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

分卷阅读107

问,“他说不想见我?”
方羽冷哼一声:“不然呢?”
隋懿抬到一半的手僵硬地悬在空气中,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放下。
他默不作声地返回原地,继续驻守。
傍晚,到陆啸川问要不要帐篷睡袋等露营设备的时候,隋懿的手机电量已经见底,刚按下“不用”两个字准备点发送,就忽然震动一下,自动关机了。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抱臂,仰头望在湛蓝夜幕中穿梭的云。
一整天没吃饭,只喝了几杯咖啡,胃里翻江倒海地抽痛,他恍若不觉。
宁澜被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现在与他仅仅一墙之隔,这个认知让他感到踏实,仿佛在沙漠中远行的人看到水源,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没了水,尚且可以苟延残喘地存活几日,找到水,才能重获新生。
宁澜就是他的水。
他早该知道的。
泉西街没有夜生活,家家户户关门熄灯都很早,隋懿见小卖部里灯还亮着,一直守着没敢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隋懿站直身体,看着宁澜从里面出来,然后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举起手上的东西:“这是你丢在店里的吧?不好意思刚刚才发现。”
隋懿借着路灯光观察宁澜的脸色,目测比上午好了许多,脸颊也有了红晕,总算稍稍安心。接着视线往下,看到他手上拎着的袋子,眸色顿时一沉。
宁澜见他不接,直接把东西放在地上,平静道:“衣服上的咖啡渍没洗掉,多少钱,我赔你。”
第66章
隋懿目光滞涩,里面酝酿着些许隐而不发的情绪。
钱,是他和宁澜在那两年中提及频率最高的话题。
他们没有聊过过去和将来,也没有聊过爱好和雷区,在这段开端畸形的关系中,一个渐渐动了真心,因为固留在心底的不堪印象和几许可笑的高傲,不愿承认;另一个早就爱上,因为深入骨髓的自卑和自尊,不敢宣之于口。
他们像大千世界中无数戴着市侩面具的人一样,一个给钱,一个卖笑。两人的关系始于金钱,又在那张银行卡被还回来时,被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地斩断。
现在想把断掉的绳子系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沾上“钱”这个字。
“那件衣服本来就要扔,你把它扔了吧。”隋懿不擅长说谎,幸而天生语调平缓,很难听出刻意的痕迹。
两人虽然面对面,中间却拉开一米远的距离。宁澜无声地否定了他的提议,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说:“先给您一千,我会去店里问价格,多退少补。”
“不用。”隋懿着急拒绝,灵机一动道,“是粉丝送的,不是店里买的。”
宁澜想起那件衣服领口袖口都没有商标,便信了七八分,眉宇微蹙,开始犯难。
“等下次见面会,我会问她在哪里买,到时候你再赔给我。”隋懿撒谎撒得心慌,说完试探着问,“你看这样……好不好?”
宁澜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点头表示同意。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隋懿想帮他拂开,抬手的瞬间,忽然回想起上午宁澜在他亲密举动下的抗拒反应,握了握拳,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晚了,进去睡吧。”隋懿道。
三年多都等了,没必要急在这一刻。
小卖部在闭门两天后恢复营业。
时间的齿轮继续向前转动,一切与往常一样,仔细留意又有些微不同。
比如隔壁澡堂修屋檐剩下点材料,顺便帮小卖部也弄了个遮阳篷;比如铁门年久失修,刚跟修车行的大爷借来工具准备自己捣鼓,就发现门突然好了,开关顺滑,跟新的一样;再比如买苦瓜老板搭送一把韭菜,买半斤肉被多塞一斤排骨……
泉西街上邻里关系融洽,经常互帮互助,这样的幸事以前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这阵子如此频繁,几乎是刚遇上点麻烦,什么都还没做,就迎刃而解了。
这天下午,宁澜趁批发市场的送货员还没来,踩着自行车去五公里外的连锁超市买做章鱼小丸子需要的配料,日式照烧酱一瓶,沙拉酱一瓶,木鱼花、海苔碎各一袋,这些都是附近买不到的食材。
结账时,神秘的幸运女神再度降临超市搞活动,凭购物小票参加抽奖,宁澜手伸进去随便抓一张,展开一看:电动车一辆。
以六十块不到的消换到一台电动车,换做是别人做梦都能笑醒,然而宁澜却把这事跟之前一连串的匪夷所思的事联系起来,得出了一个令心中警铃大作的结论。
他没要那电动车,踩着自行车飞奔到家时,送货车已经停在门口。送货员还是经常合作的那个小哥,平时每次来都火急火燎地把货放在门口就走,这回不知道哪来的耐心,正把货一箱一箱往店里搬,已经搬进去的货在墙边码得整整齐齐,既不妨碍走路,也不影响美观。
宁澜当机立断地追出去,沿小卖部四周溜达一圈,把误入死巷的隋懿堵个正着。
隋懿似乎刚干完体力活,浑身大汗,头发也散开几缕在额前,一边衣袖挽到肩膀,露出整条结实的手臂,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即便累这样,都不曾把脸上的口罩拿开。
从前练舞累了,他也会这样把短袖拉到肩上散热。那时候,宁澜喜欢极了他流汗的样子,叫他不如穿背心好了,未等到他回答,忙又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宁澜别开目光,问:“你在干什么?”
隋懿:“跑步,路过。”
“顺便帮送货小哥搬个货?”
“嗯。”
宁澜简直要被气笑,咧开嘴却弯不出笑容的弧度,冷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巷里没有别人,隋懿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三年多几乎没有变化的一张俊脸,薄唇轻启,道:“想你过得好。”
这个回答让宁澜懵了一会儿,不过须臾,眼神便重新恢复清明。
“我现在很好,”宁澜说,“麻烦你起无聊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任何帮助。”
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隋懿很快到一笔退回的钱。
姜婶为难道:“宁宁非要给我的,他有多倔你肯定知道,我都说了要不了这么多,他往我桌上一放就跑,追都追不上……”
宁澜的“斤斤计较”,没有人比隋懿体会更深。
晚上,隋懿给老师打电话。
老师佯装不满道:“找不到人诉苦,就想到我啦?”
隋懿躺在姜婶家租来的客房里的小床上,轻轻动一下就嘎吱作响。
他心中苦闷,无暇顾及条件简陋,把这通“咨询电话”当作救命稻草:“他不肯理我,不接受我的好意,我……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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