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矫情

凉。
早上沈战醒过来，人已经躺在屋里了。外婆自然抱不动他，只可能是陈蓄。
他侧头看看，陈蓄在墙边的另一张床上躺着，还在睡。
他没有打扰陈蓄，默默地爬起来到堂屋里，外婆出去了，桌上留着早餐。门前两只鹅互相追赶，绕着圈狂奔，看起来极逗。
沈战吃完饭到后院去看花。
小院被碎石路分成整齐的两半，尽头是一扇月洞门，昨天他们就是从这里到后山去洗澡的。小路一边是绿油油的蔬菜，另一边就是花。盛夏时节，粉嫩的牡丹朵朵盛开，旁边还有几株一串红，算是艳丽的点缀。再远些还有高高挺立的百合，靠近月洞门处有两棵木槿，木槿旁边是桂树……向阳的地方还有向日葵，白墙上披着蔷薇，油绿的枝叶散发出勃勃生机。
沈战看明白了。外婆根本不讲求什么雅俗，只要是喜欢的花通通都种了个遍。
然而这恣意又浓烈的姿态，也是另一种美啊。
他正发呆，头发突然被人揉乱了。抬头看去，陈蓄的笑容在艳丽的花丛边显得格外干净清朗。
“早上好。”
“早个头啊，都十点多了。”沈战不屑地戳戳他的腰:“没想到你还有懒虫属性，陈同学。”
“嗯。”陈蓄笑着应了，又道:“我们去做饭吧，给外婆帮忙。”
“好。”沈战也觉得不能总是玩，两人便牵着手去厨房了。
等外婆回来，菜已经摆上了一两盘。她挺高兴地摸摸沈战的脑袋:“战娃子真懂事。”
陈蓄不服:“我呢？外婆我呢？”
“你？哼。八成又是十点多才起，你个大懒虫我还不知道了？”外婆瞪着他。
陈蓄表示我真的很可怜，嘤嘤嘤。
外婆捂心口做呕吐状:“嘤你个头。老大不小的人了，撒什么娇。”
陈蓄面无表情。
沈战旁观，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自从来到秦村，他几乎一直都在笑，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在秦村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晴时上山摘果子，或者到橘林里找蝉蜕，雨时窝在屋里看书聊天，实在不能更惬意。
转眼间就要开学了。离开秦村时，沈战整个人都黑了几个色度，看起来更健康了一些。
开学前一天，外婆送他们上船。临别时和沈战紧紧地拥抱了一会，很温柔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是个好孩子，陈蓄欺负你了，你来秦村找我。外婆给你做主。”
沈战闻言，呆呆地看着她，不知外婆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老人家却不多做解释，含笑转身走了。
陈蓄揽着他进了船舱:“玩得开心吗？”
“开心。”沈战乖乖点头。
“其实冬天这里更好玩……”陈蓄低低叹了口气:“要是能带你到这里过年就好了。”
沈战看着他，陈蓄又笑道:“我想会有那一天的。”
章九
盛夏的炎热尚未褪去，新学期已经开始了。
升级为高二生之后，大家首先需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分快慢班。
分班的事上学期结束前班主任们都已经说过了，学生们虽无奈，但也多少有了心理准备。
陈蓄对这种事不甚了解，只听张清明等人说，教育局对学校分快慢班在明面上其实是禁止的，但管得并不严。别说二中，就是一中也这么干。
说到最后，张清明幽幽叹了口气，拍拍陈蓄的肩膀:“大哥呀，咱们要分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陈蓄淡定一笑:“有什么舍不得，不还是在一个学校么。”
张清明道:“呵，天真。”
开学半个月的小考后，成绩还没出来分班就正式开始了。
学校的这种安排自然引起了学生们的抗议，毕竟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据周丽雅和白芸的八卦，好几个成绩挺好的学生都紧张得掉眼泪了。
陈蓄依旧淡定。他惟一的幻想就是能和沈战在一个班，可这小祖宗似乎对成绩已经完全不上心了，也可能是还没适应新学期的快节奏，这半个月因为迟到早退写了好几回检讨。
对于沈战陈蓄从来没有什么硬性要求，成绩有进步就夸一夸，退步就安慰，反正只要沈战开开心心的就好。
而这次分班着实给了陈蓄一个巨大的惊喜。
沈战竟然也进了一班！
虽然是最后一名，但他还是进了。陈蓄完全没顾得看自己的名次，兴奋得当众就紧紧抱住沈战:“沈战！你真的……超厉害。”
“你现在才知道呀。”沈战语气随意地说。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回家后做题到凌晨有多累，小考的时候有多紧张，这几天因为害怕考砸是怎样的辗转反侧……
他也想和陈蓄在一个班，想和陈蓄挨近一点啊。
还好没考砸。沈战慢慢扬起嘴角，拍拍陈蓄的肩:“以后我们一个班了。多关照啊，陈同学。”
陈蓄用力点头。
分班名单公布后，学生们就开始兵荒马乱地搬运自己的书本和文具了。
新的班级里，同学们也不算陌生，很快就说开了。直到班主任走进来，才稍微平息。
“白老师！”
白小梅刚进班，就有好几个原高一一班的学生兴奋地拍起桌子:“白老师！白老师！”
“好了好了！同学们先安静，我们来安排座位吧。”白小梅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在二中的教龄其实并不长，也是因为学生们反响好，加上领导器重她，才把最要紧的这个班交给可她。
“这次小考的年级第一是……陈蓄。你坐第三组第三位，然后你的同桌……”
白小梅说。
“老师，”陈蓄站起来:“我想跟沈战同学坐一起。”
“啊？”白小梅有点诧异，但陈蓄很坚定地重复:“我想跟沈战坐一起。”
余下的学生们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数脸上都表现出庆幸。
沈战这次险险进了一班，本就令很多人不服，加之他之前是鼎鼎有名的刺头，自然没人愿意跟他同坐。
“嗯……”白小梅有点迟疑，她本来想让白芸跟陈蓄坐一起的。
白芸这次考了年纪第七，成绩有所下滑。面对自己的女儿，她多少还是有点小小的私心。但陈蓄这坚定的样子实在无法拒绝，而且沈战跟谁坐也确实是个问题，她只得点头:“好吧，沈战和你坐。”
陈蓄立刻灿烂地冲她一笑:“谢谢老师。”
他迅速放好自己和沈战的书本，刚落座就在桌子底下抓住沈战的手，侧头对他微笑:“我好开心啊。”
沈战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小声埋怨他:“你这样跟老师提要求，不太好。”
“是吗？”陈蓄反思了一下，继续微笑:“不管了，就要跟你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