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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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良将。
云闵。
他微微喘着气,干脆下马,冷冷看着那名少年将军策马而来,手中长剑因失力气微微颤抖。
他绝对不做俘虏。
“蠢货!上马!”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入耳畔,陈正新猛一回首,正对上一双风华绝艳的桃花眼,那人的面容是如此熟悉,语气却是那样陌生,他失声叫道,“阿霁?”
那人却冷笑一声,径直带领着一干士兵突开阵型,将他护在身后,“趁现在,快带他从东南方位离开,抓紧时间。”
陈正新立马回过神,自己翻身上马,匆匆看了一眼那人,“朕等你回来。”
柳晟看也不看他。
一干将领正在奋力厮杀试图突破北地军救出陈正新,怎奈北地军阵型坚不可摧,再这样下去不但救不出陛下,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就在一干大将绝望之际,却见一队大魏军护着陈正新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保护陛下!快!”
陈正新怒道:“朕好得很,快去救他!”
“将军,忍着点。”
大夫将以利索的手法肩上的那支箭拔了出来,柳晟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谁跟你说我是将军?别乱叫。”
大夫只得悻悻应道:“是……一会儿会给你上止痛药,刚敷药会有些疼,将……你忍着点。”
柳晟看向门口,突然出声,“进来罢。”
只见门被推开,陈正新站在门外,眼里情绪晦涩不明。
大夫连忙下跪。
柳晟懒懒看他一眼,“别用这种看死人的目光看我,”顿了顿,又问:“有酒吗?”
陈正新轻声道:“等你伤好了,要喝多少朕都赐你。”
“那谢了。”柳晟漫不经心将衣服穿上,“陛下如果信得过我,不妨明日便启程回京,普阳,我会守住。”
“敢问将军名讳?”
“徐晟。”
陈正新沉默良久,忽然间洒然一笑,“好,徐爱卿,朕等你凯旋。”
天子在普阳差点遇险一事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内城,徐聘听完传讯兵带来的消息,心里道,还好有惊无险。
经此一役,陈正新居然回京了。
徐聘一干人早早在北神门候着,就如当年陛下春搜归来一样,可惜,终归是不同的。
大魏国历一百六十六年冬。
“徐晟。”陈正宏面色不善,食指在这个名字上重重敲了几下。就因为这个人,他的计划进度一再被打乱。
云闵面露犹豫,“郡帅,寒冬将至。”
“本王实在是不甘心,云闵,依你看,若我等奋力一战,胜算几何?”
云闵道:“此人心思沉稳,他不会与我们交战。大魏军实力虽不堪一击,但是人数盛,攻城也不是明智之举。”
“本王谋划了这么多年,竟要栽在普阳一线。”
“郡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云闵很想说的是,大势已去。南州那群墙头草也倒向陈正新一边了,他们已经完全没了胜算。玉沙也不愿在滞留大魏……
陈正宏重重叹了口气,有声音于帐外道,“王爷,宋姑娘她……”
“她如何了?”陈正宏立马起身,离开了主帐。
“我没事。”宋荃面容有些苍白,“就是有些担心你。”
陈正宏替她将被褥盖好,道,“你怀有身孕,本不该来,行军环境如此恶劣,你身子又弱,怎么能吃得消。”
“王妃……姑娘,快将安神汤喝了。”阿普河快走了进来,突然看见陈正宏也在,忙改口,朝陈正宏行了一礼,“王爷。”
宋荃淡淡道,“阿普河,不必改口。”
阿普河面露诧异。
宋荃看向陈正宏,“王爷,你说是吗?”
陈正宏愣了片刻,才明白宋荃话中的意思,一时触动,握住宋荃纤细的手,“阿荃,你……”
“念儿也长大了,”宋荃回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腹中,“下个月,他就要当哥哥了。”
阿普河眼里蓄了泪水,默默退了出去。
陈正宏有些动容。
宋荃端起一旁的安神药,朝陈正宏笑,说了她多年前最常说的一句话,“王爷,药太苦了,你先为我试试。”
……
战事落幕。
京畿军班师回朝那日,雍京落了初雪。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徐聘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隐匿在重重人群中,看着那个人轻裘青马而来。
徐聘忍不住去看陈正新神色,内心同时起了一丝担忧。
出乎他意料,陈正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如他往日在庙堂之上一样,看柳晟的眼神,与看众大臣,并无不同。
那人走近了。
惊呆了一干大臣。
“幸不辱命。”柳晟那双桃花眼也染上了一层清寒的风霜,漆黑的眸子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以及,还有一丝,徐聘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的无情。
徐聘眼睛死死叮嘱柳晟,喉头发紧,未语,眼眶已经发热,他别过身子,再也不看马上那个身形削瘦的人,心里却道:回来就好。
陈正新道:“徐爱卿此等大功,想要朕赏你什么?”
柳晟跳下马,“好酒便行,还有,我不做官。”
众人皆面露诧异,陈正新却毫不生气,一口答应,“好。”
柳晟目光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回,淡淡道,“今日真是过足了英雄瘾,我心念故土,就不多留了。”
陈正新沉默片刻,终是道,“好。”
柳晟轻笑一声,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公然离去。
陈正新微微眯起了眼睛,直到那道身影在自己视线中消失,心里自嘲地说了一句,“阿霁,我这样做你可满意?”
待众人都散去的时候,徐聘才傻呆呆想起往回走。
早已离开的柳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叫住了徐聘。
徐聘满脸失措。
柳晟却微笑道:“此去经年,怕是再也难见。你多保重。”
不论烈火燎原,兵荒马乱,那些惊天骇事在若干年后的人眼中,不过是夹在两指间的尺纸之书罢了,所有的惊涛瀚浪,到头来不过是后人饭后茶余的谈资。
岁月残忍,它令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岁月也仁慈,倏忽间便冲刷了一切深重的创伤。
什么江山倾覆,也只是朝代换了个姓罢了,江山从未曾变过。
而人情世故却在弹指吹灰间瞬息万变。
徐聘千言万语皆锁在喉间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嗯了一声,再一次静静看着这个风华无双的男子逐渐远去,消失在雍京腊月的天光中。
他开怀大笑三声,将前尘过往咳出肺腑,旧日渴求功名利禄,经年已成蓬篙人。
也罢。
死后葬入脉脉青山,直至白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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