。
就凭借这两句话,也不罔顾自己稍后动动手指,做些在他眼中不过是小事,但放在詹言眼眸中绝对是顶天般的大事。
一旁的冉陆却是疑惑的看着两人,两个背着自己偷偷摸摸言语的大男子,岂不怪哉?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色流逝殆尽,冠山城的黑,一如既往般的来的更早一些,一黑一白恍若就是在刹那间完成转换。
可冠山城却丝毫没有因为光亮逝去而陷入黑暗沉寂中。
詹言皱着眉头,脑海中涌现这一种怪异感觉。
几个轻步跃身,登上了帝庙房檐。
倒吸了口沉沉凉气。
只见冠山城的各个街道巷弄中,接连的涌现出了恍若点点荧光的白色亮光。
犹如群星,点缀于冠山城中。
各个地方的莹莹亮点或多或少,尽不相同。
冉陆的动作迟缓,稍后一两步的上了帝庙檐顶,眼前所见同样的让冉陆感到摸不清头脑。
冉陆看向詹言,疑惑的询问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若是在山上修炼界,有些个千奇百怪样倒也算不上是奇怪。
他冉陆这些年寻奇访怪的还算是少了?
詹言摇了摇头,山上修士在这山下世俗王朝中,带不进丝毫的山上手段,这一点儿他詹言辗转于这么多山下王朝间还是能肯定的。
眼前所见,亦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冉陆皱着眉头道:“这瘟疫怎么处处透露着怪异?”
詹言当真是一个白眼瞟了过去。
就算是这大玄王朝中的一个世俗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不对劲好不好?
白色的荧光点点像是有生命意识,或者而言,是受着某种东西操控吸引一般,隐隐的大致趋势便是朝着帝庙这边,浮游拢聚。
好在二人都还是山上修士,不然当真是那句,“吓死个人”。
当恍若星海的白色盈盈星火,犹如群星拱月般笼聚在了帝庙四周八面后。
饶是两个见过世面的山上登山修士,都有些泛起的鸡皮疙瘩。
二人难有的协调一致,眸光偏转,朝着身后的吴尘看去。
破碎石像前,吴尘陡然间一跺脚,庙顶屋脊上的二人只觉脚底微微一颤,紧接着便只见吴尘虚空一抓,点点的透黄色光点齐齐的涌现。
很快便凝聚出了个巴掌大小的泛着黄光的金色袖珍小人。
吴尘面露笑意的看着那个金色小人。
屋脊之上的冉陆、詹言 二人,也都齐齐的落下屋脊,来到破碎石像前观赏这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小人。
只见那个小人半空倒地,浑身抽搐,给人以一种随时随地都会抑制不住,将要消散的模样。
吴尘见状,轻笑一声:“行了行了,你是个什么模样,我会不知道?再装死可不就不是我把你叫出来这么简单了。”
泛着金光的小人像是不懂吴尘言语一般,情况像是陡然间加重,浑身皆是抽搐不止。
吴尘不再言语、双手拢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起一阵迅即的拳术罡风,抓向了那个巴掌大小的小人。
那个抽搐的泛着金光的小人,知道自己果真是露馅了,大晚上的碰到了个知晓自己的高人了。
浑身的抽搐顷刻间停止,不仅如此,一团虚无状的金光小人,渐而显露出了一个袖珍面庞。
只是这面庞之上给人一种尤为盛气凌人的威武模样,就好比是那些个坐镇明堂的那些个官家大老爷。
小拇指般大小粗细的手指,直指三人,尤其是当指吴尘。
冉陆见着了此幕,低首有所思,想要从脑海中收刮出与之相符合的记忆片段。
好歹也是游历冒险超过一甲子时日的山上修士,旁的不敢说,单凭这稀奇古怪,那肚子里还是有点儿东西的。
詹言就是一股子的稀奇劲,轻咦了声便道:“娘的,到底还是个成精的家伙。”
泛着金光的小人有些个的无奈,甚至是还有些微怒。
不久前,至少也是数月前,哪一次在那些被视为自己玩偶可笑百姓面前现身,但凡是自己稍稍的显露些微不足道的小本事时,那些个世俗人,那个不是把自己个毕恭毕敬的奉若神明。
就算是供台正中央的那位石像正主,就不一定会有自己个吃香。
可眼前这三个男子,那个着青衫的道还是像那么一回事,另一个灰衣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活脱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嘛,自己最喜欢的可不就是这人吗?
至于那最后一个,把自己个给提出来的那位,泛着金光的小人,每看一眼,就会没来由的心悸一次,就像是自己扒光了外衣,光溜溜的站在大街上。
像是半丁点儿都藏不住。
若是论三人中,金光小人最喜欢,最看的上眼的,自然还是那个,在他看来脑袋都不太灵光的灰衣男子。
只是灰衣男子眼中满是那种自己见惯了的市侩模样,着实的让金光小人有些不喜。
不过相比于,自己眼中一眼瞅见的青衫年轻人脑壳里同样住着个小人,和那个自己压根就不敢多看一眼的,把自己给强拽出来的莫名让自己感到小心肝砰砰直跳的男子,就要强的上百倍了。
蓦然间,金光小人只觉的自己的脑壳一吃疼,满脸的不忿。
娘的,寻常可都是自己给那些上香拜神求庇佑的家伙一巴掌,咋滴,今天倒还是翻转了过来?
不过一看倒是那个,把自己本打算看上一场好戏的男子抻手又收手,倒也就老实了三分,没的个法子,明摆着打也打不过,吓也吓不跑,可不就是要老实上三分嘛。
它可是做不来那般的慷慨赴死英雄壮。
詹言满脸都是怪异模样的看着金光小人,尤其是那方显现的小面庞之上,尤为丰富的变换模样,时而皱眉,时而面露笑颜的怪异样。
不由的看向了吴尘,疑声问道:“前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般的......”
到底是没说出那个“傻模傻样”。
不过詹言游历不少,尽管出生凡凡,但大抵也知道,眼前的这个泛着金光的巴掌大小的小人,只怕也是个不凡之物。
至于自己的这个判断,自然大都还是源自身旁这位被自己心中奉为,离天宗坐得了祖师堂一把交椅的上三境前辈高人身上。
吴尘眯着眼眸,像是回想起什么道:“这个东西啊,可是大有历史了,别看离天宗在这里狐假虎威当个看门人怎么多年,就连这个小东西的根脚只怕也只是知道个一一二二罢了,至于这个小家伙嘛,算是意料之中的意外惊喜,这可是不得见喽。”
詹言又是满脑子的疑虑不解道:“前辈当真不是离天宗的那些个山巅高人?”
吴尘自然是摇了摇头。
詹言一愣,心中却又是说不通,就算是方才,自己眼中的这个前辈抓向那个小人的手段,就算是他詹言眼瞎,也知道是山上的修士手段。
而且他詹言还感觉到了尤为熟悉的一种感觉,隐隐觉得,眼前的前辈只怕也是个武修。
这种感觉八九不离十。
吴尘颇为耐心的朝着满脑子问号的詹言解释道:“是不是奇怪为何我在这山下世俗界丝毫不受抑制?你又知道为何你这修士一直都是半吊子不上不下吗?”
詹言皱眉,没有急于回答,看向了破碎石像,像是在思索什么。
吴尘继续自言道:“你自觉游历过了山下不少世俗界,见过了不少的风光,明明是个山上修士,却发觉自己心底却依旧是喜欢山下,可你明明就是个山间人呐。”
“都说修行难、登山难,其实下山路更难,当然,对你詹言而言,就不只是难了,而是一条没有回头的断崖路,可你詹言却一直做的是下山路,倒不是说你詹言错了,而是目前你詹言根本就没那个实力去走那条下山路,其实还是错了。”
詹言双眸微凝,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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